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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陽少君四個字是妖帝的禁忌,如同龍之逆鱗,觸之者死。但是屠不評接任血池總管的時候,修羅殿大總管——狐王桑寒對他說,他這個差事至關重要,務必要看好血奴這個人,因為她不止是純陰之血於妖帝陛下有用,她這個人也是陛下苦心培植的棋子。所以事關到她無論钜細,一律都要向陛下稟明,一日一報。並且妖帝有命,監看之時不許越禮,屠不評隻得連非淮也用上。

直到屠不評的衣裳都汗透了,簡直心若死灰,妖帝總算用冷峻之極的語氣開了口。

「你剛跟她接觸,不知她雖然健忘,卻始終本心澄明,正經起來謹慎狡黠,不似表象那般簡單純良。她還沒有做備忘錄之前,翟軒每個月初都會來稟告此事。她豈是真做了這個夢?」

屠不評如釋重負道:「原來如此,屬下日後會多加防備的。」

「下回若是還問此事,你不妨告訴她紫陽少君是誰。」

「屬下愚鈍,告訴她……哪個紫陽少君?」

「本尊不日便要殺了天上那個。」

「屬下懂了,屬下告退!」屠不評匆匆退走。

看出屠不評的惶恐,也驚疑妖帝話裡的意思,血奴轉完心思再看,屠不評已走沒影了,妖帝則端起酒碗淺酌著,似乎在細細品味酒香,一麵把那摞紙一張一張拿起來看。

感受到他%e5%94%87上的溫熱,血奴覺得身體發軟,心頭亂顫。咳,或許則是她被酒氣熏得,有些醉了。

忽而他輕笑一聲,麵色舒展開,一點也沒有之前的陰鷙狠戾,忽而又顰眉做煩鬱焦躁之狀,彷彿頭疼一樣用力揉著眉心。血奴心動於他皮相之美,隱隱覺得他這位妖界至尊固然英明神武,卻喜怒無常,似乎神智有異。

換言之,他隻怕有精神病。

血奴暗自惋惜了一剎,竭力把目光從他臉上挪開,往紙上一看不由心下一震。

紙上寫的都是她的日常起居和言行舉止,始於昨晚,止於今晚,甚至她之前吃飯的時候沾了幾粒米在嘴邊上卻不自知,被鐵蛋子取笑這事,也詳細記載著。

果然有耳目時刻都在盯看著她!

血奴驚疑之餘忽然覺得不妙,趕緊要離開酒碗返回血池。這時卻有個人悄然來到修羅殿殿頂。

來的是個女人。她跟妖帝一樣衣發如血,梳著跟他同樣怪異的髮式。

女人有一張極其貌美的臉,表情卻有些幽怨。她頸上戴著一串拇指大的金珠,額上那枚血紅的印記形狀怪異,狹長明亮的鳳眼看來頗為魅惑。血奴覺得她的臉非常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她是誰。

女人如風拂楊柳一樣腰肢款擺,緩步上前拜道:「欲奴見過陛下。」

妖帝把酒碗和那一摞紙放到膝下,垂眸看著她的頭頂,有些厭棄的顰眉道:「本尊說過,不許你再來這裡。」

「欲奴一個人在承風殿裡感到孤單,這才鬥膽前來請陛下移步。」她嬌媚的語氣裡透著濃濃的祈求和魅惑,維持著匍匐恭謹的姿勢,身體卻像嗓音一樣微微發抖。

她楚楚可憐的樣子連血奴都有些動容,妖帝卻猝然捏住她的下巴,從齒縫裡蹦出一句話道:「滾回去,本尊想見你的時候自然會過去。」說罷手下一用力,她頓時「啊」一聲摔倒了。

狼狽的爬起來,欲奴端正跪好行告退禮。

她低頭彎腰的時候,血奴看見她漂亮的眼睛往那摞紙上一瞥,目光十分怨毒。血奴竟覺暗自一凜,就勢離開酒碗附到她頸上金珠。血奴疑惑她對自己的怨念,本想跟著她觀察一下,不料剛隨她下了修羅殿天靈便似被敲了一下,瞬間魂歸肉身。

