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萬鴻宇並不打算安慰耿晨鐘，他想了想，問：「回來之後去過你姑媽家了嗎？」

耿晨鐘蔫頭耷腦地答：「還沒呢，我昨天才從我父母那兒回來，過兩天再去吧。」

答完之後又覺得有什麼不對，這幾年萬鴻宇可從來沒主動關心過丁家的人，以前耿秀英叫他出去吃頓飯都推三阻四的，這突然問起來，明顯有問題啊。

不過耿晨鐘留了個心眼兒，既沒表現出過分驚訝，也沒多嘴問什麼，這一年他也成長很多，有些事得靠自己的觀察來判斷。就比如，他覺得這一年不僅自己有所改變，萬鴻宇的變化也挺大的，尤其下半年，不再那麼冷冰冰硬邦邦的了，不知道是不是一起工作而產生的錯覺，總覺得這個人隨和了很多。

以耿晨鐘多年的經驗推敲，直覺上萬鴻宇可能戀愛了，可談戀愛不就是想整天膩在一起嗎？至少他是這樣的，他自覺也算離萬鴻宇挺近的了，可也沒見他聯絡過什麼女人啊。

所以一開始耿晨鐘以為自己猜錯了。倒是這句貌似無意中提起丁家的話讓他再次警覺，他推測著，是不是萬鴻宇打算做點什麼了？又回想起來這些年萬鴻宇對丁家的照顧，他想，如果萬鴻宇真的有什麼打算，他本人是不會反對的。

至於丁家，他也覺得他姑媽不應該執著地為難萬鴻宇，畢竟這多年來，這個人為丁家已經做得夠多。據他聽知當年丁心悅被送進醫院的時候還有意識，似乎留下了什麼遺言，萬鴻宇對丁家的照顧，以及耿秀英兩口子理所當然的態度也源於此。

隻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至少他耿晨鐘不覺得萬鴻宇對丁家有所虧欠。甚至說到愧疚也該是多年來隻知道索取的丁家人，當然，也包括他自己。

耿晨鐘各種念頭來回思索了一遍，終於抬起頭，試探著問：「萬總，我能回來給你當秘書嗎？」

☆、Chapter 44

耿晨鐘問萬鴻宇：「我能回來給你當秘書嗎？」

萬鴻宇從一堆新聞網頁上抬起頭，看向不遠處沙發上的年輕人，他已經不像前兩年那樣，總一副頹唐茫然又或者沒睡醒的樣子，雖然還沒從他眼裡看到什麼可喜的精光，但起碼已經算是百順的一個合格員工了。

萬鴻宇問：「為什麼想回來？」

耿晨鐘爽然一笑，說：「跟著你出去的機會多，接觸的人也靠譜些，說不定能認識不錯的女孩子。」

這真是個不錯的借口。耿晨鐘這麼想。當然也不完全是借口。他現在那個工作環境，恐怕一輩子也沒機會遇到個可以發展的女孩子了，跟著萬鴻宇還能結識些企業精英，又能多漲點見識，當然要是能遇到個好女孩兒就更好了。

想看看萬鴻宇到底打算幹什麼的心思也有。不過他也沒指望萬鴻宇能答應，所以他隻是隨口一說，連自己都沒太當真。

結果下一刻就聽萬鴻宇說：「行，那你回來吧。」

萬鴻宇說完，重新回去刷網頁去了。

耿晨鐘楞了半天才回過神。他現在已經不太會像以前那樣遇到個什麼狀況也不過腦子就開始大呼小叫，所以也隻是當場楞了一下，就說：「哦，那我回去辦手續了？」

萬鴻宇點頭，隨手拿起內線電話跟人事那邊交代了一下，畢竟員工調職這麼大的事，不可能讓耿晨鐘帶個話就能辦的。萬鴻宇親□□代下去，人事那邊才可以開始走程序，於是就像當初調到人事部一樣，耿晨鐘又抱了個小紙箱子回來了。

