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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若星辰 洛阿柒 4243 字 1個月前

林叢疏密,水流疏散的情況。重新計算了數據,分析了結構圖,幾個小時高強度集中的工作下來,不負所望沒有出現太大的疏漏。

這樣的結果,她當然是早就清楚不過的,不過也是因為房子的主人緊張,重新走了一遍過程而已。

顧念想起之前問程博士為什麼要最大光照的原因,他當時回答的頗有玄機。

「因為經歷了太多的黑暗,所以希望有更多陽光。」

黑暗,誰說不是呢。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願去麵對的黑暗,而像他這樣,年紀輕輕就走到現在那麼高的位置上,經歷事情怕是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多,之前還以為他是在故意刁難,現在好像都能理解了。

顧念倒是因為這場雨,突然有了更好的靈感,臨時重新設計了走廊的部分,換了廊瓦的材料,玻璃房和暗房的位置也稍微改動了一下。

「如果沒有陽光,不如聽聽雨的聲音。」

她的設計有些巧妙,像這樣下雨的天氣,待在室內,聽走廊還有旁邊暗房雨打下來的聲音,應該會稍微有點像立式音響的感覺。見他沒有異議,隻是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顧念當他默認了,將設計圖改好交給了工程師。

做好一切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工地不適合一個女孩子住,濕氣重,而且雜亂不堪。又是山上,也能不放心她一個人開車回去,林總工就叫了有經驗的司機開車送她。那司機是本地人,對這裡的山路很熟悉,確實比她一個人回去卻是要安全的多。

山裡的雨比山腳下要大得多,夜晚還起了霧,司機開得小心翼翼,吉普車就這樣慢悠悠地沿著山路爬。

山路雖然平坦有沒有其他通行的車輛,但是這幾天連續的降雨,早就有不少泥石滾了下來,橫在路的中央和兩邊。白天還好,晚上的時候,燈光被大雨打散了不少,所以即使是有經驗的師傅,也還是沒有避開。剛剛拐過來一個彎,車輪打滑了,車身控製地向前衝去。

還好,這個時候還異常理智清醒的司機在最後一刻及時打了一個急轉彎,沒有直接衝下山去,卻是不可避免地撞倒了堅硬的石壁上。

顧念在驚恐間隻聽到碰撞的聲音,玻璃被敲碎的聲音,然後整個人向外甩去,又被拉了回去,下意識去保護自己的頭部,還是清晰的感覺到了額頭和手臂,有被什麼東西割碎的刺痛。

天崩地裂的眩暈猶如是急速墜入地獄一樣的失重感,遊離的意識已經讓她感受不到疼痛,隻是剛才同時被甩出去的手機因為摔在座墊上,已經亮了屏幕。那一瞬間的光亮讓她忍不住想睜開眼,眼皮微抬隻是使不上任何力氣。十幾公分的距離,意識疏散的那一刻,再沒有力氣可以靠近半分。

顧念是在幾分鐘之後被疼痛拉回意識的,她試著動了動手腳,還沒有從極度的恐懼中放鬆過來,軟的要命,但是沒有劇烈的疼痛,看來傷的不重。隻是中午她剛換上的新的純色襯衫,從肩膀的位置,已經沾染了不少血跡,髮絲黏在額頭和右眼角的位置上,一動就牽扯著疼得厲害。

不用看也知道額頭被玻璃割破,撞在座位上裂開了口子,身上的血應該是從哪裡滴下來的。

她聽到司機悶哼的一聲,應該也是剛剛醒來。他在裡側,傷的比她要嚴重。額頭,手臂和背部都被玻璃割破了不少,身上的血漬斑斑,即使割到動脈等要害的位置,看上去也有些嚇人。

「你還好嗎?」他用生澀的普通話問她,聲音雖然虛弱,但是應該和她一樣幸運,隻是輕傷。

她朝他點點頭,笑的有些蒼白,有劫後餘生的慶幸。突然想起之前景深教她的那些應急措施,包括判斷傷口,止血包紮,這個時候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以前她就是老是受傷,每次和去設計院實習,跟著師傅去外地出差,每次回來都會把自己弄的傷痕纍纍。身為醫學院高材生的徐景深,每次都要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渾身是傷的回來,卻無能為力,說出來實在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所以很多次景深都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隻好逼著她跟他學習基本的醫療知識。而她呢,大概是最聰明的學以致用的學生。

顧念扯了扯衣袖上的布料,給他手臂上傷的比較重的地方簡單的包紮了一下。

「以你這樣的失血的速度,很快就會感覺到寒冷乏力,失去意識。會有點痛,先忍著。」

他聽到她異常鎮定卻聽上去沒有太多溫度的聲音,半知不解,諾諾地點了下頭。

顧念聽到他已經在打求援電話,打完結的那一刻才感覺渾身的力氣被層層地抽去,隻想就這樣沉沉睡去。

顯而易見的傷口總是很容易治癒,看不見的才往往最致命。

潮濕而冰涼的天氣,人在極度的恐慌中,即使傷口不大,如果失血太多,也難不保會發生其他的意外情況。顧念靠在背椅上,疲倦而心悸地閉著眼睛,隻希望下這麼大的雨,救援隊趕緊來。

司機見她臉色蒼白,沒有生氣地閉著眼睛,搖了搖她的肩膀,驚恐地說:「你不要緊吧?別睡啊!」

她沒有睡,隻是累了。

墨城,我就這樣差點與你永遠錯過,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的那一刻,還在想,我還沒有見到你。