回神覺得頭頂上有個什麼東西在動,血奴舉手一抓,把二毛給抓了下來。

定是二毛睡醒之後頑皮,居然爬到了她頭頂上,爪子誤踩到她的天靈。她原本還擔心溟河黑水上的水氣和風勢太勁,她一時也飛不回來呢,沒想到回魂如此簡單。

這時忽然響起敲門聲。

血奴一驚。

「徒兒可在?」門外傳來屠不評的聲音。血奴隨即把二毛一抱,麵朝床裡側躺倒。

「徒兒?」屠不評又喚幾聲。

血奴始終也不應,驀地覺得肩上一緊,一隻手抓住她的肩膀搖了幾下。她揉著眼睛打著哈欠坐起,睡眼惺忪的看著屠不評道:「師父?您怎麼來了?」

屠不評心知她嗜睡,也沒起疑,解釋道:「為師聽說你大晚上還在睡覺,怕你身體有異,這才過來看看。敲許久門你也不應,為師隻得穿牆進來,看看你是怎麼了。」

血奴若非隨他往修羅殿走了一趟,必定感激他待自己關切,現下隻覺他偽作的嘴臉十分可憎,托辭道:「徒兒覺得身體不適,就睡得沉了一些。」

屠不評趕緊噓寒問暖。血奴心下已快被他膈應死了,嘴上卻不得不敷衍著,歎氣道:「想來幸虧師父疼愛,徒兒這個廢物才能活到今日。」

屠不評寬慰道:「人生在世須有價值,我等妖魔也不例外。你雖然遭逢變故,身心有異,也自有你的用處,實在不必妄自菲薄。」

血奴道:「師父教訓的極是。」

屠不評把懷裡抱的酒遞給她道:「為師新得了一罈好酒,想著你一向喜歡這一物,就給你留了半壇。」

「啊?」血奴一怔。之前妖帝給他的酒,竟是要他捎給她的麼?接過來她道了句謝。屠不評又情真意切的關照她幾句,這才揚長而去。

血奴抱著酒罈顰眉思索。沒等她把頭緒捋清,白蓮花回來了,身後跟著明亮。

不等血奴開口,白蓮花先歉然道:「聽說你身體不適?怪我隻顧教鐵蛋子練功,對你照看不周。」說著取走她手裡的酒罈,信手塞到床下麵的角落裡。

明亮在一旁幫腔道:「剛才我娘簡直被總管訓得狗血淋頭!姐姐你哪裡不適?讓我娘幫你揉一揉,保準就好了。」

「呃……」血奴心說得勒,這下也別打算偷著練功了,麵上笑道:「可能是昨日床有些擠,我一整天都沒敢翻身,淺眠也就罷了,似乎還有些落枕,脖子和肩膀都有些疼。」

父子兩對視一眼。

明亮齜著牙道:「那姐姐你歇息一會兒,我自己練功去。」說完走了。

「來,我給你揉一揉,就不疼了。」白蓮花說著擼起了袖子。血奴把他跟屠不評劃為一路妖怪,厭棄也隻得往床上一趴,心說任他捏弄去吧,直當是在給她按摩。

「我看你昨日也沒發夢魘,今日就不跟你同床共枕了。」白蓮花上了床,騎著血奴的大%e8%85%bf,開始給她揉捏肩膀。血奴沒吱聲,心說同床共枕是你這麼用的麼?沒學識的醜八怪!

