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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訴說它的爹爹是個何等樣人。

白蓮花是個何等樣人?

嚴厲對他從小到大的一切幾乎無所不知,在他十七歲之前,他從不會騙她,跟她相處也從來都是處於下風,像個柔弱不爭的孩子。

可是自從他十七歲那年跟她打了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賭,且贏了,他便常常都會叫她出乎意料。後來他拜到皓睿仙師門下,更是脫離了她的預期和掌控,變成與年少的他完全不同的樣子。

而今更甚。他已經毋庸置疑地在夫妻相處時佔據上風。嚴厲喜歡他的改變,想必也正是因為他的改變,她才會動了心。

故此嚴厲的不爽與誰上誰下沒多大乾係,她的嗔惱隻是始源於害怕。失去他的痛她不想再經歷一次,而唯有由她徹底掌握主導,才有望扼殺他連生死大事都自作主張的劣習。

想到這裡,嚴厲從鼻孔裡哼了一聲。

白蓮花即將勾到那支花,一道指風射過去,折斷的花枝掉進水裡。

看一眼那支不幸做了替死鬼的花,白蓮花縮回身子道:「可惜了了,還想著許久沒給你做飯吃,今日好好侍弄侍弄你。」

嚴厲吹了吹手指,冷著臉坐到塘邊的石凳上。白蓮花見狀四下張望了一番,撩起衣擺上前幾步,噗通給她跪了。

第九十章

經過一路深思熟慮,白蓮花的確有心請罪,來這片池塘之前已吩咐閒人勿近。

他縱然心思奇巧,玲瓏剔透,也是個敦本務實的人,擅做事,不擅油嘴滑%e8%88%8c地討好人。為表認罪的誠意,他非但給嚴厲跪了,還打算聽從霄霜建議,把當日受那幾個頭磕還給她。

嚴厲卻對他這個舉動甚是無語。

趕在他低頭彎腰之前,嚴厲一把薅住他領子:「男子漢大丈夫你有點出息沒有?頭可以斷,脖子不能彎,命可以捨,腰不能折,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算幾個意思?」

白蓮花輕咳一聲,神情微妙地看著嚴厲。嚴厲拿捏力道,想把他拖起來。他忽然伸手,緊緊抱住嚴厲的腰,把臉貼在她%e8%83%b8`前。

這副犯了錯卻打算耍賴的架勢讓嚴厲十分無語。

白蓮花平素看似溫和無害,柔弱不爭,實則有種難以名狀、懾人於無形的氣勢。一個習慣於標榜自己頂天立地的七尺男兒忽然做出這等依戀人的事情,嚴厲好笑之餘也不禁心腸變軟。

繃了須臾,她暗歎口氣:「你起來,坐著說。」

白蓮花越發抱緊她,鬱鬱道:「我被姒檀盯著坐了兩天一夜,%e8%85%bf都一併軟麻了。」

嚴厲無聲笑了:「這麼多天了還在疼?」

「你覺得呢……」

「不至要跪著說話。」

「不跪我怕自己會跟那支花一樣。」

「你多慮了。我隻會挑肉厚的地方下手。」

「別,我坦白認罪,你且息怒。」

「罪在哪裡?」

「罪在你是公主殿下,比我位尊,是大神,比我本事大,你待我尊重,視我為平等,我卻非但以下犯上,總是壓你一頭,還總是罔顧你的意願,自作主張,肆意妄為。」

「當年你艷羨迦昱那廝的本事,我曾對你說,不必羨他,也不必懼他,你若是勤奮刻苦,總有淩駕九霄、俯察大地之日,屆時縱然是我,在你眼中也不過是螻蟻微塵,渺小卑微,不值一顧。而你如今的確是翅膀硬了,藐視我,視我為無物,實屬必然。」

