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喉嚨裡,讓聲音變得碎裂。
秦善看著他,看著他身後快被嫉妒吞噬心肺的女人,微微一笑。
「你去找啊。」他低聲,用隻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碧落黃泉,三千世界。如果能找到,就去翻個遍吧。」
丟下這句話,不顧蕭憶眼中竄上的惱怒與驚懼,他一腳踹開這人,回到車內,讓明月繼續啟程。
蒲存息坐在他對麵,從始至終看了場好戲,卻一直未出聲。直到馬車再次搖晃著前行,他才好奇道:「你要替齊若望報仇,為何不直接殺了他們?」
秦善隻是輕輕伸手,擦拭自己的佩劍。
「不。」
他說:「死亡之於他們,並不夠痛苦。」
蒲存息看著這磨劍的人,後脊就突然竄上一股寒意。
他聯繫這幾天的事,發現自無名穀出事後,那麼多人往江南趕,野心勃勃,誌在必得。而最後獲得好處的竟然隻有眼前這個人,就連右小嶷也栽在他手裡。
齊若望突然現身江南,暴露了行蹤,半個江湖的人像聞到肉味一樣蜂擁而來,最後被人一鍋端。
如果,如果這全是秦善布的局呢?
如果他就是為了借此機會,一網打盡對自己圖謀不軌的人,再悄然隱遁,修生養息呢?
可無名穀□□才過了多久,秦善逃出囚牢不過數月,他是如何布好這局,又是如何讓江湖上那麼多聰明人都不知不覺地跟著他走?
蒲存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膽寒,一想到以後還要繼續和這個人打交道,腦袋就是一陣抽痛。
可是隨即,他又想起另一個問題。
既然之前出現的齊若望一直都是秦善所扮,那麼真正的齊若望在哪?
馬車離開以後,齊若蘭在地上緩了好一會,才慢慢站起身,她猶豫著想要走到蕭憶身邊,可還沒碰到蕭憶,就望見他看向自己時那冰冷的眼神。
「夫君。」齊若蘭努力讓自己忽視他眼中的厭惡,「這裡荒郊野地,風寒傷身,蘭兒唯恐身體不適,傷了胎兒。」
「齊若蘭。」
蕭憶開口:「等孩子生下,你就回齊家吧。」
齊若蘭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夫君——」
「若胎兒又出意外,不幸滑胎。」蕭憶打斷她,「那麼蕭家就隻能休妻另娶,以繼後嗣了。」
齊若蘭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看著這男人的側臉,那冷硬的弧度告訴她,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
子嗣,子嗣!當年自己以此名義,將這個男人奪來。難道今天,也要為此失去一切了嗎?
蕭憶的自私,蕭憶的無情,難道她是今天才知道嗎?
蕭憶娶她,隻把她當做聯姻□□的道具,而在他地位穩固,不需要再看齊家臉色的今天,她齊若蘭不就成了沒用的棄子了麼!
就像當年拋棄哥哥一樣拋棄她。
「嗬,哈哈。」齊若蘭突然淒厲笑了起來,「哥哥,兄長!蘭兒總算是明白了你,瞭解你當日的痛楚啊!」
蕭憶蹙眉望向她,卻隻看到齊若蘭冷厲一笑。
「蕭憶,你什麼都想得到,什麼都能利用,什麼都能拋棄。我偏要詛咒你生生世世,永遠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那樣東西!」
蕭憶眼皮一跳,還來不及喝罵,就見她用力拍向自己的小腹。
……
馬車已經駛出了霸刀堂的地界,秦善一行人又換了馬匹,一路往東趕。在第三天,終於抵達了村莊。
秦善下馬時,院子裡的人聽到動靜,已經出門迎接。
「老爺!」
明月看見人,高興道:「你們總算來啦。」
青天扣好馬栓,「叫什麼老爺,都不用再糊弄那些外人了,叫主人。」
「老爺就是主人,主人就是老爺。」明月撇著嘴,「再說,我怎樣叫,老爺也不會介意的。」
秦善看著他倆打鬧,眼裡浮上一層笑意。
「嘖嘖,奇了,怪了。」
蒲存息跟在身後,四處轉著圈。
「這麼一個人煙稀少,不與外界相通的村子,你是從哪裡找到,又是何時買下了一家院落?」
他兜完圈,又走到秦善麵前,大大方方地打量著他的眼睛。
「更奇怪的是,世人多說秦統領冷漠無情、寡言少語,可我這幾天,竟然看到你笑了三次!都說凡性情大變之人,無一不經歷了難以想像的□□。那晚在無名穀,你究竟遭遇了什麼?」
秦善輕輕瞥了他一眼嗎,踏入院內,就在蒲存息遺憾地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時——
「我聽到了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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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了笛聲。以為是你在吹笛,竟然不是。」
秦善悠悠從山洞內走出來,腳下的鐵鏈鋪灑了一地。
而他身前,齊若望站在山頂,遙望遠處山穀,臉色竟然是難得的嚴肅。
「那是羌笛。」齊若望說,「羌笛多悲涼,而這個笛聲……」
秦善接下他的話尾,「卻有一股激昂之意。」
齊若望麵色沉重地點了點頭,「這羌笛吹的是軍中部曲,我剛才見到穀中隱約火光……」他與秦善對視一眼,兩人瞬間都明白過來。
西羌軍隊悄無聲息攻入無名穀,這可是足以驚動整個大齊朝野的消息。
「快走。」
齊若望拉著他望山洞裡趕,「雖然大火一時半會燒不到我們後山,但隻是早晚的事,我們要想辦法逃出這裡。」
他一邊翻找東西,一邊嘀嘀咕咕道:「我們兩個囚犯,手無縛%e9%9b%9e之力,還被關在這個旮旯角落。當時候真被人堵上門了,連被切成幾塊都不知道。試試這個,還有這個,都試試!」
秦善看著他挖地三尺,扔出來一大推生了銹的鐵器,有菜刀,有馬刀,還有砍竹刀,全都被齊若望小心翼翼藏在洞裡一個角落,直到今日才翻了出來。
秦善不知道,這個傢夥是從哪裡收集到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沒用。」
秦善道:「困住我們的鐵鏈是玄鐵所造,即便我功力全盛時,也要耗費一番工夫才能折斷。現在這些凡鐵,根本奈何不了它。」
齊若望愣愣看著手中被鐵鏈崩斷的馬刀,失神呢喃:「可我還不想死,還不想死啊。」
看著他這模樣,秦善心也沉了幾分。
他也不想死。可事已至此,還有別的退路嗎?
