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了看,忽然奇怪的說:「這月亮的顏色,好像有點不對啊。」
月亮本是白色的,可是今晚的月亮,確實綠色的,像是動物的眼睛一樣。我盯著它看了兩秒鐘,忽然發現那月亮猛地一暗。緊接著又一亮。
我驚慌的叫了一聲:「那不是月亮,那是一隻眼睛,它正在看我們,我看到它眨眼了。」
白狐摸了摸我的頭髮:「你別害怕,隻是障眼法而已。過一會它自己就散掉了。」
果然,幾秒鐘之後,雲開霧散,星星和月亮都出現了,這一次,月亮變正常了。
我跟著白狐走到村子裡麵去,看到方齡幾個人正在等我們。
白狐對男人說:「準備著招魂幡,我們已經把人帶回來了。」土何剛扛。
男人使勁點了點頭:「好,多謝,多謝。」
招魂幡早就準備好了,男人扛著他,從院子裡麵跑了出來。他站在街上。蒼涼的喊了一聲:「媽,跟我來吧,回來看看兒孫們。」
宿管衝我點了點頭,然後一步步的跟著招魂幡向院子裡麵走。我看到老宿管的兒女都等在那裡了。
男人把招魂幡插在了靈棚上,而老宿管的魂魄也坐在了棺材上麵。
那些兒孫開始刷刷的磕頭。
磕了幾個頭之後,老宿管俯下`身來,在供香和供品上嗅了幾嗅,就算是吃過了。
她做完了這事之後,心滿意足的說:「好了,好了,可以走了。」
她向院子外麵走來,而她的兒孫卻渾然不覺,仍然在跪拜。
老宿管走到我身邊,很感激地說:「這一次,多謝你了。」
我笑了笑:「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老宿管看了看天:「時候不早了,我也該投胎了。」
我們把她送到十字路口,眼看著她越走越遠,終於消失在黑暗中了。
方齡對無名說:「你想不想去看看宿管的屍體?」
無名奇怪的說:「我看她的屍體幹什麼?」
方齡笑著說:「看看她有沒有閉眼啊。哎呀,你怎麼這麼沒眼力勁?給別人一點私人空間行不行?」
然後她拉著無名離開了。
白狐拉著我的手說:「我要走了。」
我點了點頭:「你小心點。」
白狐嗯了一聲:「這段時間,不要回老家。這塊玉也不要拿下來。」
我點了點頭,然後伸手勾了勾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走吧。等你殺了血墓,記得回來找我。」
白狐嗯了一聲:「你等我。」
然後他轉身離去了。我看到夜風吹拂著他的衣衫,心裡麵忽然有一絲淒涼。
我的耳邊朦朦朧朧的,響起來一個吱吱呀呀的聲音:「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
我使勁的打了個哆嗦,呸了一聲:「不吉利,怎麼想這麼不吉利的事?」
我抬起頭來,想要囑咐白狐一句話,但是他已經不見了。
我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怔怔的向前麵走去。
忽然,有一陣哀樂傳了過來,然後是一群人的哭聲。
我心裡咯登一聲:「是誰在哭?為什麼要哭?在哭誰?」
我抬頭,看到一具黑色的棺材,正被人抬著,慢慢地向我走來了。
一直到它抬到我麵前的時候,我才忽然發現,這棺材是老宿管的。
我連忙站在路邊,讓送葬的隊伍走過去了。
方齡走過來,拉著我的手說:「如意?你怎麼了?我看你心神恍惚的。」
我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啊。」
方齡張望了一下:「白狐呢?」
我笑了笑:「他先回去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第三百七十五章 白日見鬼
白狐走了,老宿管也去投胎轉世了,而我們三個人開始向學校走。老宿管的兒子想送我們,但是我們拒絕了,大家的心思都一樣,想在這安靜的夜裡呆一會。
無名遞過來一個紅包。我打開一看,是一摞鈔票。
我笑著說:「老宿管的兒子給你的?」
無名點了點頭:「是啊。咱們幫宿管找回了魂魄,他感激不盡,這點錢算是意思意思了。」
我把錢接過來,心不在焉的說:「你們兩個不是去看宿管的屍體了嗎?怎麼樣了?她的眼睛閉上了嗎?」
