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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高大許多,她竟是抱不起來。又唯恐這般拖拽傷到他,隻得坐在地上,將他抱在懷裡。

阿容的溫度漸漸低下去,脈搏也逐漸停了,眼睛慢慢合上,偎在屠飛鳶的懷裡,像一座冰雕。

「嗚嗚……」屠飛鳶禁不住淚如滂沱,將臉貼在阿容已經冰冷的額上,哭得不能自抑。她竟不知道,他心裡何時存了這樣的心思。

她是有多麼不關心他,才連他有了這樣的心思都不知道?他愛她愛得如此執著而熱烈,連一絲一毫的妥協與軟弱都不肯,要就同她明明白白的在一起,決不肯這樣不清不楚地下去。

他從前是多麼聽她的話,她說什麼就是什麼。而這時,他心念之堅,她絲毫動搖不了。

「你怎能如此!」屠飛鳶不禁閉緊眼睛,由著滾燙淚水洗麵,「你是解脫了,可曾想過我?」

然而懷裡的人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被她抱在懷裡,猶如融化不了的堅冰。屠飛鳶抱著他,回想兩人曾經在一起的日子,從敵對到融洽,從疏離到親密,從利用到心心相印。再看懷裡猶如冰雪雕塑的人,隻覺得如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小主子!」過了不知多久,麻一終於回來了。

「阿容他……」屠飛鳶啞著嗓子,說不出那個字來,心裡存了一絲奢望,抬眼望著麻一道:「你能不能救他?」

阿容的心臟被挖走後,還同她說了許多話,擱在一般人身上,根本是天方夜譚的事。然而這畢竟是發生了,而且屠飛鳶親眼看著那顆心臟變成一顆鴿蛋大小的溢彩寶石,不禁從心底生出一絲奢望來:「你能救他,對不對?」

「究竟是來了……」麻一的聲音變得蒼老,空遠而寂寥,從懷裡掏出一顆什麼,給阿容餵了下去。

屠飛鳶小心翼翼地看著,期盼阿容再睜開眼睛。然而,除卻身體的溫度變得有了些許暖意,別的再沒有改變。既沒有呼吸,也沒有睜開眼。

「他,他這是……活了沒有?」屠飛鳶捏著手問道。

麻一彎腰抱起阿容,低頭說道:「屠姑娘,你父母已經救回來,就在山莊裡頭。小主子……我便帶走了。」言罷,身形一晃,帶著阿容消失了蹤跡。

「阿容!麻一!」屠飛鳶站起身,追了一段,但見前方是空茫山脈,連綿起伏,卻到哪裡去尋?初冬的風,吹得臉疼,方才哭腫了的眼睛被風一刺,又流下淚來。

「阿容,阿容……」屠飛鳶不禁想起才給他改名時,聽到終於不必叫狗蛋了,他滿眼的歡喜。早知道,該給他起個更好聽的名字。不該敷衍他,隨便取了名字給他。屠飛鳶捂著心口,終於哭出聲來。

紫霞山莊,屠大海和溫倩被安置在秘密的房間內,將京中的事情向孟莊主與沐神醫解釋了一遍。原來,就如同他們先頭的猜想,斐仁皓就是記恨在心,既恨他們與嘉儀公主間的梁子,又恨他們與斐煜所起的齟齬。

這一回,終於坐上皇位,並將朝堂之事打理順了,便拿他們開刀。不僅解了嘉儀公主的禁,更是嘉獎了「識破安國公的通敵賣國之計,立下大功」的庶民斐煜,並將他封為忠勇侯。

「我們不能住在這裡,會給你們帶來麻煩的。」溫倩說道。

沐神醫按住她道:「你說得什麼話?你和大人對我有再造之恩,又叫我治了痼疾,生下源源和瞳瞳。這等恩情,若我們袖手旁觀,成什麼人了?」

「我知道你的好意。」溫倩拂開她的手,「正因為源源和瞳瞳,你才更應該謹慎。」

沐神醫搖頭:「夫人不答應留下來,就是瞧不起我們。我們再沒本事,在這山莊裡頭,藏個把人還是沒問題的。」

孟莊主也道:「你們兩人留下來正好。這裡既與世隔絕,不摻俗物,又能及時得到京裡消息。你們二人住下,再便宜也不過。」

話說到這份上,屠大海和溫倩再拒絕便傷情誼了,便道:「既如此,我們便歇下了。」

沐神醫這才破泣為笑:「你們快歇一歇吧。」

「待會兒阿鳶和阿容回來,叫他們也放心。」溫倩也是疲累極了,不再推辭,囑咐一句便與屠大海歇下了。

屠飛鳶回來時,天色已近傍晚。

她在山頭上呆呆站了半日,隻覺得心裡委實難受。少了那個俊美少年在身邊陪伴,世界都缺了一半。才明白,自來到異世,這個少年才是與她最親近的人。算起來,爺爺奶奶、爹娘、乾爹乾娘加起來,也不及阿容在她身邊的時間長。

他最是乖巧聽話,聰明敏捷,事事為她著想。待她的一片赤誠之心,真正如他被挖走的那顆心,流光溢彩,晶瑩剔透,乃是稀世珍寶。偏偏她空有一身賺錢的本事,卻無能保護他,眼睜睜看著他在懷裡變得冰冷。

