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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還有能見到它的一天。

果然,她走後,他連這幅畫也一併扔了嗎?

幸好,幸好隻是扔了。

幸好……

儘管帶著麵具,儘管極力想要隱藏好自己的情緒,可麵具裡子衿眼裡的悲傷,無法抑製。

也許她與這幅畫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也許她們有著更深層次的情感交流,此時讓她們無阻礙的對話,才是對藝術品最好的欣賞。

老管家見狀,退到一旁,盡可能留給子衿最大的空間。

那是子衿懷孕三個月時的事。

子衿孕期反應巨大,白日孕吐幾乎讓她得不到任何營養,晚上的失眠更是讓她日漸憔悴,無精打采。當時季子硯聽聞子衿的狀況之後,立馬拿起了好幾年不曾開封的畫筆,為子衿作下《母體》一畫,寓意是讓子衿腹內的寶寶安靜聽話的睡在母親懷抱之中。

說也神奇,自從子衿收到這幅畫,每每身體不適的時候,隻需要瞧一瞧畫裡的情景,胎兒便能立馬安靜下來,確實是省去了子衿孕期不少的痛苦。

可那孩子,還是沒了。

而這畫,卻依然掛在子衿眼前。

悲從中來。

良久,感覺到身後有人在靠近。

「這幅畫,曾是我兄長贈予我的禮物。」

身後那人身子明顯一頓,子衿回頭,卻是一個帶著黑色麵具,披著黑色鬥篷的,帶著黑色禮帽,身材高大的一位男士。

從身形上看,絕不可能是管家,想必,也是宋小姐邀請的賓客了。

「抱歉,我以為是管家先生。」

子衿低頭為自己的冒失唐突表示歉意,那人一言不發,隻眼神死死地盯著她看。

這樣毫不掩飾的眼神,是有些不禮貌的。

被這般盯著的子衿明顯也有些不適應,隻好舉起相機,匆匆留下紀念,便轉身準備離去。

「那麼,我先告辭了。」

轉身的瞬間,子衿看到男人的嘴角有些細微的動作,最終還是沒能聽到什麼。

她心想著,也許這個人是啞巴。

子衿走到門口,老管家為她推開大門,強烈的日光猛然直射到子衿眼前,她下意識的拿手一擋,於事無補。

終於,晃晃悠悠的暈倒在地。

假麵遺落一旁。

果然還是失禮了。

子衿暈暈乎乎之間隻覺得有人抱著自己一路小跑,迷迷糊糊地聽到了一些急切關心的的問話,卻又聽的不是很真切。試圖慢慢的睜開雙眼,眼前的正是那位帶著麵具的黑衣男子。

他有著淩厲的下巴線條,身上散發著熟悉的味道,奇怪,為什麼會這麼熟悉。子衿突然很想摘下他的麵具,看一看麵具下的那張臉,剛一伸手,那人便像是木頭人一般,渾身僵硬住了。

子衿慌忙收回手臂。

「對不起,是我冒昧了。」

後來,子衿做了一個夢。

夢裡夢到了一個不常夢見的人。

夢裡的他一直在跟她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遍,兩遍,很多遍。

聽得子衿忍不住淚流滿麵。

現實裡,他從來沒說過抱歉,一句,哪怕一句也好。

「對不起,我沒能給你名正言順。」

「對不起,我愛的是別人。」

「對不起,我弄丟了我們的孩子。」

……

現實裡的薛文謙沒說過抱歉,夢裡的子衿又何必選擇原諒。

於是,子衿說。

「我恨你,薛文謙。」

你恨我,我知道,我從來都是知道的。

季子衿,季子衿,子衿,不要恨我,不要……

「啪。」

水晶酒杯應聲落地,瞬間在空中飛濺起無數碎片,每一片似乎都折射出子衿的樣子。

或快樂,或悲傷,或絕望。

這個馳騁商戰的男人終於沒熬得住,醉倒在吧檯。

那一年,她笑靨如花。

他知道,娶她並非單純隻為負責。

對他來說,負責任的方式有千萬種。

選擇陪玩她走完一生,許她一個家庭的原因,可惜,待到她離開了之後,他才慢慢懂得。

為時已晚。

多少次,多少個夜晚,想靠近她的慾望燒得他幾欲發狂,可他不能。

她眼裡恐懼、厭惡讓他的腳步變得沉重。

薛謙明白她給季子衿造成的那些傷害,就像是銅鐵製成的沉重枷鎖,禁錮著他的靈魂。

於是,他隻能一遍一遍告訴自己,若還想留有遠遠的關心著她的資格,唯一的方法,就是默默守候,不去打擾。

可子衿親口道出的那句恨意,卻讓他心底最後一道防線頃刻土崩瓦解,最後一絲希望,變成了奢望。

她說她恨他。

又一個酒杯落地。

年輕管家把醉得不省人事的薛文謙攙扶臥室,聽到的唯一完整的一句話便是。

「子衿,別恨我。」

這是第一次,向榮見薛文謙喝酒喝到爛醉如泥。

也是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子衿」這個名字。

第二天一早,年輕管家敲響薛文謙房門,半天,無人響應。

推門一看,房內空無一人。

年輕管家正納悶著,餘光一瞟,隔壁那個神秘的房間,房門正大開。

好奇心的驅使下,年輕管家走了過去。

一陣微微壓抑地抽泣的聲音傳來。

哭?有人在哭?

誰會擅自闖進那間房?

