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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易靠近 墨寶非寶 4388 字 1個月前

楔子

今天是許家老爺子大壽,還是老規矩,家裡吃,沒外人。

她到了許家的小院門外,略定了心神,才伸手去按門鈴。門是被老阿姨打開的,意外的,竟沒有

熱鬧的氣氛,反倒是安靜的有些嚇人。

她徵詢地看了眼老阿姨:“怎麼這麼安靜?”

“老爺子氣頭上呢。”

進了一樓,玄關的鞋櫃旁已經擺了不少雙鞋,她略掃一眼就知道許南征已經來了。估摸又是他衝

了老爺子的脾氣,這種日子口,竟還招惹個近百歲的老頭子大發雷霆:“是不是在書房?”

阿姨仔細把她的鞋放好:“嗯,在二樓書房,就爺孫兩個人,已經半個小時了。”

單獨談話已經很嚴重了。

好像上一次還是在自己高中時,他放棄讀博的機會,要去上海開公司。,爺孫兩個獨自在書房一

個下午,最後他出來時隻拍著自己的肩說,小丫頭,我要去上海了。也因為他一句話,她放棄了清華

誌願,一門心思考到了上海。

上了二樓,從沙發到獨椅,再到露台外都站著的,足足聚了二十幾口人。

氣氛格外嚴重,有人低聲不鹹不淡交談著,也大多不苟言笑。其實她早就習慣了,許家歷代軍人,

這一輩除了許南征和還在念高中的堂弟妹,也無一例外均是軍裝裹身。這樣家庭出來的人,說話都是

一個調子,就連還在軍校的堂弟也是這樣。

直到跟著許媽媽進了廚房,她才低聲問:“這次又是為什麼?惹爺爺這麼生氣?”

許媽媽親自洗了手,去泡了茶:“外邊很多閒言閒語,傳進院兒裡很難聽,老爺子本來聽著就心

情不好,正好今天有不少人來祝壽,私下裡多少都問了句,要不要幫南南什麼的。其實老部下都是好

心,可老爺子都這麼大年紀了,肯定是要麵子,哪兒受得了這種話。”

蕭餘頷首,示意自己明吧。這幾天的報導是太兇了。

許南征的3GR網站財報出來沒幾天,網上就傳遍了。下半年整整虧損了十七個億,幾乎是去年

的□倍,更有傳聞說3GR馬上就要納斯達克退市,自然有很多難聽的話。

就連自己助理都在茶水間八卦得興奮,說什麼估計3GR一倒閉,互聯網界要震蕩了。

她端著茶盤走到書房門口,凝神聽裡邊的動靜,似乎沒聲音,敲了幾下門,依舊沒反應。到最後

她也隻能硬著頭皮,開了口:“爺爺,是笑笑啊,給您祝壽來了。”

話說完,裡邊依舊沒動靜。

她真沒了主意,回頭想要徵詢意見,才看到客廳裡陽台上的人都有些沉默,似乎也不知該怎麼辦。

蕭餘捏著茶盤,正是進退為難時,裡邊終於回了話:“進來吧。”

聽見這話,她才算是鬆了口氣,小心推開了門。

老爺子因為眼神不好,平時都喜歡開大燈。今天卻獨開了一盞壁燈,黃色光線滲入每個角落,莫

名就讓人緊張。錚亮的紅木椅上,端坐著老人家,一手很用力地握著拐杖,一手還在不停翻著桌上的

報紙。

許南征隻用一種很恭敬的姿勢立在老人身前,從肩到腳側幾乎垂成了一條直線。每次都是這樣,

自己幾歲時就看見近十歲的他拔這種規整的軍姿,到三十過了還是如此。

直到她放下茶盤,老人家才忽然問:“笑笑啊,看過南南的新聞沒有?”