隻不過萬鴻宇這邊麵積小，為了給耿晨鐘騰地方，百順專職司機的座位被安排到了行政那邊。沒辦法，他們辦公室人不多，地方也就這麼大，他們這棟寫字樓的地點不錯，寸土寸金的，目前市場又不好，有困難盡量克服，能在公司內協調的就不大張旗鼓折騰了。

其實司機倒是沒什麼關係，如果萬鴻宇不外出，他在哪兒呆著都差不多，隻不過宋顏的工作量略有增加，以前萬鴻宇要出門她隻要敲敲隔壁工位的玻璃格擋就行，現在必須得跨過一道玻璃門。

這其實倒也沒什麼，畢竟年後萬鴻宇也很少出去。目前市場前景未明，生意肯定也就少了。這還不像物價上漲或者產品調價，消費者一時接受不了，他們可以做活動或者搞宣傳來拉動人氣。

起碼在本城裡，他們百順這個品牌知名度還是挺高的。隔三差五也會有人專門到車行門店谘詢，問得很詳細，可每個月的指標就那麼多，那些來谘詢的顧客也不一定就能在當月拿到名額。

銷售們都很積極地工作，他們跟那些拿固定工資的職位不同，客流少，銷售總量下降，就意味著她們的提成少了，到手的收入少了。甚至有些平日裡的優秀銷售員對目前的狀態很不適應。

宋顏有這種心理準備，但是現實比她預想的更糟糕。這種糟糕不單純來自車行門市，最大的危機其實來自二手車市場那邊。

整整一個月，與限購前夜的火爆完全相反，二手車行根本沒有顧客上門，不僅沒有人來買車，甚至沒有人來賣車。

車行門店起碼還有個盼頭，二手車這邊則是完全不開張了。每個月大筆的租金、維護的費用都得由總部協調填補，壓力很大。

耿晨鐘為了二手車行大病過一回，對那裡的感情也就深一些，徵得萬鴻宇同意後，還過去調研過，可是沒什麼意義。真實的市場並不是數據化的東西，消費者對市場沒信心，你說得再天花亂墜也沒用。誰家的錢也不是從花盆裡種出來的，買車對大部分家庭來說還是件挺大的事，不會草率。

市場就是這樣了，除了觀望也沒什麼特別好的辦法。

耿晨鐘到丁家去了一回，送去他父母讓他捎給耿秀英兩口子的土特產，順便看看二位長輩。

耿秀英的臉色不太好，隻隨口問了問耿晨鐘的父母打算什麼時候回來？耿晨鐘父母在外地小日子過得很紅火，都打算買房落戶了，尤其今年看到兒子也長進不少，就更不想回來了。

耿秀英歎了口氣，說：「不回來就不回來吧，回來也沒見得多好。」

耿晨鐘心下疑惑，耿秀英一向格外重視老有所養，落葉歸根那套的，打從耿晨鐘父母離開家她就十分不贊成，這回竟然說不回來也好了。

耿晨鐘就問：「姑媽，你怎麼了？」

耿秀英滿臉的心事，眉頭皺成個「川」字，嘴上說著沒事兒，可耿晨鐘難免更加擔心，一個勁兒追問。

終於耿秀英覺得，有些事兒還是不要瞞著侄子的好，對他說：「我跟你說，晨鐘，趁著現在趕緊找個新工作，萬鴻宇怕是快不行了。」

「啊？」耿晨鐘整個人都懵了，他昨天還跟萬鴻宇一塊兒下班來著，怎麼這麼快就不行了？

耿秀英壓低聲音跟他說：「給我們的錢他都快拿不出來了，這個月就晚了好幾天，下個月都不一定能順利拿到。」

萬鴻宇每個月給丁家二老打生活費，這個事兒耿晨鐘也知道，但具體這筆錢是怎麼交給耿秀英他們的，耿晨鐘並不知道。他當過萬鴻宇的秘書，但沒接觸過公司財務方麵的事，不過財務和人事在一個辦公區辦公，他可從來沒聽同事提過這筆支出。

