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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皇後 海的挽留 4422 字 1個月前

走一邊回憶著安定門附近的格局,拖著疲憊的身體,一路問路走過去,終於在落日時分到達了記憶裡的那條街道。

因為已經快要到夜禁的時辰,街道上的行人明顯稀落了不少,漪喬站在夕陽的餘輝裡,抬頭定定地望著麵前大門緊鎖的客棧,眸光黯淡,一動都不想動。

往來的路人行色匆匆地從她身邊走過,殘陽將她的影子越拉越長,最後模糊成一片,同淡淡的光影一併消失在了無盡的黑暗裡。

暮色四合,夜幕降臨。

她如今所處的這條街道,正是她當初剛來到這裡時進京走的那條。

三年前,就是在這裡,她遇到了鶴齡和延齡,進入了張家,頂著另一個人的身份在這個時空開始了一段段或喜或悲的際遇。

而現在,她又站在了這裡。

三年前,祐樘在這家客棧裡坦明身份,向她求婚。後來他們鬧誤會她跟他決裂,也是在這裡。

漪喬恍然覺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原點一樣。

從鼓樓傳來十三通鼓響,漪喬驀然回過神來。她知道,這是暮鼓,也即京城百姓慣稱的「天交頭鼓」,是關閉城門的提醒,更是夜禁開始禁止通行的警示。

她眼下得趕緊找個地方容身,不然待會兒被巡夜的看見她夜禁之後還在街上遊蕩,會受笞刑的。

本想和上次一樣尋一個土地廟先將就一晚上,但是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她不敢再耽擱工夫,瞅準一個窄胡同就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隻有一個出入口的胡同,她走到盡頭的時候,發現那裡散亂地堆了一些稻草。漪喬吐口氣,心想著今晚就窩在這裡睡一宿好了。

她簡單整理了一下那堆稻草,坐下來後從包袱裡掏出一個饅頭,一個人窩在稻草堆裡很快就啃完了。雖然那饅頭又冷又硬,但硬饅頭更能抵饑,她正好可以稍微墊了墊肚子。

由於奔波勞累了一天,她很快就睡了過去。

朝陽初現,晨鐘撞響,夜禁解除。

漪喬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拎起包袱出了胡同。

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怎樣,她總覺得街上的人少了些,周圍似乎比往常冷清了很多。不過眼下她可沒心思思慮這個。

如今她要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去找墨意麼?可是她欠他的已經太多了,她實在是不想再去給他增添困擾。可若不去的話,她要如何進宮……

漪喬正思忖間,直覺哪裡不對勁,側過頭一看,訝異地發現一個文人模樣的人正一臉錯愕地盯著她瞧。

漪喬一時間很是疑惑,正要發問,卻聽對方極其不確定地試探著出聲:「喬妹妹?你是……喬妹妹?」

漪喬一愣,哭笑不得地看著他:「閣下在說什麼,什麼喬妹妹?我根本……」

「哎呀!瞧我這張破嘴,」那人猛地一拍腦門,隨即上前幾步賠著笑,左右張望一下,壓低聲音道,「如今應該是皇後娘娘才對,娘娘切莫見怪啊……」

這人認識她?漪喬微微蹙眉,此刻才仔細地打量起對方。

這人穿得頗為齊整,一身典型的書生打扮,長得白白淨淨的,五官倒也生得端正,清秀中帶著文弱。隻是漪喬總覺得,就比例來說,他的腦袋與身體相比似乎略大了一些,使得她越看越覺得他像一根棒棒糖。

漪喬敢確定,她之前沒見過他。不然就衝著這麼有特點的聯想,她也必定會記住他。

棒棒糖看到漪喬的表情,知道她不認識他了,似乎很是惆悵地長歎一聲:「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啊!草民就是……娘娘可還記得孫伯堅這個名字?」

漪喬搖了搖頭,目光逡巡一圈:「閣下有何話還是直說吧。還有,這裡不方便,稱呼上隨意一些就好。」

棒棒糖見他都提醒到這份兒上了漪喬竟然還是沒想起來他,一時間頗受打擊,變得有些著急:「娘……」

漪喬即刻用眼神示意他注意稱呼,隨即又被他這個說了一半的稱呼囧了一下。

「姑娘果然是隨和的人,那在下就直說了,」棒棒糖訕訕地笑笑,「在下就是從小和姑娘訂了娃娃親的人,姓孫,名伯堅。本來當初不日就要迎姑娘進門了,隻是後來……在下忽染惡疾,結果婚事倉促告吹,姑娘便隨著令堂從興濟來了京城……呃,難道姑娘一點也不記得?」

漪喬聽著聽著,眼睛瞪得越來越大——眼前這人居然是她以前寄居的身體原主的未婚夫!她之前竟還有個未婚夫?!!而且都已經快要過門了……原本她還在奇怪她都到了出嫁的年紀怎麼都沒許配人家,現在看來原來如此。

孫伯堅似乎是急著撇清什麼,忙接著道:「想必姑娘隨後也聽聞在下在親事退了之後病就即刻好了……姑娘千萬別誤會,不是在下故意不想迎娶姑娘,實在是令尊……」

「不必說了,我曉得了。」都說這個這個麵上了,漪喬自然聽出來了他話裡的意思。

看來張巒當初得知雲老夫人壽宴的事情後,為了能讓自己女兒攀上高枝,不惜暗中作梗毀了原本的婚約,這才得以把妻女接進京參加壽宴的。隻是他當時大概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因為這個英明的決定而在日後一躍成為皇帝的老丈人。