“看過,”她輕描淡寫道:“都是胡說的,您可不能都信。”

其實早在一個星期前,他堂弟許遠航就事先提過這件事。

那時她還在新疆拍汽車廣告,呼喇喇的風將臉刮的生疼,臉上的絲巾被吹得揚起來。許遠航在電

話那頭說的繪聲繪色,她都忘了去伸手拉住遮臉的絲巾,直到電話掛斷,愣了很久。

聽到這種消息,她不是不害怕的。

當天晚上就和老闆請假,定了最早的航班回了北京,可一到首都機場又猶豫了。自己什麼也幫不

到,什麼也做不了,去他公司也隻是添麻煩而已。

也就是這樣,足足徘徊了一星期,也沒去他公司看一眼。

老人家淡淡地說了句:“不能盡信,也不能不信。”

長輩開口,從來沒有小輩說話爭辯的道理。

也正因為如此,自小許南征被罰,都是她出來緩解氣氛,也不過是仗著她不是許家人:“爺爺,

今天可是您大壽,屋外頭叔叔阿姨都等著呢。當初我剛工作時,您還特地叮囑我不能做騙人的廣告,

其實廣告和新聞報導差不多,您別看都寫的正經,沒多少能真信的。”

她說完,蹲在了矮桌前,端了杯茶遞給爺爺:“前幾年我大學一個師兄結婚,當天就有報紙整版

寫'北京初降瑞雪,新人冒雪結婚。'其實就是他們家安排的,找個了新聞點,讓兩人結婚照登了報,

討個彩頭而已。”

老人家深嘆口氣,接過茶杯,“我那些兒子媳婦怎麼不敢進來?每次都讓你進來勸?”

蕭餘暗自腹誹,什麼叫炮灰命?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三言兩語說什麼自己也是捨不得爺爺生氣,又打著哈哈,說千裡迢迢從祖國寶島趕回來祝壽,

可不想就這麼餓著肚子回去了之類的話。

絞盡腦汁,哄了足足十分鐘,才算換了老人家的笑。

也因為這個插曲,整頓飯大家都是吃的食不知味。

規矩是自小就有的,食不言寢不語。除了許爺爺偶爾抬頭說:“笑笑多吃些,還是這麼瘦。”一大

桌子人,好幾十盤菜,明明是難得的家庭聚餐,卻沒人敢出聲說話。除了兩個老阿姨不停換著熱菜,

都不過是筷子碰碗的聲響。

直到晚飯過後,許家那兩個還讀高中的孫子輩才吵鬧了些,不停祝壽著,蕭餘又趁機拿出爺爺的

壽禮,贏了一片刻意的誇讚。如此熱鬧了好一會兒,老爺子才笑著進屋睡了。

她這才算是真鬆了口氣。

這一關算是過去了,接下裡就看許南征的了。

下樓時,正有兩輛車從樓前開走。燈光交錯著,在夜色中劃過幾道刺眼的光,她用手臂擋著眼睛,

掃了眼四周,才看到許南征的車還在。

車門邊站著他堂弟,似乎在探頭和裡邊兒說什麼。

她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問候下他公司的狀況。可又覺得那些報導已經很詳細了,再問什

麼也不過是虛話,就在徘徊時,許遠航已經回頭看了她一眼,輕吹了聲口哨:“我走了啊,我哥說要

送你。”

視線落到車裡,能看到許南征在接電話,食指很慢地叩著方向盤,聽了很久,才很慢地說了句:

“沒有退路了。”

男性的低沉聲音,帶了些疲憊。這還是今晚他頭次開口說話。

她小心看了眼許遠航,用口型問了句:沒大事吧?

許遠航聳肩,也無聲回了句:自己問他。

她蹙眉:我怵他。

許遠航攤手:一輩子的冤家。

她鬱悶看他,狠狠踢了他一腳。

許遠航疼得齜牙咧嘴地,揚起拳頭對她晃了晃:死丫頭。

車裡人還在接電話,卻忽然敲了下車窗,示意蕭餘上車。

她沒敢耽擱,又狠狠補了一腳,立刻繞到副駕駛座那邊上了車。剛才關上車門,許南征就已經掛

了電話,對許遠航說:“家裡人問你什麼都注意點兒,別什麼都說,聽見沒有?”

