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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小童一手揮開,不耐煩地接著說道:「到太醫院來求診的大臣都要經過皇上的允許並且列案的,你有皇上的批折嗎?有的話就先去大門旁邊那間屋子記下你的名字,自然會有人替你安排診病的太醫,我們院正你就別想了。」

寧天歌忍俊不禁,強忍著笑打趣,「小哥兒,說了這麼多,你口乾麼,要不要先替你倒杯水?」

「少跟我套近乎,告訴你,沒用的。」小童白了她一眼,很是老氣秋橫。

她不由得樂了,心道,這太醫院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她以後定要多來走走。

想著再逗逗這個孩子,身後卻有一道平直無波的聲音插了進來,「你若是閒得無聊,大可出去找別人,太醫院不是讓你閒聊的地方。」

聽聲識人,這個地方用這種調子跟她說話的人,除了冉大院正還能有誰?

那小童驚訝得張大了嘴,這似乎是他第一次見院正主動跟別人說話,而且還用那種表情,那種語調,這種表情與語調應該稱之為……討厭?

他沒看錯吧?印象中,他們院正沒有喜歡的人,可也從來沒有人讓他討厭過,至少沒有這麼明顯地討厭過。

寧天歌卻笑瞇瞇地回轉身,心情愉悅,「冉院正,我們又見麵了。」

在陽光與陰影半明半暗的交替中,一人白衣飄飄纖塵不染,眉目清俊身材頎長,立於描金漆紅的廊簷下,獨有一種遺世獨立超然出塵的美感。

如果可以忽略他臉上的表情,她可以給他打滿分,可那種毫不掩飾流露出來的厭惡著實將那份美感給毀壞了。

「可惜,可惜。」寧天歌搖頭喟歎。

冉忻塵衣袖一拂,越過她往迴廊深處走去,「要診脈就跟我過來,否則就快些離開。」

真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榆木疙瘩!

寧天歌心裡嘀咕一句,順手在已然震驚的小童頭上摸了一把,遂了剛才的心願,「小哥兒,剛才謝謝你了啊。」

前麵的背影令人賞心悅目,她展顏一笑,快步跟上。

卷一 韶華莫負 第五十四章 所謂細菌

跟了幾步,便覺出其中的不對味來,她快,冉忻塵更快,生怕與她距離近了產生什麼不良的接觸,雖說看不到表情,但整個後背都能感覺出一種『閒人勿近』這幾個字。

「冉院正,你慢些走,下官氣喘得很。」她一副跟不上的樣子,靠著廊柱直喘氣。

冉忻塵頓住步子,稍稍撇過頭,施捨給她一點眼梢,隨後像是什麼都沒聽見,速度不減地繼續走。

寧天歌一咬牙,都說醫者仁心,敢情對這木頭不適用。

眼眸一轉,她勾起%e5%94%87角手指輕彈,隨即便聽得『哎喲』一聲,前麵筆直行走的男子便狼狽地曲膝跪在地上。

「哎呀,冉院正這是做什麼?」她低眸掩去眸中笑意,疑惑地看了看前方,緊走了幾步去扶他,「沒見有什麼大人物來,冉院正為何行此大禮?」

冉忻塵緊抿著%e5%94%87揮開她的手,撐著旁邊的柱子站起來,回眸在地上一掃,並未見到什麼東西,可%e8%85%bf彎裡的疼痛感又是如此真實,絕不是身體自身的不適。

心裡不免有些氣悶,對寧天歌更是沒什麼好臉色,冷冰冰地看她一眼,兀自朝前走去。

寧天歌心裡早已樂不可支,臉上還繃得緊緊的,非得裝出一副關切之色,其中煎熬可想而知。

見冉忻塵轉身,她的嘴角再不也可遏製地呈上彎之勢,冉忻塵卻在這時突然回頭,目光如炬地盯著她。

冉大院正哪,你這樣真的會嚇死人的。

她心中強烈腹緋,索性揚起%e5%94%87弧送了個大大的笑容給他,使了一手欲抑先揚。

果然,冉忻塵一見她這模樣,俊秀的眉頭一皺,立馬一臉嫌棄地放棄了對她的注視。

寧天歌笑瞇瞇地跟著,狀似隨意地觀賞著太醫院的景色,一切佈局已如一幅立體的地圖刻畫在腦中。

走到迴廊的盡頭,那裡有一座獨立的房子,周圍植了些她不認得的花花草草,隻有兩名小童候立在門口,見到冉忻塵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叫了聲『院正好』,再看到跟隨在身後的她,不出意外地現出了驚訝的神色。

她隨著冉忻塵走了進去,見裡麵佈置清雅,文房四寶問診器具一應俱全,右側耳房用青色帷幔遮住,想是一間臥室,左側耳房則全是高大的書架,上麵擺放著各類醫書,可見這是獨屬於冉忻塵的地方。

「坐。」冉忻塵指著桌案前的一枚凳子,惜字如金。

她從善如流地坐下,自覺地挽起袖子將光潔的手腕擱在脈枕上,免得一個不小心拂了冉大院正的意又被甩臉子。

冉忻塵眼皮一掀,看了她一眼,並未立即給她診脈,而是走到牆邊一個放置清水銅盆的木架前,捲起衣袖仔細地洗了雙手,又用一塊乾淨棉布細緻地將水擦乾,然後再將高挽的袖子放下,撫平上麵每一個皺褶。