其實這筆錢並不走公司的帳，是萬鴻宇的個人支出，這個月正趕上過年，他人又在外地，確實是晚了一天匯出的，銀行方麵又耽擱了一天，所以到晚了，可就這麼兩天功夫，就把耿秀英最後的一點希望掐滅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耿秀英說：「彎彎也說百順這次可能夠嗆了。」

耿晨鐘奇道：「她又是從哪兒知道的？」

耿秀英說：「她們公司跟百順有業務往來的，彎彎說以前百順的業務員隔三差五就往她們公司跑一趟，最近完全沒露過麵。」

耿晨鐘心說這能推測出個什麼？他想給耿秀英講道理，可又一想，老太太根本聽不懂，他說了也打消不了她的顧慮。再說，耿晨鐘心裡也明白，耿秀英根本不是關心百順，她考慮的隻是那筆不菲的生活費。

耿晨鐘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強撐個笑臉對耿秀英說：「姑媽，要不咱以後不找萬鴻宇要錢了，我養你和我姑父好不好？雖然我工資不是很多，但養您二老夠了，好不好？」

「那不行，他答應心悅的，」耿秀英臉色焦慮，又不耐煩地說：「何況你的錢不也是萬鴻宇給的。」

這話就太傷耿晨鐘的心了。他的這份工作確實是萬鴻宇給的，可是他一直在努力工作，甭說別的，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每天都在進步，不然他一說想回去繼續做秘書的工作，萬鴻宇也不會答應得那麼痛快。

可是這一切在耿秀英眼裡一文不值，耿晨鐘一口氣梗在喉間楞是半天沒說出話來。

耿秀英完全沒發覺耿晨鐘有什麼不對，又自顧自地說：「彎彎現在那個工作啊，雖然說不是頂好的，可是也還算可以的，聽說每年都會漲工資，我正跟她說要不就留下得了，她也是這麼想的。」

耿晨鐘想提醒他姑媽，丁月彎那份實習的工作也是萬鴻宇給她找的，要是真能留下也是看萬鴻宇的麵子。

可到最後耿晨鐘也什麼話都沒說，因為他知道耿秀英聽不進去。那天臨走的時候耿晨鐘對耿秀英說：「要不您和我姑父也去我爸媽那兒住一陣子吧，那兒挺好的，山清水秀，特別適合修身養性。」

不出意外的被拒絕了，耿秀英還說耿晨鐘小小年紀就不知道積極進取了。

耿晨鐘出門的時候還在想，自己明明每天都在進取，不同的是，現在的自己進取的是自己的未來，而不是別人的施捨。

這麼想著，他整個脊背都挺直了，而身後那個眼裡隻能看到利益的姑媽讓他覺得陌生。以前沒事兒總上耿秀英他們家串門，現在不太會了，他很忙，做回秘書之後一直在忙著做企劃，他依然沒有放棄兼併其它汽車經銷商的想法，他可是潛心研究過過去幾年裡所有已經開始汽車限購地區的市場的。

耿晨鐘這邊忙著工作，但也沒放鬆觀察萬鴻宇。要不怎麼說，失戀也是種經驗呢，耿晨鐘畢竟比剛開始談戀愛，還處在憂鬱期的執行秘書敏[gǎn]。而且，他早就懷疑萬鴻宇對宋顏的態度了，隻不過上回這種想法剛冒頭他就被踢到人事部去了，又忙又亂沒機會確認而已。

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他也許什麼都不會說，但是那種態度、那種心思，卻已經在舉手投足之間傳遞出來。

對於萬鴻宇看上宋顏這件事，耿晨鐘並不覺得意外，他自己對宋顏的印象也很好，雖然在他的意識裡，始終還是丁心悅最好，那是因為丁心悅是不能被比較的。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認宋顏也很好。那是個溫和無害的人，總是很安靜，讓人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會覺得踏實。

耿晨鐘喜歡這種踏實感，其實他覺得很多男人都喜歡，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