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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遲遲歸 白小侃 4252 字 1個月前

馮殊阮拖不動他,便扒了他的衣服褲子,光溜溜的身子隻剩條平角褲,又拿毛巾粗略擦了擦,接著給他蓋了條毯子。

然後她去了客房,卻一夜未眠。隔天薑戍年醒來時,雨停了,天照舊陰沉。他在地上躺了一夜,胳膊%e8%85%bf都僵了,洗完澡後隨便挑了件衣服披上,接著便下樓,那會兒馮殊阮正在廚房做飯。

清粥,小炒,糖醋排骨,品種不多,樣樣入味兒,光聞著都快流口水。他昨夜隻顧著喝酒,沒吃什麼東西,這會兒餓得厲害,伸手夾了塊兒排骨就往嘴裡放。

馮殊阮正攪著鍋裡的粥,看他一眼:「洗手了麼?」

他將排骨嘬得滋滋響,含糊不清道:「剛洗了澡。」

等菜上桌,又一邊喝粥一邊調侃她:「昨晚你幫我脫的褲子?」

她正夾著菜,也不看他,說:「以後少喝點兒吧,這麼大個子,喝大了連個扶你的人都沒有。」

他笑:「這段時間忙點兒,應酬多,我可不愛喝那玩意兒。」

倆人沒多說什麼,薑戍年懨懨的,精神不太好,許是昨晚沒睡好,吃了飯便又上樓補覺。這一睡又是仨小時,天陰似夜幕降臨,他轉醒時頭暈腦脹,費了點勁兒才睜開眼。

接著便渾身燥熱,綿軟無力,起身往上坐時才看見半趴在床尾的馮殊阮。她蜷在地毯上,緞子似的黑髮散落半個肩,愈顯肌膚嫩白,身旁的案幾放著藥和水杯,身後是金色月季花團的羅馬簾。

他呆呆的,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兒,床尾的馮殊阮正巧醒了:「別動。」

聲音方有將睡醒的沙啞,接著她起身走過去,揭了他頭上的毛巾,往他嘴裡塞了一溫度計:「你發燒了。」

他這才弄明白,笑了笑,說:「最近太忙身體也弱了,淋了場雨就發燒了。」

因口中含著溫度計,那聲音含糊不清,像咬著一顆糖。

馮殊阮看了他一會兒,道:「錢是賺不完的,你不用這麼拚。」

他眼睛帶笑,繼續含糊著說:「那不行,我一個人怎麼都無所謂。」許是嫌說不清,便抽了溫度計,聲音剎那敞亮開,「好賴你跟這兒住著,回頭你哥知道我沒拿最好的伺候你,不得找我麻煩哪。」

說完又乖乖把溫度計放回嘴裡,笑意滿滿看著她。馮殊阮和他對視,眼裡卻無笑意,像是忍了很久,才終於開口:「你別這樣。」極短暫停頓的剎那,連空氣都凝固了,薑戍年來不及反應,卻聽她接著道,「你幫他轉移財產,他擬好合同騙我簽字,後來又將我掃地出門……這些事兒,我都知道了。」

他當下一驚,嘴裡的力道沒了,那溫度計從口中跌落,挨著被角,啪一聲摔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那一刻也不覺得頭暈,全天下隻剩下著急,連呼吸都快起來,吐出的字兒都喘著氣兒:「你聽我說,我當初真不知道他是你哥,要是知道……」

想起第一次和她說話時就已經知道,後來不什麼也乾了,頓時滿心都沒力氣,接著道,「罷了,我就一混蛋,我他媽不是人,阮阮你聽我解釋,我知道錯了,我想彌補,我會把你失去的連本帶利親自交到你手裡……」