整個過程他做得一絲不苟,極為認真,神情亦是極其的專注。

寧天歌側著頭,靜靜地看著那雙修長白淨的手做著再普通不過的動作,忽然便覺得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冬日,在這樣一個乾淨整潔飄散著淡淡藥香的房間,看著這樣一個不沾塵世濁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男子,其實是件很享受的事。

當冉忻塵收拾好衣袖轉過身來之時,她連忙收回視線,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若是被冉忻塵發現被她偷窺,隻怕又要惹他不快。

冉忻塵沒有看她,掀起袍擺在她對麵坐下,伸出本就乾淨如今更為乾淨得讓她自愧不如的手指輕輕搭在她脈上。

想起那次在禦書房他拂袖離去的情景,寧天歌思量著要不要再來一次,隻是如果她真那樣做了,這太醫院隻怕也不用再來了。

這個險,她當然不能冒。

暗中調整著內息,她笑容可掬地瞅著沉眉斂目專心診脈的冉大院正,目不轉睛地望著,眸光忽而綿綿如臨江春水,忽而灼灼如夏日烈陽,不止不休,大有不把他淹死曬死絕不罷休的意味。

片刻後。

「不看了。」冉忻塵突然推開她的手,沉下了俊臉,「你的病我看不了,你讓皇上另尋高明吧。」

寧天歌一樂,看這木頭把了半天脈,還以為沒感覺,原來一直在克製著,此刻是終於忍不下去了。

「冉院正何出此言?」她故作驚訝,「整個東陵都難找出能與冉院正比肩的人物,你若看不了,還有誰能看?還是我做錯了什麼,使得冉院正不快?」

「你倒有自知之明。」冉忻塵別開臉,站起身來,「你總是那樣盯著我,叫我怎麼靜得下心來診脈?」

「這……冉院正此言差矣。」寧天歌叫屈,眼神頗為迷惑,「你若不看我,又怎能知道我在看你?莫非,冉院正本就在看我?」

「荒謬!」冉忻塵憤然一甩衣袖,再次走向銅盆,「總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看著他使勁地搓洗著剛才與她接觸過的三個手指,用力之大接近於蹂躪,寧天歌很是替他肉疼。

敢情這冉大院正還有嚴重的潔癖。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好心提醒,「冉院正,我手上沒那麼多細菌。」

冉忻塵動作一頓,想問,又拉不下臉,之後忍了再三終是沒忍住,冷著臉問:「何謂細菌?」

「所謂細菌,」她笑得眉眼彎彎,「嗯,就是一種眼睛看不到但是會爬到你心裡頭去的小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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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韶華莫負 第五十五章 好端端地想那個男人做什麼

告別臉色又長又臭的冉院正,寧天歌腳步輕快地出了太醫院,再次將這邊的方位佈局觀察了一遍,便打算出宮。

還未轉出首道宮門,便見一名穿著上等宮女服飾的宮婢迎麵走了過來,朝她作了一福,問道:「這位可是寧主簿?」

「正是。」她微笑著點了點頭,看來是有貴人來找她了。

那宮婢一笑,「奴婢的主子有請,請寧主簿隨奴婢一同前往。」

「你家主子是……」

「寧主簿去了就知道了。」有禮中帶著點自恃的姿態,未等她作答,那宮婢已轉身前行。

這架式,顯然就是告訴她,叫她去那是因為瞧得起她,這個請字不過是個客氣的說法罷了,她作為一個頂小的芝麻官,有膽子說不去?

垂下眼瞼掩去眸中諷意,寧天歌不緊不慢地跟在那宮婢後麵。

要說膽子,她當然有,隻不過,她倒想去瞧瞧,這家主子跟她預想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當象徵著後宮至高無上身份的「頤華宮」三字出現在視線所及之處時,她再一次對著那座尊貴雍容的宮殿抱以了然一笑。

事實再次證明,她的猜想沒有錯。

暢通無阻地進了頤華宮,直至正殿的階前,一路上未曾回頭也未曾說話的宮婢停下腳步,回身對她說了一句,「寧主簿請稍候,待奴婢進去通報一聲。」

寧天歌含笑點頭,靜候而立。

少傾,一人疾步而出,卻非之前那宮婢,而是,她意料之中的另一人。

「天歌來了。」隨著一道親暱卻不失沉穩的聲音,身著四爪蟒袍的墨承邁出殿門,穩步下階攬過她的肩頭,朗朗笑道,「走,進去說話。」

天歌,好親熱的叫法。

她心裡抖了兩抖,甚為誠恐地彎腰行了一禮,「見過太子殿下。」

隨著她行禮的動作,墨承的臂彎處一空,那隻攬著她肩膀的手懸在半空中,情形便有些尷尬。

寧天歌似毫無所覺地維持著行禮的姿勢,墨承眸中閃過一絲不悅,臉上笑容卻未減分毫,托起她的手,「都是自家人,天歌何必多禮。」

自家人?

她對這個說法覺得有絲可笑,她與這名太子,一無血緣,二無裙帶,如若非得安上這個名頭,那也隻能從寧二夫人與皇後的關係算起,再從二夫人與寧桓的關係算過來,不過這樣未免也太牽強了些。

「不管如何,禮不可廢,該行的禮還是不可缺的。」她低著頭,一副為人臣子的謙恭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