二毛本來蹲在一旁瞪著碧眼觀看,被白蓮花一睨,趕緊往床角上一趴,用兩隻前爪摀住眼睛。

落在肩膀上的力道非常舒適,血奴莫名就想起初見那個自稱是她丈夫的男人,他幫她搓澡的時候也是這樣讓她很放鬆的感覺。

血奴心知無論是有她丈夫的世界,還是有妖帝的世界,總有一個是虛幻的夢境。她急於分辨真偽,忽然間就很想入夢,或者說很想醒來,問一問她的「丈夫」他到底是真是假。

這麼想著,她居然很快就睡著。

白蓮花往她麵上嗬口氣,讓她睡得更沉,然後開門朝明亮招手。

明亮不能顯露真功夫,正在門外一本正經地對著精細鬼亂打王霸拳,見父上招手,趕緊進屋。

往床上瞄了一眼,明亮雀躍著問:「爹爹,爹爹,終於我能露臉了麼?」

二毛也從床角爬起來,伸伸爪子,抻抻懶腰,開口道:「還有我吶!我都快被這個禁咒憋悶死了!」聽他的嗓音是個比明亮年長一些的男孩。

「你們兩個小鬼急什麼?」白蓮花祭出寶鏡搜尋。明亮和二毛都蹲在他身邊,緊盯著鏡中極速變幻的景象。

等鏡中現出一片煙雲繚繞的青山,明亮趕緊叫道:「快停快停,就是這裡!我記得這間竹屋,這就是我們的老家玄清山吶!」

二毛以爪子扶額:「天下竹屋那麼多,你隻見過一回就記得它了?倒是好記性。」

「廢話。天下的竹屋那麼多,你見過有幾個像它那樣,屋頂是做成那樣的?」◎思◎兔◎在◎線◎閱◎讀◎

明亮為自己細緻入微的觀察力得意得很。白蓮花不禁笑了,摸著他的頭道:「好小子,咱們這便帶你娘回家去看看。」

第十四章

白蓮花的寶鏡名喚穹光,是無極宮的鎮宮之寶。

穹光鏡是道祖親製的十*器之首,每換一任主人就會增加一樣新功能。此鏡最大的神力是能操控時空,倘若修為和功德足夠,不僅可讓時空凝滯、瞬間轉移,還能讓今古互換、時空顛倒。

寶鏡固然神異,使用的時候卻忒耗法力。以白蓮花的修為剛好能往返一個來回。

隻是現在是夜裡,屠不評派那個耳目正蹲在門外窺探,若非明亮進屋之後白蓮花化了一重結界,那廝便要將什麼都聽去了。

一時聽不見屋裡動靜容易解釋,一夜都聽不見可就露餡了。白蓮花自有主意,撤去結界跟明亮演了幾句戲詞。

「兒啊,你姐姐已經睡了。為娘我得照顧她,隻能教你打坐的功夫。打坐需要靜心,且看你有多少耐性,能坐幾個時辰不動。」

「不就是坐著麼?坐一夜都簡單。」

「那好,你若是能坐一夜,為娘再不管著你吃糖。」

「就這麼說定了!」

唔,然後白蓮花將元神出竅,以穹光鏡之神力把二人一獸瞬間帶到玄清山,他的真身則留在血奴屋中的床上打坐,以備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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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奴被笑鬧聲吵醒時,睜眼見白蓮花在她身邊闔眼端坐,擱在膝上的雙手捏著奇怪的訣。

身處的竹屋血奴在夢裡來過三回,眼下也當是夢。她是打定主意來解惑的,因此趁白蓮花冥想之際,仔細打量他。

不遠處的桌上燃著燭火,昏黃的光照在他身上,將他鍍出一個淡金色的輪廓。

他穿著簡單的白衣,梳著簡單的髮髻,通體並無墜飾,乍看素淡如水、滅絕人欲的聖人一般,脫了衣服上了床卻……咳……十足是個讓人消受不起的孽障啊。

血奴悄悄起身下床,把自己檢視了一遍。

懷裡的丹還在,她的臉不再是狐媚樣子,而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身體上的疤痕和頸後的手戳分毫未變,屋裡的每一件擺設也都與她之前所見一樣簡陋整潔,雖然不是破破爛爛的樣子,看來卻每一件都有些年頭了。

但她還是處子之身,顯然這跟之前的夢境不同。

整理好衣裳,血奴一開門便見一隻比磨盤還大的猛獸的臉。

被開門聲驚醒,那猛獸隨即豎起耳朵睜眼,碗口大的眼睛綠幽幽的,張著血盆大口就拱過來。血奴一驚趕緊關門。門外傳來「嗷嗚」一聲,她正摀住%e8%83%b8口背抵著門,白蓮花睜眼笑道:「不必驚慌,這是我們家的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