心中所有所感,秦善倏然回頭,看向洞口。
隻見一人悄無聲息站在他們身後,背對月光,他手中雪亮長劍,閃爍著刺骨寒意。
「是我。」
來人緩緩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是存稿箱。
接下來兩天阿歪將投入一項無比艱巨的工作中,所以13號的更新就木有啦,被吃掉啦~
☆、13|真假
那是顏漠北,他手裡提著一柄長劍,劍已出鞘,沾了血跡,可見是剛從一番廝殺中脫身。
轉眼間,人已走到他們麵前,清脆兩聲,斬斷鐵鏈。
「後山有密道通向穀外,你們往那走,不要回頭。」
他的臉上沒有平日裡見秦善的隱忍和討好,也沒有對齊若望的不耐與妒忌,甚至也沒有了一味的笑臉。顏漠北說這話時,就好像他要放走的隻是兩個陌生人,而不是被看押在穀內的囚徒。
秦善站起身來,時隔三年,第一次感受到沒有束縛的痛快。而這也是他時隔三年,第一次這樣認真打量顏漠北。
他變了。不再是初遇時那個滿臉笑意,完全沒有心事的青年。他的眉間被愁緒堵住,他的臉龐被歲月刻下紋路。他的笑容浮於表麵,很少再沁入心底。
那個笑著說,既然你是獨狼那我就是狽,咱們狼狽為奸的顏漠北。
那個為了一隻叫花%e9%9b%9e糾纏不休,死纏爛打的顏漠北。
那個墜落懸崖時緊緊護住他,寧願自己受傷的顏漠北。-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那個幾乎敲開秦善塵封多年的心扉,卻在最後給予他背叛的顏漠北。
他的鬢間竟然有了白髮。
饒是在這種緊急時候,被秦善用這種目光打量著,顏漠北也有點忍不了衝動,渾身燥熱起來,差點就要上去把人撲倒。
可偏偏,這不是時候。
他為兩人斬斷鐵鏈,便在秦善沉默的注視下,再次向著火光耀天處趕去。
「一年後,若我還活著,必去找你!」
無數個顏漠北的高喊,化作回聲迴盪在穀內,又化作夜夜困擾秦善的夢魘,除了他自己,再無旁人聽到。
「然後呢?」
小院裡,蒲存息就著陳茶,聽秦善說那過去的故事。
「顏漠北放了你們,你和齊若望逃出來。之後呢,你為什麼要到江南來,無名穀的弟子都死了嗎,顏漠北也死了?和你一同逃出來的齊若望呢?他幹什麼去了?攻擊無名穀的真的是西羌軍隊?他們圖什麼呀?」
蒲存息像個話匣子吐出一連串的問題。
「不對呀,可這和你現在性情大變有什麼關係?」
「我沒有變。」
秦善放下茶杯,「隻是有人教會了我一樣東西。」
「那是什麼?」
秦善看著蒲存息,雙眸微閃,正要開口時青天跑進了院子。
「主人,春嬸做好午膳了,等您用膳呢!」
秦善一揮衣袖,「嗯。」
「哎,別,等等!」蒲存息想要拽住他,「說話說一半是怎麼回事?故事不講完你別想走,不準走!」
秦善看著他,微微瞇起眼睛。
「我不是說書先生。」
蒲存息抖了一下,默默地放開手。
「用午膳前,記得把你今日的任務完成,蒲穀主。」
蒲存息拽著袖子,委屈,後悔,大恨。他怎麼忘了呢,無論秦善怎麼變,他都還是那個睚眥必報,可止小兒夜啼的大魔頭。一旦得罪了他,一準被好果子吃。
「青天。」蒲存息對身邊的小廝道,「我就不能先吃了飯,再去熬藥嗎?」
青天笑瞇瞇地對他一指後院。
「主人說了,凡是有先後。蒲先生,請吧。」
不知跟誰學來的笑裡藏刀,臭小子,好的不學盡學壞的。
蒲存息認命地去熬藥了。
而就在這一行人躲在無人知曉的山村修生養息之時。秦善再出江湖,並在霸刀堂眼皮底下讓一半江湖門派弟子都中了斷生蠱的消息,很快就傳得人盡皆知。霸刀堂自然丟了顏麵,可秦善的惡名也是更盛。尤其是在僥倖逃離魔爪的蕭憶夫婦回來後,讓更多人越發憎恨這個魔頭。
齊若蘭被秦善打傷難產而死,蕭憶抱著遺腹子,誓與秦善不死不休。
至此,因秦善而起的驚濤駭浪愈演愈烈,江湖上針對他的懸賞層出不窮,最高已經疊加至黃金百兩。與此同時,朝堂之上,也因為秦善復出的消息暗暗攪動起一池波瀾。
夜半,京城。
八十八匹快馬負著八十八個好手,夜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