方齡點了點頭:「閉上了,我看的清清楚楚。」
我嗯了一聲:「那就好,咱們總算了結了一件事。」
方齡問我:「你和白狐怎麼樣?見到鬼妓了嗎?」
我點了點頭,把今晚的事說了一遍。然後我憂心忡忡的說:「那隻眼睛真是可怕,我有點擔心。」
方齡皺著眉頭說:「我怎麼沒注意到天上有烏雲?」
無名笑著說:「你走路一直低著頭,像是準備撿錢一樣,哪知道頭頂上是晴是陰?」
方齡瞪著眼睛說:「你看到了?」
無名乾笑了一聲:「我也沒看到。」
我們走到學校附近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無名回到了道觀,我和方齡則打著哈欠向食堂走去。我們打算先吃了早飯,然後再回宿舍。
等我們吃完早飯之後,餓確實不餓了。但是更加的困了。我拉著方齡的手,睜著一隻眼,閉著一隻眼:「走走走,再不回去,我要倒在這裡了。」
方齡也打著哈欠說:「是啊,我想趴在這裡先睡一覺算了。」
我們兩個人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忽然有人在旁邊說:「兩個同學,你們等一下。」
我一扭頭,看到是新來的宿管。我揉了揉眼睛。衝她笑著說:「怎麼了?」
新宿管說:「昨晚上的事,怎麼樣了?」
我笑著說:「找到魂魄了,已經送走了。」
新宿管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你們是不知道。自從聽說她死在這裡,魂丟了之後,我就一直睡不踏實,總擔心她從哪鑽出來。」
我笑著說:「你放心吧,以後不會再來了。」
我和新宿管說了兩句話之後,就上了樓,推開宿舍門,撲倒在床上。衣服都沒有脫,直接睡過去了。
這一覺我睡得很沉,迷迷糊糊的,我像是夢到了白狐。但是夢裡的白狐隻剩下了一個片段。
我的困意像是漆黑的海水一樣,一下一下,把白狐的身子掩蓋住了。土何島亡。
等我終於睡醒的時候,我發現已經是中午了。我伸了伸懶腰。感覺神清氣爽。
等我從床上站起來的時候,忽然發現我還穿著白狐給我的古裝。我怔了一會,然後把衣服脫下來,換上了正常的裝束。
我把衣服疊好了,放在櫃子裡麵,然後拍了拍方齡:「別睡了,咱們去吃午飯。」
方齡轉了個身,嘀咕了兩句,然後也起床了。
我們兩個走到外麵的時候,天忽然陰下來了。
我嚇了一跳,連忙抬頭向上看。我看見有一大塊的烏雲,像是遮天的幕布一樣,緩緩地把天空給遮住了。幾秒鐘內,原本艷陽高照的晴天,變得黑漆漆的,像是深夜一樣。
天上的太陽收斂了光芒。變成了銀色的月亮。然後它忽然變暗,又忽然變亮。
我驚恐地向後退了一步:「又在眨眼了。」
方齡在旁邊奇怪的看著我:「什麼又在眨眼了?」
我說:「是太陽在眨眼。」
方齡奇怪的抬了抬頭:「有嗎?」
我這時候才發現,頭頂上的烏雲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這裡恢復了艷陽高照的晴天。
我奇怪的向周圍看了看,然後對方齡說:「你有沒有注意到剛才忽然天黑了?」
方齡撓了撓頭:「沒有啊。怎麼會突然天黑呢?」
我想了一會說:「就像是日食一樣。」
方齡笑著說:「不可能,如果突然日食,大家早就轟動了。」
我使勁晃了晃腦袋:「難道是我出現幻覺了嗎?」
方齡拉著我說:「走吧,我們去吃飯。」
我嗯了一聲,跟著方齡走到了食堂裡麵。一進食堂的大門,我感覺到一陣冷風向我吹了過來,我凍得打了個哆嗦。
我叫了一聲:「今天這食堂好冷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方齡漫不經心地說:「有嗎?冬天一直都很冷啊,不過食堂還算暖和了。」
她忽然停下來,奇怪的看著我說:「如意,你的臉色怎麼這麼不好?是不是發燒了?」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我心想:「我倒寧願是發燒了。」
方齡嘀咕了一聲:「好像也不燒啊。」
她拉著我坐在椅子上:「你在這裡休息一會吧,我幫你買飯。」
我答應了一聲,就坐在了椅子上,裹緊了衣服,向周圍看。
結果這樣一看,我嚇了一跳,我們學校的食堂,什麼時候變成圓形的了?
