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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子衿的智慧,很難回答。

又到了離別的時刻……

季子默站在病室的窗口,目送著她離開。子衿也很固執的,一直沒回頭,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子衿明白他等了她很久,可此去經年,要等的日子會更長。

有時候她也會想,自己這麼一年一年往醫院跑,到底對他是壞還是好。

最終,她還是樂觀地想,分別雖然痛苦,等待雖然殘忍,可總也比看不到希望,無人可等的境地要強。

沒有目標的活著,或者就跟數綿羊一般,無聊無趣。

這樣想著想著,離別也似乎變成了相聚的開始,自然地,也就變得沒那麼哀傷。

縣級的巴士從來開的很快,四十分鐘後,子衿便站到了車站廣場的中央。

有那麼一瞬間,她不知道自己的腳步該往哪兒走。

補習哥可以整天忙著跟自己父母鬥智鬥勇,小姐妹可以為了自己的目標奮鬥拚搏。

甚至連季子默,都學會了隨遇而安。

每個人都在嘗試適應自己所處的環境,每個人都在為更好的生活努力著,改變著,奮鬥著。

她呢?

除了一直逃避,一直當一隻膽小的鴕鳥,這麼多年,她都做了些什麼?

「A市,A市最後一班車,要走的快點上啊。」

渾渾噩噩的子衿也走了過去,踏上大巴車的前一刻,子衿的%e8%85%bf倏地收了回來。

「對不起,我不回去了。」

然後,大巴車緩緩消失在子衿的眼前。

她站在原地,仍是發呆。

她要回去嗎?

回去繼續麵對薛文謙,麵對他們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混亂感情?

季子默的話又在她耳邊環繞,現在的她心緒有些亂,有些煩躁。

他為什麼要照顧季子默,為什麼要照顧喻佩母女?

為什麼要一直跟自己糾纏不清?

為什麼不在兩人之間痛快的砍開一條分界線?

「薛文謙,難道你真的愛上了我嗎?」

輕聲問,無人應答。

卻在她心內那一池安靜的湖水裡,激起一片漣漪。

最後一趟車也錯過了,子衿這些真是進退無門了。長夜漫漫,她該何去何從?

一陣冷風,吹得自己手寫發涼,雙手插袋,卻從中摸出一張紙片。

——姐妹花髮廊。

那五顏六色的小腦袋,其實還是讓子衿印象挺深刻的。

又想著,反正今天也回不去,找到酒店之前,去看看她們,好像也不錯。

髮廊位於老舊小區的一戶民居裡,這髮廊可比不上「名片」那麼花哨。

黑底白字的簡單招牌,大門是對拉玻璃門,玻璃門上貼了幾張過時的髮型設計圖,透過玻璃,有三個帶鏡子的座位,子衿猜想,這也許就是小姐妹花謀生的場所了吧。

比子衿想像中的還要破舊。

推門而入,那看上不怎麼穩固的大門立刻「咿咿呀呀」地發出一陣老舊的聲音,店內無人,也沒有開燈。店麵盡頭有一扇小門,通向內間。

子衿朝裡麵輕喚了一聲,「請問有人在嗎?」

立即得到了回應,雖然聽著聲音微弱還有些遙遠。

「有人的,就來了。」

子衿挑了個靠門邊的位置坐下,隨意的翻起一本髮型雜誌,實在是沒有興趣,便抬頭再看看鏡子裡的自己。奔波了一整天,即便再強撐精神,臉上的倦容還是遮不住。

她輕撫著自己的臉頰,卻突然發現自己眼下竟有了一條細細的紋路,不由得心一驚,隨即又一笑。程琳老說自己活得像個七十歲的老太太,這不,又離她的詛咒更近了一步。

也許,自己是真的老了。

作者有話要說:

☆、疑問

「你是,子衿姐?你怎麼來了?」聲音傳來,子衿回頭,春華滿臉堆笑地從內間迎麵走來。

子衿這才真正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勢,一跛一搖,都似乎要往前跌倒一樣。那瘦小的左%e8%85%bf,看得自己有些觸目驚心。

「可以幫我做個頭髮嗎?」子衿淡淡一笑。

其實,子衿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做過頭髮。

坐在鏡子前,小姐姐替她圍上當碎頭髮屑的大塊藍布時,子衿還在盤算著自己究竟多長時間沒見過頭髮了。

「子衿姐,你想做什麼樣子的頭髮?」

「隨便吧,都可以。」

小姐姐一雙靈巧的手在自己後腦勺龍飛鳳舞,子衿看著自己留了多年的長髮似柳絮般紛紛樓下的時候,其實心裡還是有幾分不捨的。

請不自覺的,就托起手,接住了幾根,細細的看著,留戀著。

「子衿姐,你心情不好嗎?」

子衿不語。

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隻是有些事情沒有想通,堵在心上悶悶的。

「放心,我給你做個漂亮的卷髮,你的壞心情就像是你的手裡的斷髮一樣,全部去無蹤。」

說完,便又是一陣「咯咯咯咯」銀鈴般的笑聲。

「壞心情,去無蹤。」子衿嘴裡低聲嘟囔著,手一放,那斷髮果然隨風,飄落到遠遠的地方。

而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絲笑容。

三個小時之後,春華設計師作品閃亮出爐。

看著鏡中的自己,子衿有些發呆。

那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真的是自己?

