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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讓寡人靜一靜 歌疏 4050 字 1個月前

算消停下來。但,這幾天時間,阿檀苦心經營了三年的聲譽,終於毀於一旦,想必,現在已經沒有人再同情她,與她同仇敵愾了。

與她的傳言同時傳出來的,還有另一個傳言,那便是前太子妃王芝畫,忍辱負重,為扳倒了□□立下大功,終於與琅琊王有情人終成眷屬……

阿檀心中最後一分難得的糊塗也清明了。

司馬熠來時,她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那日,她在燈下描梅,司馬熠擁著滿懷梅香走到她麵前,漆黑的眸子看著她,在她抬起頭回望過來時,他卻錯開了眼,對她道:「這些都是給你的。」

話語既不多麼溫和,也不多麼冷漠。

阿檀看了看堆疊到案上的梅花,抽出一枝,嗅了嗅,純粹的芳香浸滿鼻翼。她道:「我要不了這麼多。」

司馬熠卻沒理會,隻是將梅枝修剪好,插入她房中花瓶,一束一束,一簇一簇,開得甚是高潔。

阿檀心想,畢竟他的本性仁厚,即便為了心中所愛做出此等事,終究還是覺得虧欠了自己。

屋外黑夜沉沉,寒風掃過窗欞咯咯聲響。阿檀不去理會他頂著寒風惡雪連夜趕來的目的,隻是心疼他這一路冰凍,為他端上一杯熱茶,道:「暖暖手吧。」

司馬熠看著她,氤氳熱氣撲上他凍僵的臉頰,「你可有話對我說?」

那眼神竟然是帶著點期盼的,阿檀心口再次被刺痛了。她轉身,從書架上取下一隻盒子,推到他麵前,「這,大概是你想要的。」

司馬熠與王芝畫的婚事,隻剩下半個月,這份合離書是時候給他了。這是她最後能為他做的。

即便之前有千般思量告誡,可到這一刻,阿檀還是無法正視司馬熠看到合離書的表情,她推開門,迎著風雪,踏出了蘭亭。

那一刻,十年的堅持終於決堤。

司馬熠拿著那份合離書看了許久,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茫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王府的,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走到阿檀的寢殿前。寢殿空無一人,他愣愣地站在雪地上,任雪花一層一層地覆蓋在他身上。

被人發現時,他幾乎不能說話,不能動彈。台城裡兩位帝後聽了,急忙趕過來,等待他們的卻是空蕩蕩的病榻。

僕人說,琅琊王又去了會稽山。

阿檀看著深夜踹開自己閨房大門的司馬熠,心頭有一絲恍惚。

他說,「今年,他沒來賞梅。」

他又說,「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他還說,「隻要你願意給我生孩子,我就不娶她……」

司馬熠的眼神告訴她,他似乎是有點喜歡自己的。

難道真的是失去的東西才會讓他覺得可貴嗎?

司馬熠卻並不等阿檀回過神來,便直挺挺地倒在她腳下,壓碎了滿懷冷梅香。

司馬熠這一病病得甚高明,腦子燒得糊裡糊塗,身子卻很精神,一抱上阿檀就不肯撒手,幾個僕人都沒把他掰開,阿檀隻好作罷,陪他躺在榻上。

這一躺便出事兒了。

司馬熠終於把憋了三年的事兒給辦了,讓他們在寫了合離書之後切切實實地做了一場夫妻。辦完事,他病好了,阿檀卻又病了。

被莫名其妙辦完事兒的阿檀有些鬱悶,有些恐慌,可在對上司馬熠那道炙熱的視線時,最終化成了酸楚,她甚至不知道,現在他們算什麼。

再好的戲也有落幕的時候,王芝畫終究還是把自個弄湖裡去了,消息傳來時,阿檀正將前幾日畫的梅畫圖裝裱好,司馬熠在幫她掛,那畫,便落在地上,被旁邊的火盆燎起了一角。

阿檀看著司馬熠,剛被點起的火星兒被他眼中的神色慢慢掐滅。好半晌,司馬熠才轉頭看向她,嘴%e5%94%87動了動。

阿檀看著因為沒及時拾起,而被燒著的梅花圖,隻道:「那你便去吧。」

司馬熠回了會兒神,「你不跟我回去?」

阿檀拾起畫,滅掉火,搖搖頭,「我等你。」

這些天,阿檀一直在想,也許,司馬熠並不是對她毫無感情,隻是這感情太少,少得如果她是無聲無息地消失,他甚至都不會察覺。這次,隻是因為那封合離書是她提出來的吧,多少傷了他的少年意氣,他才衝動了這麼一回兒。而這衝動又能持續多久?王芝畫的消息一傳來,這激情便也蕩然無存了吧。

見他終於是要走了,阿檀隻是拉住他道:「其實,我並不如你看到的那般賢惠,也不如你看到的那般乾淨純粹。你看到隻是你想看到的樣子而已……」這些年把自己扮成他所喜歡的樣子,她其實很累。

司馬熠莫名地回望著她,他心裡掛記著王芝畫的生死,語氣便顯得有些急切,「阿檀,有什麼話,回來再說。」

阿檀鬆開手,笑了笑,清淡卻明亮的笑容,司馬熠晃了晃眼。

「阿貅,我等你十日。」

那十日,阿檀隻做了一件事,專心致誌地畫畫。

她擅長畫畫,尤其喜歡畫她眼中看到的所有漂亮的東西,但這個喜好並不是與生俱來的。那一年她五歲,無意碰到司馬熠,被他那張臉所驚艷。她想,若是能將這張臉如她每日採的花一樣擺放在她房間裡,那該有多好。