本來食堂方方正正,和普通的房子沒有區別。但是今天我忽然發現,這食堂像是蒙古包一樣。
我預感到事情有點不對勁了。偏偏就在這時候,有人從我身邊慢慢地走過去了。
她一手提著垃圾桶,一手拿著抹布,正在清理食堂的桌子。這是食堂很常見的清潔阿姨,但是今天我發現,她的臉極為蒼白,五官乾脆是畫上去的。她是一個紙人。
我想也沒想,就把那塊玉拿出來,握在手裡麵,警惕的看著她。
清潔阿姨像是沒有注意到我一樣,慢慢地向前走去了,一陣風吹過來,讓她的身子微微打晃。
我抬頭看了看方齡。
她正在排隊打飯。而她身前身後的同學,都不是活人。有的穿著壽衣,有的乾脆就是紙人。包括賣飯的師傅,也一臉木然。
我拿出,哆嗦著給方齡撥號。
但是方齡沒有接,而是站在隊伍中,朝我揮了揮手,比劃著口型說:「快了,別著急,馬上就好了。」
然後,她擠到了師傅麵前,買了兩份飯。
我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默默地說:「別害怕,沉住氣。等方齡回來了,一塊溜走。」
第三百七十六章 無常眼
方齡端著兩份飯,緩緩地向我走過來了。在她周圍有很多紙人穿行而過,可是她卻視而不見。眼睛一直盯著手裡的飯菜,好像很擔心灑出來一樣。
我本來坐在椅子上,打算著等她走過來之後,拉著她悄悄地溜走。可是這時候。我卻忽然有一種想法:「這個方齡,是活人嗎?」
方齡把飯放在桌上,遞給我一雙筷子,笑著說:「快吃吧。」
我默默地接過筷子。這筷子通體發紅,是幾十年前流行的樣式。而那兩隻碗,也不是食堂裡麵的塑料碗,而是陶瓷碗,上麵抹了一層黑釉。
無論飯還是菜,都是冰冷的。仔細聞一聞的話,會察覺到一股紙錢味。
這不是給活人吃的飯菜,而是墳頭上的供飯。
這裡也不是食堂,而是一座巨大的墳墓。
周圍沒有同學,他們全是孤魂野鬼。
我越想越害怕,幾次衝動的想,一走了之算了。可是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留下來了。
我看著狼吞虎嚥的方齡,試探她說:「你有沒有覺得,食堂有點奇怪?」
方齡抬起頭來,向周圍張望了一下:「有嗎?我怎麼感覺不到?」
我猶豫了一會說:「你感覺自己的心跳快嗎?」其實我真正想問的是:「你還有心跳嗎?」
方齡疑惑的看著我,然後向自己的心口上摸了摸:「心跳不快啊,怎麼,我臉紅了?」
我勉強笑著說:「讓我試試。」
我把手放在方齡的心口上,確實感覺到了強有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