一頭如瀑黑色長卷髮隨意地散在兩肩,跟濃黑的大眼睛互相呼應,粉嫩紅%e5%94%87也被電吹風吹出的暖風烘得愈加嬌艷,原本有些不好的起色,卻也被兩頰垂下的髮絲很好的掩飾了起來。

鏡中的子衿,很美。

「子衿姐,你喜歡嗎?」

愣了半天,子衿才傻傻地點頭,再點點頭,「哦,喜歡,很喜歡。」

「喜歡就好,我相信自己姐老公看到這麼漂亮的子衿姐,一定捨不得再跟子衿姐吵架的。」

「老公?」

子衿抬頭不解,小姐姐卻笑著取出剛剛子衿洗頭放在她那兒保管的手機,「剛剛手機一直在響,我看你在睡覺就沒給你,你老公一直在給你發短信。」

子衿略一整理,隨即臉一紅。

那個是薛文謙給她的手機,她忘了更改備註名的。

「他,不是……」

解釋,好像有些多餘。

子衿默默接過手機,逕直放入口袋。

「子衿姐你不看看短信嗎?哎,剛剛還拿著手機左等右等,心急難耐,現在倒還不意思了?看看吧,說不定你老公在求你原諒他呢?」

——左等右等,新近難耐。

自己在別人眼裡竟是這般期待著他的電話嗎?

這怎麼可能!

「他要是肯開口求我原諒才稀奇呢?」

說到嘴邊,引得小姐姐一陣哄笑,子衿這才一愣。

做完頭髮,小姐妹還熱情的招待子衿吃了一頓她們家鄉地道的風味美食。蘿蔔乾兒炒臘肉,乾辣椒蒸魚,還有子衿說不清楚名字的醃菜肉泥,外帶一個清炒土豆絲兒,樣樣都是重口味下飯菜,質樸簡單又不失美味。

席間,小姐妹也跟子衿聊起一些往事。

那些往事,並不如小姐妹笑容那般美好。

子衿才知道,原來她們還有個弟弟,而且不幸的是,他也罹患上了小兒麻痺症。而她們倆,正是為了湊齊弟弟的手術費,才從偏遠的地方輾轉遍來到了B縣,開了這家髮廊謀生的。

一時間,子衿竟不該說些什麼。

「阿姊,我好想阿爹阿娘還有阿弟。」夏詠已忍不住有些哽咽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春華輕輕地將妹妹擁入懷中,「阿姊也想,等攢夠了錢,我們就回去。」

春華用得是鄉音,可子衿竟然神奇般的聽懂了。

聽懂了,卻更加傷感。

不知怎麼回事,看著抱在一起的小姐妹,子衿忽然便想起了季子硯那個傢夥。

她的童年其實跟小姐妹的童年有著很相似的地方。

那時候,她與父母也是不常見麵的。

父親經常在國外參加講座,演講,學術討論;母親呢,更是忙於自己的表演事業,四處奔波。

子衿見他們本人的次數,要遠遠少於在電視書籍報刊裡見他們的次數。後來,再親眼目睹了父母對大哥的「傑作」之後,子衿索性就直接搬進了姑姑家,一直住到了高中畢業。

大學是子衿親自挑選的,季明遠給她唯一的條件便是:

——絕對不能做有辱家風的事,換句話說,就是絕對不能丟他季明遠的臉。

可所謂家風,是偽善?是欺騙?還是貪圖名位?

說來,真是諷刺。

後來便到了同薛文謙的婚事。

薛文謙去季家提親,季明遠的第一句話是。

——她可以找到更好的。

其實那時候的薛文謙心裡是憋了一肚子火吧。

一個年輕有為的青年實業家,無數人心中的少年才俊,全國嶽母娘評選出的最佳女婿,竟在一個一肚子酸水、隻會在筆桿子上耍橫的文人麵前被看扁……

這樣想想,也難怪他當時會那麼不喜歡跟季家有任何意義上的牽扯。

吃完飯,時間竟已接近淩晨。

小姐妹盛情邀請子衿留宿,卻被子衿婉言拒絕,臨走時,子衿在小書桌上壓了幾百塊錢,一張小紙條。

紙條上留了自己的電話號碼,以及一句話。

「永遠別對生活失去信心和希望!」

而這一句話,子衿已分不清,是說給她們的,還是留給自己的。

B縣的夜生活遠遠不上A市,這個點,街道上別說人了,鬼都不見幾隻。連路燈幽幽暗暗的忽明忽滅,時不時從不遠處傳來幾聲狗吠,隻顯得街道更為安靜。

月色卻有幾分宜人,照的子衿的影子清麗修長,一舉一動,都像極了仙子在雲中的慵懶舞姿。白日裡雲層密佈,沒想到到了晚上,天上倒變得如此乾淨透亮。

偶爾有車經過,車速飛快,往往不等子衿回頭,便隻能看見車%e5%b1%81%e8%82%a1了。

「這樣子,是難打到車了。」四下裡望了望,沒見著酒店,「難不成真要露宿街頭一回?或者是走路回車站?」子衿暗笑。

剛走了沒幾步,便接到了小姐姐的電話。一些感謝之詞並未讓子衿覺得虛偽做作,這其實是很難得的。季子硯說她看人太毒,這其實,並不是一件好事兒。

掛斷電話,順手打開了收件箱,裡麵滿滿噹噹的,全是他發來的短信。

「在哪兒」

「我知道你很生氣,我隻想知道你在哪兒?」

「你在哪兒?」

……

「告訴我,你在哪兒,最後一次。」

最後一條短信,顯示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一個小時前。

最後一次的意思是什麼?

子衿囔囔自語,意思是,他再也不會管她了嗎?

就那麼停在路中間,發愣的子衿自然是不會注意到自己幹了一件多麼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