「如今想來,這都是冥冥中注定好的,姑娘是天定的大富大貴之命啊!多虧當時在下聽了令尊的話,才成就了姑娘這段錦繡良緣……」孫伯堅想起往事,不由喟歎連連。他忍不住多看了漪喬幾眼,心裡再次感歎這樣的美人果然不是他能消受的。

「閣下若是無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漪喬現在沒心思挖八卦,她麵前可是擺了一堆的問題亟待解決。

「哎哎,娘……姑娘,那個,」孫伯堅連忙趕上漪喬,「看在過往的情麵上,能不能……能不能請萬歲爺賞在下個官……在下保證自己是有真才實學的!隻是一直科場不順而已……」

原來他剛才繞了一大圈,目的就是這個。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了當初祐樘讓她嫁給他說服她入宮時說的話——

「姑娘已到了出閣的年紀,嫁人是必然的事。恕在下冒昧,姑娘也應該很清楚,憑著姑娘的家世,多半也就是嫁給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吏,在鍋碗瓢盆之間打轉……」

那麼,他當時說這話的時候,到底知不知道未婚夫的事情?

不過說起來還真要感謝張巒,若沒有他從中作梗,她穿過去的時候那身體都已經嫁作他人婦了,她也根本不可能遇到祐樘,這一切真是巧之又巧。

漪喬目光掃向他,好笑地道:「我從不插手這些事情。更何況,你說,若是陛下知道了你我之前的關係,會怎樣?」

孫伯堅張了張嘴,一時語塞。他眼見著漪喬又要走,趕忙上前低聲道:「娘娘出身書香門第,也當知道讀書人的難處,草民實在不想白了頭還熬不來功名……就當體察民情了,反正娘娘眼下不也是微服私訪呢麼?」

漪喬一愣:「微服私訪?」

孫伯堅自覺自己窺見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四下裡謹慎地看了看,一臉堅決地小聲道:「娘娘放心,草民絕不會說出去的!保證守口如瓶——哎呀,要說聖上和娘娘此招果然高明啊!萬歲爺去祭孔,娘娘就扮成平常百姓體察民情,且穿的居然還是胡服,嘖嘖,果然有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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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喬猛地一個激靈,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裡的信息:「等一下!」

她斂容追問道:「陛下去祭孔?什麼時候?」

孫伯堅怔了怔,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就是今日啊,難不成改了?咦,不可能啊!我方才都看到萬歲的鹵簿大駕了……」

「他、他……他在哪裡?」漪喬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瞬間沸騰起來,聲音因為激動而帶著輕微的顫唞。

「自然是孔廟吶,娘娘怎會……哎哎!娘……」孫伯堅話沒說完就見眼前的人已經轉身跑出去老遠,聲音忽地拔高,正要大聲叫住她,卻又發覺這稱呼不能喊出來,最後繞了幾繞還是哽在了喉嚨裡。

「唉,你族中也不知多少人沾了你的光撈到個一官半職的,到我這兒就不念舊情。要不是我當初收了你爹的銀子裝病退親,你如今不過是我家裡的糟糠而已,哪裡能有今日的風光?」孫伯堅嘴裡嘰嘰咕咕抱怨著,看著她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視線裡,鬱悶地歎了好幾口氣,才不甘心地挪步離去。

漪喬感到自己此刻跑得都快要飛起來了,但始終覺得還是不夠快。雖然昨日到現在都沒吃什麼東西,但她眼下卻好似突然有了使不完的力氣,一路狂奔,腳下生風。

其實不僅步履如飛,她的心情也是飛揚的。

所謂「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概便是如此。

怪不得今日街上的人這麼少,原來都去湊熱鬧去了。

孔廟和國子監相鄰,而國子監就坐落在安定門內的集賢街上,這次她不必問路了。由於張巒以前就是國子監的監生,所以孔廟的位置她是知道的。

越接近那條街,人群就越稠密。到後來她已經連走都走不了了,隻能艱難地拚命找空隙往前鑽。最後由於前排的人牆實在太結實,她就被卡在了離大道兩丈遠的地方。

從前她都沒機會像現在這樣觀摩皇帝出行的排場,今日才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天子的陣仗。

大道上,龍騎、北鬥旗、五行旗、五嶽旗、二十八宿旗,以及傳教幡、告止幡、絳引幡等各色旗旛次第從麵前招展而過,間以黃蓋、華蓋、曲蓋、紫方傘、紅方傘、雉扇、朱團扇等傘扇儀仗,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很多旌旗下都圍繞著五名甲士,一名負責擎旗,其餘四個則合抬一把巨大的弓弩。

緩緩行進的隊伍裡,有隨行的官員,還有無數負責護衛聖駕的錦衣衛和禦林軍,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整個鹵簿大駕雖然人數眾多儀仗龐雜,卻極為整飭有序,就連甲士們的步調也從始至終一絲不亂。

「果然是天家,真是氣派呀!」一旁的一個趕來圍觀盛況的腳夫忍不住讚歎道。

一個儒生正仰起脖子瞧著隊伍裡高高豎起的龍頭竿,聞聽此言,收回視線,瞥了那腳夫一樣,得意地道:「那是自然,天子鹵簿大駕,豈是尋常能比?陛下為宣聖道,極是看重祭孔,把排場弄大一點,也是為彰顯重視……」

陛下,陛下,陛下在哪呢?

漪喬被夾在前擠後擁的人潮裡觀看了半天的皇家儀仗隊展示,卻是始終沒看見正主。

莫非是前麵引導聖駕的儀仗太長,玉輅還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