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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望著遙遙之外的日頭深歎一聲,搖搖首,躊躇許久,不得思量,終是舉步出門。

一踏出大門,最先遇到的當然還是催債鬼似的王仁了。

王仁雖然沒啥大錢大財,可是誌同道合的友人眾多遍佈大街小巷,一早就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了,所以他一大早就在道邊樂嗬嗬的恭候著大財主的到來。

薛蟠終於可以出門浪了,身上帶的錢財自然不在少數。薛蟠心細,與馮淵相處的幾個月的功夫,已經把他的喜好摸得將近一清二楚了。

這次帶的錢財,一大部分也是為了討好馮美人的。

打發了王仁,接下來自然是要到什麼館子什麼店裡買些東子來讓美人消消氣的。

更何況,自己違了諾言在先,娶了一房妻室,且雙方已有夫妻之實。

不過……!他真的沒有那方麵的意思,他隻是沒料到這親娘居然真的對自己下手了,……一時大意才會中這種傻圈套!

大概……應該解釋下就沒問題了吧……?

薛蟠心情五味雜陳,……不過車到山前必有路,現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算小柳兒一時氣急不原諒他,那他就跪在小柳兒的門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一個時辰不開門就跪一個時辰,一天不開門就跪一天,一個月……那就跪一個月!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總之——我薛蟠,就是賴上你了!

薛王氏解了禁足令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薛蟠這麼兜兜轉轉的半天,金烏西落,天色也已漸晚。

半天燒紅的雲霞褪去,天空染上了沉沉的墨色。萬家燈火輝煌,卻還是空餘小巷人聲的寂寥。

秋夜漸涼,風裡夾著些激麵刺骨的冷氣。

柳家小宅子,到了。

「砰砰砰」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在這個寂靜的小巷裡響起,雖然聲音不大,但在這萬籟俱寂的涼秋裡卻是分外惹人注意。

更鼓敲了三下,打更人的瘖啞嗓音在這寂冷的秋夜裡徐徐響徹起來。

其實本來早就到了,隻是因為膽小的薛家公子蹲在人門口好幾個時辰不敢進去,一直蹲一直蹲,就這麼蹲到了半夜三更。

冷風激的他也清醒起來,有些事情是不能等的。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咚,咚,咚。」

福寶正披著衣服小解回來,走著走著,半路上好似聽見細細敲門聲,扭頭迷迷糊糊的瞧了眼。

緊接著,那聲音在沉靜如水的夜色裡像漣漪一般徐徐的慢慢像周圍擴散著,似是敲在人的心上。

聲音不大,確是讓人無法棄之不管的那種感覺。

再三思忖,福寶決定轉個彎兒迷糊著一雙杏眼,趿著鞋冉冉走著去開門。

朱漆大門應聲而開,「吱呀」的瘖啞聲音在空廖的夜色裡說不出的寂冷孤單。

自然而然的,大門一開,一抬臉瞧見的就是在門口站著的薛家霸王。

福寶登時就被嚇醒了,首先的當然是鎖眉,然後氣憤憤的擰起了臉,口氣相當的蔑視:「我呸,你特麼來這兒幹嘛……!」

薛蟠扭扭捏捏,侷促不安的捏緊了好久的衣角,這才支支吾吾,不勝心虛的道出了一句話:「來……瞧瞧小柳兒……」

福寶一聽這話,更加怒氣衝天了,抱臂往地上使勁啐了口,本來他是想上去揪著薛蟠打一頓的,可是當他正確的估量自己的實力之後,隻好放棄了這個念頭。

縱使實力懸殊,但為了自家主子的一生幸福,咬著牙根硬是擠出了一副鬥誌昂揚的模樣來。

他清了清嗓子,揚眉十分不屑的嗤了一聲,那笑聲裡帶著滿滿的譏誚。

雖然不敢上去痛扁薛蟠,但是話語裡的氣度卻依然是倨傲的厲害,輸了肌肉可不能輸了氣勢,福寶繼續陰冷的笑著:「哎喲喲,小人可不敢勞您大駕,這都什麼時辰了啊,薛大公子還不睡覺?

我家爺可早就睡下了,您要是還顧念他,就別來打攪他了。再者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要我說,掰了就掰了,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您走您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您都是有妾室的人了,也不知道避避嫌,還纏著我們家爺做什麼?」

一席話卻又是讓薛蟠那原本就羞愧的心情添到了頂,臉上霎時灼燒起來,絞著衣帶的手指也停頓了下來,緊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不論事情的起因為何,但是結果現在已經擺在那裡。

除非時間倒流,將那已成定理的事情改寫了過去。然而,這並不可能。

這就是說,無論怎麼解釋,他負了柳湘蓮已成定局。

薛蟠咬緊下%e5%94%87,半晌才磕磕絆絆的道:「那件事……純屬意外!」

福寶聞得這句話,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也不在說話,隻是抬頭瞧著他,神情不勝譏諷。

也懶得再和他辯解。如今做這副模樣又來給誰看?

退回步子,便抽身往回退。兩扇朱漆大門在夜色裡輕輕蕩起「吱呀」聲,暗沉沉的小巷裡唯一的光亮就要在他麵前消失了,而這一次消失了,也許他就會永遠活在這孤寂的黑暗之中。

細微的輕響卻將他的思緒打散,已經準備大半的話,卻因這一個小動作,全部在腦海裡湮滅。

一時情急,身體早已自動做出反應。

薛蟠疾步上前,沒有考慮許多,也顧不得考慮許多,修長的手指就這麼直愣愣的塞進了門的夾縫裡。雖然馮淵剛開始買宅子的時候沒捨得花太多錢,但是這宅子的質量絕對是良心品種!