他接近語無倫次,馮殊阮打斷他:「我知道。」

空氣又瞬間凝固,倆人好一陣沒說話。

薑戍年想想覺著不對:「你知道什麼你知道……」

「我真知道。」她說,「前段兒在外租房,我和他見過麵。」

他漸漸徹底安靜,百密終有一疏,當初犯什麼混非把人逼走。轉念又想到她這次回來,早就知道

一切,卻一聲不吭看他像個傻帽兒似的為她拚命賺錢。一時可悲又可笑,瞳孔全是彷徨,定定看著她:「你怪我麼?」

她盯著腳下柔軟的地毯,好一陣才搖了搖頭:「這段時間要不是你,我還真沒地兒待。」又抬頭看著他,「你對我這麼好,我不怪你。因為錢對我來說,還真不太重要,傷的是人心。」

他一時說不上什麼感受,一直怕她知道真相怪他,等她不怪他了,心中卻空落落。她不怪他幫忙搶了她的錢,隻怪馮沐川傷了她的心,這說明什麼,他十分清楚。唯有對一個人沒有感情,才會無論怎樣都傷不了她的心。

他頓了頓,壓製住%e8%83%b8口一陣陣的疼,問她:「你知道一切,為什麼還跟我回來?」

她在燈下坐著,頭頂被光暈染,久久沒有應答。

窗外陰鬱的天又開始下雨,淅瀝瀝敲在玻璃上,響聲越來越大,風也刮得植物東搖西擺。他想起她第一次跟他走,是因為躲避何冰寒,這一次跟他走,卻早已知道一切,知道他犯了錯,知道他想彌補,甚至知道他對她的感情。卻偏偏不能給予同等回饋。

他溫柔的眼睛散發柔亮的光,像無辜中箭的小動物,放低了聲音說:「是因為可憐我?」

她呆坐在床前,良久,道了聲:「是。」

☆、第二十六章

他久久不動,就那麼看著她,接著笑了笑:「你大可不必這麼做。那天見麵,你如果實話實說,我也不會強留你。」

那口氣帶著怒火,卻少了幾分銳利,許是因為生病,更顯蒼白頹然。

她說:「我在你這兒白吃白住那麼長時間,回來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他眼無波瀾:「不算白吃白住,你不是給錢了麼。」

她頓了頓,道:「我不是又住你這兒了麼。」

他頹然一笑:「你倒分得清楚。」

窗外的雨急如鼓點,屋內的人相顧無言。

馮殊阮微低了頭,回想那天遇見馮沐川,當時她背著琴,電梯打開的剎那,馮沐川西裝筆挺站在她麵前,旁邊還站著他的秘書。

她錯愕得沒什麼反應,馮沐川卻很淡定,叫秘書推遲會議,再笑瞇瞇招呼她:「終於見麵了。」

然後攜她往外走,去了隔壁咖啡廳,她激動半天才問了一句話:「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通知我。」

馮沐川在她對麵坐下,和煦地看著她:「回來一陣兒了。」上下將她打量一遍,「怎麼,薑戍年對你不好,還讓你出來上班?」

她厭惡地皺眉:「甭提了,瞧您托的什麼人,也真放心我待在那兒。」又說,「我已經搬出來好一陣兒了,走前給他留了一筆錢,算是這段兒的吃住費。」

馮沐川扶了扶眼鏡:「你給他錢?」她若無其事聳聳肩,卻聽他笑道,「你可真大方,付他工錢不夠還倒貼一筆,沒錢了吧?」

她看著他:「你不是回來了麼。」

他始終保持淡淡微笑:「我回來快一個月了,要不是今兒碰見你,還真沒想過和你見麵。」又說,「其實我當初走得並不急,那房子半年前就跟人談好價錢,那是馮家固定資產對外最後一筆買賣,本以為當天你就知道一切,沒想到半道兒冒出個薑戍年。」

他看她臉色漸漸凝固,絲毫不留情,接著說,「別以為他是什麼善類,你名下的財產他可沒少分刮。」

她疑惑,就聽他道:「我爸住院那陣兒叫你簽的協議還記得?」也不等她回答,接著道,「那協議麵兒上看不出來,實際是份財產轉讓書。」說著,喝口茶,「你看也不看就簽字,我得謝謝你成全。」