許遠航嘿嘿一笑:“老哥,有些事兒我懂,可有些事兒還真不知道怎麼說。”

許南征從口袋裡摸出煙盒,銜了一支在嘴裡,含糊道:“什麼事?”

“那天你媽偷偷問過我,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孩從網上看你爆貼,直接有人問3GR的老總有幾個∮思∮兔∮網∮

老婆,據說有人言之鑿鑿說背景這麼深,早有好幾個了。你看看,你媽都急了,管它領沒領證,怎麼

也要帶回來一個過過場吧?”

還真是找死嗬。

蕭餘裝作沒聽見,隨手調著電台。

“我倒也想呢,”許南征嗤地笑了一聲:“這一年都住在公司,連家都沒時間回,還有空養好幾個老

婆?”

“問我時我還真說了,估摸著金屋藏嬌總有幾個,”許遠航說得繪聲繪色,“長發的,短髮的,我倒

都見過,可都沒笑笑好看。”

她手頓了下,立刻揚起拳頭,對他狠狠揮舞著:死小子。

許遠航笑得隱晦,剛想再添油加醋兩句,他已經隨手把領帶解到了%e8%83%b8口,慢悠悠地說了句:“夠

了啊,”那墨色沉沉的眼底,沒有任何笑,“下次再拿笑笑說事兒,把你拎到護城河沉了。”

車外的人依舊嬉皮笑臉,趴在車窗上還想再逗貧,他已經踩下油門,嗡地一聲開了出去。許遠航

險些被他帶的摔在地上,趔趄了下,吼得三分帶笑:“全北京城就屬護城河最髒,老哥你也太夠意思

了!”

直到開出院門口,兩個人依舊沒有說話。

車內空調被打的極冷,這是他十幾年的習慣,永遠保持清醒的備戰狀態。

蕭餘隻覺得冷,將包抱在懷裡,稍許讓自己暖和了一些。許南征不說話,她也隻好隨手調著電台,

正是晚間時段,大多數點歌娛樂節目,轉了一圈回來依舊停在了點歌的調頻。

不知是誰點了首莫文蔚的老歌。

那個黑髮黑眼的慵懶女子,總用淡淡的鼻音來演繹,略帶溫馨,卻又多是些莫名的心酸。

她終於忍不住,先開了口:“很嚴重嗎?”

他沒說話,隻搖下了自己那一側的車窗。

風就這麼灌進來,乾燥熱氣滲入到車內每個角落,吹得她頭髮亂飛,他卻已經點了根煙,深吸了

口,像是要一絲不剩地強壓入肺裡,才算是過癮。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微笑著回看她:“很嚴重。”

一貫如此的語氣,彷彿不大在意,也不太上心。她甚至懷疑有天塌下來,他也是這句話。

他很快轉了話題:“剛才看你胃口不好,怎麼?阿姨做的不合胃口了?”

她搖頭:“沒什麼,估計下午吃的太晚,剛才還不覺得餓。”

其實晚飯時他也是這樣,隻迅速吃完自己碗裡的米飯,卻沒吃一口菜。

忽然響起的鈴聲,打破了兩人難得的交談。

前麵正好是綠燈,他邊開動車邊用右手在身側摸著藍牙耳機。其實他的手已經離得很近了,卻頻

頻錯過。蕭餘掃了眼駕駛座縫隙處的耳機,拿起來替他戴上。

他接電話時大多是沉默的,不喜歡多說話,如果真有重要的事,就會直接把下屬都叫到公司開會。

眼下也是這樣的狀態,他始終在聽著,手指不停敲著方向盤,像是在審視,或是在思考權衡。

她隻這麼看著,就覺得整個心被他的手指牽動著,跳的很慢很慢。

幾近窒息的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