特別是這兩扇朱漆大門,厚木鐵皮,雖然年代有些久遠,不復當年那般華麗,但是這木料確實實打實的好。

門厚重,沉悶的摩攃聲,似乎隨著這乾冷的夜色一起刮進人的身體裡,沁人心骨。

薛蟠的手指夾在更為冰冷的木門鐵皮之中,隻聞見「砰」一聲響。

什麼叫十指連心,他如今算是體會到了那種從心口處迸發的疼痛。雖然痛著,再也怎麼痛也不抵那種痛徹心扉的伶仃感。

福寶皺眉,今天這門好生奇怪,為啥咋關都關不上呢,一定是自己困到懵逼了,連力氣都沒有了,鼓著嘴摁上去又打算使勁頂兩下。

「嘶……」門外抽氣頻頻,薛蟠的聲音抖得幾乎不成樣子:「你夾我手了……」

縱然福寶心在硬,但他也不想把霸王的手指給夾斷了,再怎麼說……如今他主子還惦記著薛蟠呢!而且前幾日他上街打聽,也知這事自始至終都是薛王氏的主意,再加上前段時間裡,這薛蟠對自家主子確實挺上心的,雖然他心裡對這霸王是有些氣的,不過他這人倒是實誠。

門外霸王還在倒抽氣呢,在這麼下去別真把人家的爪子給夾斷了!

福寶也隻能先把門打開,人也順勢往前蹦了幾步,但想了想,還是又退回去了,即使是知道這霸王有難言之隱,但下馬威總是要有的!要是自家主子真的和霸王事兒成了,現在不好好教導這人渣一番,往後若是真的移情別戀了,那該怎麼辦,找誰說理去!

福寶抬眼,努力讓自己無視那血淋淋的場景,手指依然附上那厚重的鐵皮木門,努力板著一張臉,拚命壓製住自己想要要幫這個混蛋的心情:「薛公子自便吧,這麼晚了,小人就不招待您進府了。」

瞧見了自己始終會心軟的,薛蟠現在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正是波去忍同情的最佳時刻。眼不見為淨,話終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又加了一句:「薛公子走吧。」

「等等……!」薛蟠將手背到身後,咬牙挨了許久的疼,剛開始那下雖然到鑽心,後來身體慢慢適應了,雖也是疼,但是比著之前略略還是減輕了些。

他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恢復平靜:「我……之前買了一些東西,不知道小柳兒……」^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還有什麼話?「福寶依舊垂著眼,聲音卻不似方纔那般淡漠,許是薛蟠疼的齜牙的表情再加上不住往外汩汩流的血,讓他有此刻很是內疚,連語調裡方纔那般固執的寒涼都似乎被這熱血澆化了一般,歎口氣隻是說:「薛公子,還是回吧。」

這次沒有等薛蟠做出反應,大門將那唯一的光亮隔絕開來了。

這個世間,似乎在這一瞬間沉靜了下來,墮入黑暗。

步子似乎有點沉重,福寶走到庭院中間,忽聽得門外傳來一聲壓抑著哭腔的嗓音喊道:「我今夜就站在這裡,小柳兒什麼時候出來,我就什麼時候回去!一日不出來我就等一日,兩日不出來我就等兩日,三日不出來我就等三日,一直等到薛蟠壽終,便是到了底下,我也會在奈何一直等到他來。」

福寶雖然聽見,但也沒太當個事兒。這麼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能忍得了幾個時辰,至多一個時辰這負了傷的薛家霸王定會老老實實的棄械投降歸家去。

月隱入雲端,天上一顆星辰也無,風聲呼嘯,似乎是在無聲控訴著什麼。

天色濃到化不開,像黏稠的墨,將整個世界都染得漆黑,透不進一絲光亮。

這世上哪會有這種人,真要是在這大半夜的一直站著,那可不就是傻子麼。——可,這一根筋的薛家公子就是傻子般的性子。

再次抬頭望了眼夜空,什麼都沒有,黑沉沉的,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了。

福寶並不在意太多,也抬起腦袋瞄了一眼夜空,星辰盡數掩去光亮,似乎是要下雨了。

搖搖頭,呼了口氣,便徑直朝房內走去了。

半個時辰後,絲絲雨星滑落。雖然不大,但也沾衣便濕。

秋風蕭瑟,夾帶著纏人的雨絲,更覺幽冷。四肢百骸裡寒意不停的流走,小小一會兒已經透遍全身。咬咬%e5%94%87,苦笑聲,卻也還是站在那裡文絲未動。

其實大可以站在門口小避會兒雨的,可霸王是誰,骨子的倔強自他出生時候便注定了。

愣是這麼大無畏的直挺挺的站在雨裡,任憑淒涼的雨絲將他從頭淋到腳。

雨越下越大,雖是已過半夜,夜闌人靜,隻聞得細細密密的雨絲敲打在器物上,慢慢的,響聲越來越密集。英秀俊白的麵容也因這場突如其來的秋雨,凍到發白,那份冷幾乎涼徹了心扉。

豆大的雨點,順著薛蟠未紮起的幾縷髮絲滴落而下,順著喉結一直沒入衣領,衣服全已濕透。

刺骨的感覺順著雨滴一直遊走,雨點打在臉上,讓人分不清到底是淚還是雨珠。

地下被沖刷出一彎彎淡紅色的小坑,血似乎停了,不再流了。傷口由於浸了雨水的緣故,已經開始發腫發白了,樣子著實淒慘的厲害。

雨水流進了眼睛裡,薛蟠瞇眼,無所畏的抬起袖子拭了把臉,依舊是維持原樣的挺在那裡。

百密一疏。

衣服啥的全都收拾好了,卻唯獨有這件事給忘得底朝天。

窗外雷雨陣陣,秋夜的雷響絲毫不遜色於夏日滾雷。

轟隆隆的聲音,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