她真是虧欠他,數也數不清。

就連對他的感情,都不是他期待的。他卻不曾怨懟,一如既往地待她。越想越難受,眼眶熱了一回又一回,直流得雙眼紅腫如核桃一般。

若是龍潭虎%e7%a9%b4也就罷了,她不惜捨了自己的性命,也要闖上一闖,隻要能救他。偏偏,那月聖國沒有具體方位,她便想闖,也無處可闖。

迎麵見到孟莊主,見屠飛鳶雙目紅腫,滿臉憔悴,不禁大吃一驚:「阿鳶,你怎麼了?」

沐神醫聽他大叫,也走了出來,見到屠飛鳶的模樣,也駭了一跳:「發生什麼事了?」

「阿容……」屠飛鳶才提起這個名字,便覺喉頭一陣哽咽,「他被掏了心,被麻一帶走了。」

孟莊主和沐神醫大吃一驚:「什麼時候的事?」

這番動靜,驚動了屠大海和溫倩。走出來看見屠飛鳶的模樣,也是吃了一驚。隨後聽到她的敘述,俱都是滿眼憐惜。

「阿容是個好小子。」屠大海忍不住歎道。

溫倩的心思更細膩些,走過來攬住屠飛鳶的肩頭,安慰道:「他被麻一帶走時,不是恢復了體溫嗎?也許有法子復生呢?你且不要如此悲觀。」

她是過來人,曉得屠飛鳶此時的難受。又憐惜阿容的人品,心裡也不好受,抱著屠飛鳶在懷裡,一邊勸慰著,一邊也流下淚來。

「那銀袍人既說,要想救阿容的命,就叫麻一帶阿容回月聖國,想必回去還有得救。」屠大海見狀,也走過來安慰道,「阿容的娘,是個非凡的女子,隻要麻一帶著阿容回到她身邊,想必會使法子救他的。」

屠飛鳶經由兩人輪番安慰,終於好受一些。然而等到夜深人靜,一個人躺在床上,禁不住又難受起來。怎麼想,怎麼覺得是她害了阿容。

倘若她早些明瞭他的執念,及時開解,便不會有今日之災。阿容說過,銀袍人已經守了幾日,都不敢輕易動手,想必是顧忌麻一的。隻要麻一守著他,等到熬過了十六歲的關口,他便再無這些憂患。

心裡又想,都是她招得他,叫他喜歡上她,才有了這些禍患。倘若當時她沒救他,叫他自己求生,以他的機敏與狡詐,再不會做傻事的。日後被麻一尋著了,隻會更加安全。想到這裡,開始恨起自己來。

她兩輩子加起來,除了爺爺奶奶,再沒生出過這般的恨意。她恨自己,為何總是辜負別人?對她越好的人,她便辜負得越深。◆思◆兔◆網◆

昏昏沉沉地睡去,心中猶抱著一絲希望,這隻不過是個夢罷了,待第二天醒來,阿容還會出現在門外頭,笑臉盈盈地等她起床。

然而第二日,睜開刺痛的雙眼,屠飛鳶怔怔坐起,對著窗外叫了一聲:「阿容。」半晌,無人應她,頓知昨日那一場並非噩夢,而是噩耗。

孟莊主已經差人去信,將此事告知晉王與晉王妃。晉王與晉王妃得知此事,雖然也難過,倒比屠飛鳶好一些。

晉王妃早就明白阿容的命運,自從儀蘭叫她把阿容帶出來,而在她的百般保護下,阿容還是走丟了的時候,她便明白命運是阻攔不住的。後來阿容遇見了屠飛鳶,晉王妃還以為命運會有所改變,然而到底是徒然。

「晉王世子身染重疾,送往方外調養。」一則消息,從晉王府裡放出來。一時間,京中嘩然一片。無數人慶幸,沒有將女兒嫁到晉王府。更有人幸災樂禍,靈慧郡主這下可倒黴了,安國公府被封,安國公夫婦被抓,未婚夫身染重疾,可真是倒黴透頂。

然而,風聲並沒有持續幾日,便被另一波更加有力的驚聞所壓製——發生宮變了!

因囚著的屠大海與溫倩無故失蹤,斐仁皓大發雷霆,叫人把負責看守屠大海和溫倩的獄守砍了頭,並把稍有牽連的人送往別院飼猛獸。而後,下令搜查京城中所有與安國公有交往的人家,鬧得諸臣怨憤連天。

第172章

沒兩日,驚變陡生。靖江王與武成王聯手,不知不覺間拿下京衛。靖江王率人攻破皇城,一舉擒了斐仁皓,武成王則將斐仁皓嫡係的臣子全部緝拿下獄,但有反抗者就地斬殺。

隨後,靖江王拿出斐仁皓謀害先帝的證據,以「逆臣賊子不足以為帝」之名,在一隊朝臣與武成王的支持下,自立為帝。

不幾日,斐仁皓不堪受辱,自盡而亡。隨後,嘉儀公主發了瘋,墜入池塘溺死。斐煜誣陷安國公,殘害忠良大臣,貶為庶民並賜以死罪。庶民玉輕塵提供機敏消息,助安國公洗清罪名,並有從龍之功,封為晉陽侯。英國公自感羞辱,氣絕身亡。

短短數月,皇位兩經更迭,權臣更是遭以清洗。

「安國公可大好了?」新上任的晉陽侯,玉輕塵帶著禮品上門,風度翩翩:「聞聽安國公在獄中受了許多折磨,恰逢在下府中有許多滋補之物,特來探望。」

他口裡說著關懷的話,眼中卻精光閃爍,真正的打算,不言而明。

「多謝晉陽侯探望。」屠大海不鹹不淡地答道。

玉輕塵不以為意,搖扇一笑,揮手令人又呈上兩抬珍稀寶物:「這些日子郡主受驚了,區區小玩意,不成敬意,若能博郡主一笑便物盡其用了。」

屠大海不為所動,淡淡說道:「晉陽侯的好意,我替小女領了。這些東西,還請晉陽侯帶回去。」說罷,也不顧玉輕塵是否生怒,轉身對下人道:「來人,送晉陽侯出府。」

玉輕塵臉上笑容一僵,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