「我沒有藐視你!在我看來,你一直都是我的天。我翅膀再硬,飛得再高,也永遠在你之下。想跟你比翼並肩,還差得遠。」

「唔,孺子有自知之明,可教也。」她伸出手,撫摸著他的頭。本當他會彆扭一番,孰料他像眷戀母親懷抱的孩子一樣,發出一聲撒嬌般的軟軟鼻音,往她懷裡又鑽了鑽。

「那你日後可要溫柔點教。」

話說到這裡,嚴厲的惱火已被消磨泰半,且生出幾分怪異之感。

那種心情,好像是當年白蓮花還年少,她用一顆長者之心嚴苛管教著他,同時也悉心嗬護著他。但他從幼時到如今,可從未做過這種柔順乖巧的小鳥依人之舉。

這等天差地別地轉變,竟叫人消受不了。嚴厲險些就擺出長者的度量,對某個孽障寬容以對。「我耐性有限,你廢話少說!」她蜷起手指,在白蓮花頂上敲了一下。

並不很疼,白蓮花卻感受到她的嚴肅和威懾,於是極認真地切入正題。

「你不但是我的天,還是很多人的天。於公於私,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天塌了。你也不能。也許這就是我們生而為人的價值。倘若注定有那麼一天,我們再是不捨,不願,也都必須接受這個現實,無怨無悔地擔起這個責任。」

嚴厲幽幽歎氣:「倘若天要天塌,極難阻止。」

白蓮花輕笑:「萬幸的是,如今不比當年,我們已經有計可施。」

嚴厲沉默了。原本所謂的計是續命,而今又多了聚魂,兩者她都難以接受。

「本來我確實做了一個最壞的、也是唯一的打算。但是那日我破開血瘴去到你身邊,咳,用了讀心術。這本是我私心作祟,不料竟有意外收穫。欲奴哭訴妖帝絕情薄倖的同時,妖帝有些念頭閃過,從中我讀到非同一般的訊息。

後來我又翻看了欲奴的記憶。兩者歸結來說,聚魂術有正邪之分。正者情根深種,能在摯愛逝去千年萬載之後還堅定不移,信心苦誌為其聚魂。邪者則是絕情寡性之人基於貪婪自私之心,利用旁人對他的執念,通過慘無人道的手段,達到聚魂重生之目的。」

毫無疑問,妖帝當年選的是邪術。而那個正術,我們費點手段也能從他那裡挖出來。餘下的問題隻是,我們要選擇正,還是邪。」

嚴厲將信將疑,「究竟是怎麼個邪法?你一五一十地細說。」

白蓮花用波瀾不驚的語氣描述了一番欲奴的遭遇,其匪夷所思、詭譎邪異的程度,沒人能想像得到。嚴厲沒聽出說不通之處,信了泰半,不禁十分感慨。

「為個薄情寡幸之人受那麼多苦,想來她真是癡傻,也端的可憐。」

白蓮花喟然道:「在她承受那一切苦痛時,卻定是甘之如飴。」

嚴厲追問,「你打算如何從妖帝那裡挖出秘術?」

「我有兩個方案,敲定之前我需要知道,為何你沒去摩挲羅海?」這個問題才是白蓮花真正關注的重點。自從他來就在仔細觀察嚴厲,除了氣色不佳,他一時還沒發現別的異常。

嚴厲豈會不知他在顧慮什麼?囧了一瞬,她鬱鬱道:「我來葵水了。」

那個雨夜她一夜未眠,是因身體極度不適。再粗的性子她也曉得,這是要來葵水了。果然在難受了一整夜之後,翌日一大早就見了紅。

這種極度私密之事,別說要瞞著小三那些耳目,就是明亮也不能叫他知道。

重點是,她一向身強體健不輸男兒,趕上月事卻會變得非常懶散孱弱。而她擅於用手跟人講道理,這時若去摻和,非但無用,還會自取其辱。

「嗬!」白蓮花歎氣:「原來是天意如此。」

嚴厲冷哼:「天意?那廝實是自作自受!他深知妖帝的性子,企圖顛覆修羅天的時候,便該想到事敗的後果。你師尊親自處置,不至發生塗炭生靈之戰。隻是可惜了龍族第一美人。」

「所以我們隻需管好我們的事。」白蓮花說明計劃。

施行這個計劃隻須嚴厲自己。嚴厲聽完以為甚好,「即這麼定了。你且把傷養好。我已命雁琿召來一名琴師和一名畫師,給你當老師。」

「唔。」白蓮花點頭贊同:「為了孕育我們的女兒,我一定好好修身養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從今往後我們分房睡,不召你不準上我的床。」