略一探頭,年輕管家一愣。

薛文謙正抱著一個小盒子綣在書桌前。

低聲哭泣。

子衿因高燒加上重度貧血在醫院裡足足躺了兩天。

出院那天,宋薇薇特意托老管家送了一大籃子水果慰問。

這一慰問,倒弄得子衿一陣不好意思,原是自己麻煩了人家的。後來聽程琳說起她才知道,那日她昏倒之後,宋家的舞會都不得不提前結束了。

這讓子衿愈發汗顏。

表達完自己的歉意,子衿便向老管家問起那日送她來醫院的恩人的情況,可老管家似乎也不甚瞭解,隻知道他是宋家的一位客人。

子衿又說起自己是否可以找個方便的時間登門致謝,老管家也說需要請示,才能給子衿答覆。於是子衿用心的給老管家留下了自己的詳細的聯絡方式,等著對方的回復。

那張便簽,下午便出現在薛文謙的辦公桌上。

晚間,子衿的郵箱收到一封郵件。

——子衿小姐,您的感謝我已收到,那日之事著實為舉手之勞,請勿介懷。

——聽聞您對繪畫收藏深有造詣,若您身體康復,這個週末能否在邀請您至古堡,再度一敘,共同品評其他畫作?

看到郵件的子衿不禁一笑,這人倒是有趣,連名字都還沒互通,居然就發起了盛情邀請。

若是往常,子衿必定拒絕,可在見識過宋家琳琅滿目的奇珍異寶後,她的抵抗力明顯變弱了很多,很多。

再說,畢竟人家對自己有恩,登門一謝還是很有必要的。

——感謝您的盛情邀請,子衿一定會準時赴約。還未請教您尊姓大名。

郵件回傳過了很久,子衿才收到回復。

點開來一看,心中不知怎麼滴,浮現一絲絲失落。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網②提②供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鄙姓宋,宋濂。

宋濂嗎?

聞到的味道,是那麼熟悉,難道,竟不是他?

子衿如約來到宋家古堡,未免尷尬還特意叫上了程琳作陪。

再來古堡,子衿卻隱約覺得有些不同了。

不單是僕人們見她們的表情模樣略有古怪,就連宋薇薇看著她的目光也有異樣。

子衿隻想著也許是上次的生日舞會鬧出的一些意外讓自己變得有些另類,倒也沒曾往其他方麵聯想。

子衿迫不及待的問起那位宋濂先生,宋薇薇臉色上卻有些驚慌,望了望老管家,老管家似乎也有些遲疑,愣了一會兒,才微笑著向子衿道歉。

原來,那位宋濂先生臨時接到公司的出差安排,前一日去了國外,未曾等得及與子衿一見。領走還交代了老管家,讓他務必轉達歉意。

畢竟是承蒙了他的恩惠,如今不能當麵致謝,子衿心裡還是有些失落、遺憾。

互相寒暄了幾句,宋薇薇便迫不及待的將子衿推給了老管家,自己拉著程琳躲到一旁說起了悄悄話。

子衿倒正好落得輕鬆,任憑老管家領著走進了上次還沒來得及拍完的藝術藏品陳列室。

未曾見到宋濂先生的淡淡遺憾立馬就被陳列室的藝術精品帶來的震撼給取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曾經有一個假麵,那是我從這個世間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有人說,帶了上了假麵,就能阻擋住這凡世的虛偽、謊言、欺騙。

可要是,說謊的人是我自己呢?

我帶著漂亮的假麵,來往穿梭於塵世。

用最美好的說辭,最得體儀態掩飾內心的傷痛與不堪。

你看見了我,卻看不到我的真心。

你看到我在笑,細心一點就會發現我的靈魂在顫唞。

假麵下的我,在流淚……

☆、以前

如果說上次見到的藏品已算得上珍品,再度光臨,眼前這些名畫的規製級別簡直讓子衿到了瞠目結%e8%88%8c的地步。

中世紀名家作品比比皆是,更難得的是,文藝復興時期名宿的作品竟也赫然在列!

看來上次展出的展品確實隻是鳳毛麟角!

這位宋濂先生果然是身份地位不凡,否則,就她一個連宋大小姐朋友都稱不上的人,怎麼可能見識到這些珍貴藏物!

這下子可好了,都還未曾謀麵,就已經欠下這位宋先生一個又一個地大人情了!

整整半日,子衿呆在陳列室裡樂此不疲。

一點兒也不曾察覺身後的管家先生早已退去。隻留下一個高大孤獨的身影,站在離她一窗之隔的地方,默默的注視著她。

剛搬去蘇公館的時候,子衿也不愛多說話,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整日裡總是懶懶的,唯一的戶外活動便是搬了躺椅放在花園裡擺著,要麼曬著太陽睡午覺,要麼捧著各種無聊的百科全書打發時間。

那時的他很忙,卻總是很有時間,找各種借口「打擾」她。

她安靜的樣子很美好,可他實在是不喜歡她的眼裡,沒有他。

子衿喜歡攝影,可她那時懷有身孕,外出取景並不容易。

他便想法設法去朋友長輩那兒,搜刮一些極有意思的小玩意兒供她拍照。她雖性子寡淡,卻也是個極容易滿足的。每每看到一些沒見過的稀罕物,總要樂嗬樂嗬好幾日。

她笑起來,眼角像極了夜空中的彎月牙,純粹又乾淨,漂亮極了。

「你那麼厲害,能收藏到達芬奇的作品嗎?」

那是她難得一次挑釁自己,就因為自己拿她的懶惰開了次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