「你的額頭有在流血。」他像是真的怕她就這樣睡過去,不停地在和她說話,伸手想去摁住她的傷口,又覺得這樣不妥,收回手去,隻是一臉著急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就怕她真的出事。

隻是很抱歉,她向來都不是善男信女,顧得了自己的感受,還能顧忌得了別人太多。對著他眼巴巴的眼光,顧念也隻是隨口開了句玩笑。

「不要緊,以這樣流血的速度,就算不止血,等到救護車來的時候,也死不了。」

司機愣了兩秒,隨後對著她虛弱笑了一下,應該是信以為真,放下心來。

事實是真的死不了。

到了最近的醫院也隻是兩三個小時之後,傷口已經結痂了一部分,縫了幾針,貼上厚厚的一圈紗布,看上去基本無虞,手臂也圈了幾層厚厚的紗布,繃的她動作有些不方便,看來最後護士心疼她,給她加上的那幾圈有些多餘。

沒少胳膊沒少%e8%85%bf,沒讓自己受重傷,沒有磕壞了腦袋。她能給所有關心她的人一個交代,卻唯獨給不了自己的心一個交代。

大難不死後留下的傷口,是一種福氣,一笑置之,便輕而易舉地過去。埋在心裡的傷口才是層層的繭,等待被剝離的撕扯,不見血,卻痛得人死去活來。

顧念突然想起六年前,景深就是以這樣毫沒有準備的道別的方式離開了她。她獨自一個人,也是像現在這樣,坐在醫院的長廊裡,像被遺忘在這裡一樣,還不能消化親耳聽到的「死亡」。

以為隻是陷入的巨大的漩渦,用力逃開就可以,卻是沒想到巨輪,沉沒了,歸於死水。就像她也原以為真正的悲傷是真的沒有眼淚,可是還是讓自己哭到撕心裂肺。

物是人非,如今主角換成她。親身經歷了死亡,才明白,最可怕的不是我就此睡去,消失了徹徹底底,而是我還沒有見到你,還捨不得離開。景深都還沒有見到她。

命運這一輪,到此為止,才算是痛徹心扉。

顧念聽到有人靠近的聲音,側了側腦袋,下意識去抹眼睛,卻意外地發現自己沒有哭。再抬頭的時候人已經走到了她麵前。

那人好像也是剛才來的醫療人員,一個有點胖胖的年輕的女護士。看到她先開始是不確定,但是很快就認出了是她。

「小姐,這是不是你的手機,剛才我們在車裡找到的,怕是你們落在裡麵了。」

顧念看著她伸過來的手機,米老鼠的的藍色外殼,是她的沒錯。

「謝謝,是我的。」伸手接了過來,放在掌心,冰涼一片。

「不用客氣。」她看了看病房門上掛的外科的牌子,然後又看看走廊周圍問:「你的家人和朋友沒有來嗎?」

顧念想方藝他們應該已經知道消息在趕來的路上,便對她說:「他們很快就來了。」

「那要我先扶你進去休息嗎?先梳洗一下,等他們過來。」

住院查看隻是醫生的建議,為的是明天的檢查,畢竟現在太晚了,她已經經不起折騰。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不用了,我還有朋友在那邊,等他一起吧。」司機傷的比她重,處理起來,要花的時間當然比她長。

她大概是沒有見過想她這麼執拗又不知好歹的病人,哦了一句,沒再說什麼,就離開了。

顧念握著擺在手裡的手機,因為外殼的保護,沒有絲毫的破損,想起她在昏迷前,還有剩有最後的意識看了一眼,那光亮,好像是要提醒她不要就這樣睡過去。後來她沒再顧得上,就忘了。

她還記得她當時想要伸手去撿,是要做什麼呢?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要做什麼,電話卻已經撥了過去,直到聽到手機那端墨城低沉如琴的聲音,才惶然覺得應該扔開,隻是始終沒有狠心摁掉,卻是貼到了耳邊。

「喂。」

隻要一個字,就足夠她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她是,眼淚也是。不肯出聲,也不知道為什麼不肯放掉。

「顧念......」

她聽到他在叫她的名字,然後電話兩頭都沉默了,沒有說話,也沒有誰先掛掉。

如果記憶不那麼完整的剛剛好該多好,她就不會這個時候想起以前在英國,她在外麵出差,墨城都是一天一通電話三條短信的提醒她要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己,不能逞強。明明她都遵命一一回復了,他還是跑到了天寒地冽的曼徹斯特來找她。

當時她在設計室的門外看到他的時候,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冬季的黃昏,入眼處還有前幾天下過沒有消融的雪,他像是踏著霞光,黑衣素裹為她而來。

「我不是都說有好好照顧自己的嘛,你怎麼大老遠的跑這一趟。」

墨城伸手用自己大衣裹著她,嘲弄她自作多情,「你以為我真的是沒事跑這一趟,不過是公司在這裡有項目而已。」

她切了一聲,「不是就不是嘍,我又沒想讓你來。」腦子卻是想,曼徹斯特那麼大,難道他出差的地方那麼巧就在這?騙誰呢?

「哎,沒良心的女人。」他用力得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說了知道你會照顧自己,還是放心不下怎麼辦呢?」

怎麼辦?她也不知道啊!她又沒有故意讓他擔心。

墨城將她的腦袋往他懷裡又摁了摁,笑得好不愜意,「你這麼用力的抱著我,不捨得放開,就不怕你的同事看到了,要笑話你了?」

什麼嘛!明明是他自己要抱著她的,還說是她,就知道拿她當擋箭牌。

「那我現在不抱了哦!」她說著要退了出去,又被他拉了回來。

「不要,再呆一會,外麵冷。」

外麵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