嚴厲一把推開始終賴在她懷裡的男人。白蓮花迅速把手往身後一撐,免去%e5%b1%81%e8%82%a1著地的煩惱,幽怨地看著她問:「為什麼?我都給你認錯了啊!」

「月事苦,房事苦,懷胎苦,分娩更苦,憑什麼女人要比男人多遭這些罪?你想要個女兒,自去生罷!我有明亮一個就足矣。」

嚴厲起身朝不遠處一棵大梧桐樹招手:「兒啊,我們走。」

一顆小腦袋從樹後探出來。明亮蹬蹬蹬跑過來,親暱地抱住嚴厲的胳膊。娘倆逕自離去。

眼見自己的親兒子回頭做個鬼臉,白蓮花十分心寒地摀住%e8%83%b8口,反思之後從地上爬起來,從容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土,器宇軒昂地朝書房走去。

分房睡?不召不準上床?他還就不信,某神能耐得住誘惑。

第九一章

倘若連妻、子都鎮不住,怎合為夫、為父之道?

稍加思量白蓮花便有了良策,起身往書房去。先前他一進別院就遇上別院總管雁琿。他待人隨和,與雁琿並不生疏。雖然主僕尊卑有別,二人卻堪稱朋友。

嚴厲隻帶著兒子回到別院,吩咐雁琿又是請琴師又是請畫師,雁琿見她麵色不善,不敢多嘴問她,見到白蓮花可再也忍不住疑問。

白蓮花隻讓雁琿守住角門,不許閒人靠近。

見二位主上一個縱情弄簫,一個迅如閃電趕來,雁琿隻當夫妻倆要同當年那樣在後院享閨房之樂,尊神一般守住角門。明亮卻死活要進去,左右他是攔不住的。

雁琿還守在角門那裡,見白蓮花施施然而來,躬身道:「爺,屬下已經盡力了……」

「無妨。」白蓮花當先而行。

不多時等他端坐於書案前麵,雁琿道:「奇怪。殿下剛才吩咐,讓屬下監督您,今日務必背熟府上的規矩禮法。那些東西您與殿下大婚之前已倒背如流,殿下怎麼又讓您背?」

雁琿這個好打聽事的毛病簡直跟天樞如出一轍。白蓮花不答他的話,自顧開始背誦那幾百條規矩禮法。雁琿趕緊掏出本冊子,逐字逐句對照,竟是一字不差。

雁琿不禁讚道:「爺,您的記憶力實在超群。屬下還當您在血河地獄待了那麼久,這些規矩已經生疏了。」

白蓮花哂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殿下自己自由散漫,卻一向待我嚴苛,私底下都不肯容我僭越,失了尊卑之禮。我若不把這些規矩牢牢記住,豈非擎等著她找我的麻煩?」

雁琿做了然狀:「殿下實是愛重您,才見不得您出一點紕漏。」

嚴厲跟白蓮花做夫妻之前的確待他嚴苛,一心想讓他依照他的預期去成長,奈何他心誌堅定,極有主見,看似乖順不爭,實則她的成效不大。

兩人做了夫妻之後,明裡白蓮花愛惜嚴厲的麵子,規矩禮法絕不出錯。私底下嚴厲卻常常容他僭越。直白點說,他使了一些小心機,嚴厲再有傲嬌之心,性子也慢慢被他磨平和了。

隻是嚴厲好武功,管得最多的是他如何刻苦勤奮提升修為。而今忽然給他請什麼琴師、畫師,還讓他熟背規矩禮法,他豈會不知她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