於是她開始學畫畫,七歲時,她再次碰到他,便為他畫了第一幅畫。

在她孩童時,明裡暗裡為司馬熠畫的畫不下千張,大概這便是為什麼後來長大,看見他,便覺得,是了,就是這個人,她想跟他廝守一輩子。

但這些,司馬熠並不知道,或許是她變化太大,他沒能認出她,亦或許是他由始至終都不記得她,而隻是記得跟他青梅竹馬的隻有一個王芝畫。

而今,阿檀想為司馬熠畫上最後一幅。明明她已經堪稱大手,可卻廢了近百張紙,才終於找到她最想要的表情。

畫完畫,裝裱好,卻沒有掛在牆上,她反覆觸摸著那張臉,看著沙漏落下最後一粒沙,司馬熠終究沒有出現在她麵前……

秦臻曾說,司馬熠不喜貪吝之人。阿檀,你要改改你那連隻鳥蛋都要掏空的吝嗇性子。

於是,阿檀給他剩了一隻鳥蛋在窩裡。

秦臻又說,司馬熠喜歡端莊大方、溫柔嫻淑的女子。阿檀,你畫畫的時候能別扣腳丫子嗎?

於是,阿檀看著他扣腳丫強忍住穿好了鞋襪。

秦臻還說,要做司馬家的兒媳婦,就要有容人之量,斤斤計較小肚%e9%9b%9e腸不好。昨日我把你當在當鋪裡的事兒,你不能告訴我爹……

那個叫做阿檀的少女,經過幾年艱苦卓絕的進化,終於能人模人樣地站在人前時,出落得花花公子秦臻都張大了驚恐的眼睛。

那日春光正好,阿檀穿著鵝黃裙衫,站在綠楊陰裡,少年策馬而來,在她身邊停駐,看了半晌,問:「你是誰?」

阿檀答:「我姓王。」

曾經,他不止一次地這樣問過她,她也不止一次地這樣回答他。

少年皺起好看的眉頭,怔愣半晌,直到一聲呼喊響起,少年轉頭,看向跟她一般大的少女,喊了一聲,「王妹妹……」

秦臻說,吃下這粒藥,你可以回到從前,過你想過的日子,再不會有司馬熠,再不會有王芝畫……

阿檀捏著那顆藥丸,望著大雪壓上梅花枝頭,莽莽雪原,沒有她想見的人,即便這最後一刻,她還渴望著,奢求著,十年的羈絆終究是捨不得。

阿檀站在蘭亭中,窗戶大開著,讓她能看見那唯一的一條路上可能出現的任何身影,直到她凍得渾身僵硬,最後歎出一口氣,笑著道自己傻,將那粒藥丸吞噎下去……◇思◇兔◇在◇線◇閱◇讀◇

朦朧中,阿檀彷彿看到那個長大的少年,踏著雪,踉蹌奔來,積雪太厚,困住了他的腳,他隻能手腳並用地朝她爬來,口裡念著撕心裂肺的名字,「阿檀……」

阿檀安心地閉了眼,這樣,便好……

☆、第3章 從天而降(上)(修)

前情提要:

秦國與晉國,以淮水為界,一南一北各自盤踞一域。多年來,雖然也小打小鬧,卻並無大的戰事。乃至於琅琊王率兵北伐惹得天下九州盡皆震顫。

人人都道,終於有人來打破南北格局,創造一翻新天地。北地秦國被胡人統治的漢人躍躍欲試,磨刀霍霍,隨時準備為琅琊王收復中原添一柴刀。

琅琊王也不負所望,率大軍浩浩蕩蕩從洛口打到洛陽,直逼邙山,大有收復中原之勢,可就在這個檔口上,他按兵不動了。

晉國文臣對此給予高度評價:琅琊王果然有勇有謀,不好高騖遠,不好大喜功。收復如此多的城池,是需要穩固一翻再做計較。

晉國武臣心悅誠服:我朝兵力向來不足,即便集中兵力收復失地,也無力鎮守。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是該休養生息一翻,逐漸蠶食北地,才是上策。

這些不過是做給司馬氏看的表麵文章,琅琊王的幕僚們得不出個結論,便去找琅琊王最信任的長史謝晟。

謝晟方煮了一壺涼茶壓驚,口氣淡淡說道:「殿下他隻是想抓一個人。」

眾幕僚心頭一驚,隨即心領神會地長「哦」了一聲。

那人,還能是誰,隻能是那秦家堡的秦臻。有傳言稱,當年琅琊王妃被人誣陷與秦地塢堡勾結,勾結的便是這個叫做秦臻的人。更有謠傳稱,秦臻才是琅琊王妃的真愛,琅琊王如何嚥得下這口氣?

於公於私,把邙山攻下,將秦家堡納入晉國範圍,看誰還敢嚼%e8%88%8c根說已故王妃的不是。

隻是眾幕僚不明白了,「謝大人如何知曉?」

謝晟默默地摩挲了一下下巴,「因為殿下沒帶我出征。」隻有我不在的地方,他才會幹蠢事而不被阻撓。

眾幕僚再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這一次,都沒明白謝晟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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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臻說,「你與他第一次相遇是你從天而降,將他砸到馬下,昏死過去,目不能視物。你之所以會對司馬熠念念不忘十餘載,大概是你心地純良,對砸傷他一事一直耿耿於懷,勢要以身相許,方可緩解心中的愧疚。」

秦蘇很誠懇地告訴他,在她二十載的記憶裡,從來沒有一個司馬熠。

秦臻又說,「失憶對你而言本是好事,隻是失憶得心智不全便折損了秦家堡的威名,辱沒了我一世英名。作為將你養大的兄長,我有責任有義務幫你找回記憶……」

於是,秦蘇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十分惹人遐想足以記錄在任何話本中而風情不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