她不可思議極了,從小到大從未對馮沐川有半分隱瞞,他卻一直窺視她不以為然的財產,且為了錢不仁不義到這地步。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別這麼看著我。」他又喝口茶,「外人說我替你爸打工,我早受夠了。」

霎時手機鈴響,他順手接起來,和對方一陣寒暄。馮殊阮一時間心跌入穀底,這才看透一個人,震驚憤怒傷心齊聚,一時百感交集。

他寥寥幾句交待一切,像述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柔軟的外表下竟藏著一顆無情無義的心。

「我還有個會,就不和你多聊了。」他掛了電話道,「你如果需要幫助,可以來找我,怎麼說我們也是多年兄妹,這點兒情麵我還是給的。」又笑著搖了搖頭,「那薑戍年還真是愛你,為了不讓我告訴你真相,還答應幫我做生意,我告你和他告你有什麼區別,也不知是怕你知道這事兒他也有份,還是怕你因為我而難過。」

想了想,又道,「他倒穩得住,到今兒也沒告你。」又想到他近來總是和他針鋒相對,斟酌一番接著道,「我看這人野心不小,怕是借愛你的名義爭你那份財產,或者,你考慮考慮跟我合作,把他的那份兒再爭回來,事成我分你五個點兒。」

馮殊阮忍無可忍,砰一聲將水杯磕在桌麵,那水漾出來,淌了一桌子。

「你這麼愛錢,最好買個保險櫃把自己也裝進去,跟你的錢睡一塊兒。」她站起來,重新背上琴,「你我緣分已盡,這輩子再不是兄妹,但你爹還是你爹,回頭記得給他老人家上柱香,說說你有多孝順。」

她挺直脊樑走出去,瀟灑有風度,拉開玻璃門,迎麵一陣風,臉上有什麼東西,抬手一摸,全是淚。

這事兒過去兩天後,薑戍年敲開她家門,於是事情變成現在這樣。

「吃藥吧。」她回過神,拿了桌上的藥,「水都涼了。」

他雖不言語,卻木訥地照做,又依著靠枕往下滑,看著頂上的天花板。

仍舊不死心,問:「除了可憐同情和感謝,還有別的原因嗎?」

她知道他問的是為什麼跟他回來,也知道他想聽什麼答案,卻斟酌道:「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可你也知道我對何冰寒的感情。」

許是從未挫敗過,所以總是抱著希望,又問:「哪怕隻有對他的十分之一,有嗎?」

他仰著臉,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也不敢看過去,隻說:「這沒法兒比,我跟他十幾年,認識你才幾天?哪怕他結婚了,我也總是想著念著,卻又不敢靠近,越不能靠近,就越想著念著……」

「別說了。」他打斷她。

「我明白你的感受,就像我對他,想靠近卻無法得到,可人就是這樣,不可能事事心想事成……」

「我他媽叫你別說了。」

她就此安靜,接著極輕地歎口氣,又上前替他抽了枕頭,掖好被角:「年紀也不小了,別糟蹋自己身體,好好兒睡一覺,天一亮就什麼都過去了。」

然後她走了出去,到門口時還頓了頓,接著啪一聲關了燈。剎那的黑暗突襲,薑戍年倒莫名覺得安全,所有情緒在那一刻掩入無盡的黑夜,全數釋放出來,院兒裡的路燈亮著,極弱的光芒鑽進房裡,隻看見他亮晶晶的眼。

他聽她的話踏踏實實睡一覺,以為就像當初leif勸的一樣,醉一回就什麼都過去了,事實上這回他過不去,因為隔天醒來仍舊想起她頭天夜裡說的話,心臟某個地方突突地疼。

他賴在被窩聽窗外鳥叫,下了一夜的大雨終於停了,天藍得耀眼。吳亮打來電話時他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滑開接聽鍵,便聽那頭火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