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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皇後 海的挽留 4453 字 1個月前

「太……太子?」她驚異地瞪大眼睛看向他。

祐樘沉了沉氣,旋即挑揀著將事情的大概簡明扼要地向她講了一遍。

「這麼說,我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真的還魂了?」

「嗯,」祐樘微微頷首,「你方纔的失態,我會想法子幫你圓過去。但是之後,你要記得自己的身份,切勿再做出失態之事。」

「你是太子,你是太子……」她低著頭自言自語,隨即似乎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用手撐起身子就要下床來,奈何她身上還有傷,動作間碰到了傷口,於是痛呼一聲便又跌了回去。

祐樘垂了垂眼眸,上前幾步走至床邊,聲音平靜地開口:「你想和我說什麼?」

她皺著眉頭從床上爬起來,繼而麵朝著他跪在床上,一臉恨色地咬牙道:「民女有一樁不共戴天的大仇,望太子殿下能……」

「我說了,你要記得自己現在的身份,」他不客氣地淡聲打斷她的話,「改個自稱。」

她怔了一下,張了張嘴,想了半天才試探著問他:「臣妾……是要改成臣妾麼?」

「可以,」祐樘見她又要開口繼續方纔的話,便抬手示意她噤聲,「你所說的大仇,指的是被巴圖蒙克食言拋棄之事吧?」

她似乎是又想到自己當初淒涼慘死的遭際,身上散發出一股戾氣:「是的。」

「我知道,你是想讓我幫你報仇對麼,」祐樘不待她接話便又繼續道,「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但是,你也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約莫半柱香的工夫之後,祐樘打開殿門從裡麵走了出來。繞過迴廊,他陡然瞥見方才殿中的那兩名宮女正站在不遠處說話,一個似乎正在跟另一個說道什麼。他眸光微閃,麵上浮現出一抹思考之色。

隨後不知是誰發現了他的到來,二人趕忙上前來跪下來行禮。

祐樘目光掃向兩人,曼聲開口道:「你們是新來的?」

「回殿下,是,昨日剛調來此處。」其中一個垂眉斂目地答道。另一個也連忙稱是。

「你們叫什麼名字?」

「奴婢……奴婢紅儂。」那方才在殿中冒失的宮女吞吐道。

那另一個猶豫了一下,遂答道:「奴婢剛入宮不久,尚無主子賜名。奴婢姓鄭,名金蓮。」

旁邊跪著的紅儂忍不住不解地看向她。

祐樘將兩名宮女的言行看在眼裡,眸光閃爍,不以為意地笑笑:「她叫紅儂,你乾脆叫綠綺好了。」但隨即,他麵上的神情便凝滯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漪喬在他麵前提起大婚之前往張府送的納采問名禮時,曾經毫不掩飾地鄙視了他的品味,說那一群羊和一百多瓶酒上居然統一蓋著一條一模一樣的紅綠羅銷金蓋袱,那滿眼的紅色和綠色配在一起看得她一窘一窘的。他當時笑著和她解釋那些彩禮和儀式都是嚴格按照既定禮製來的,當時是直接交由禮部和翰林院會同商討的,他沒操多大心,也沒怎麼過問,隻熟悉了一下大致流程就直接坐上禦輅當了現成的新郎官。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就很難關上,她往昔的一顰一笑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他隻覺心裡一陣窒痛。

如今任何一樣東西都能觸發他有關於她的記憶,就算和她沒多大關係,也能拐彎抹角地想到她。

祐樘閉了閉眼,心裡一片難言的苦澀。

「你往後就叫綠綺,」他看了眼那名叫鄭金蓮的宮女,隨即又轉向旁邊的紅儂,「既然你來了這裡,那我便給你換個名字吧——焦尾,你往後就叫焦尾。」

焦尾和綠綺都是前代名琴的名字,他說到綠綺,便正好由此及彼地借來一用。

兩個宮女叩頭謝過了太子殿下賜名,原本以為沒什麼事了,但沒想到祐樘在將要越過去的時候隨口吩咐了一句:「綠綺,隨我來。」

剛得了名字的綠綺怔了一怔,隨即眼珠子轉了轉,低眉應了一聲「是」。

祐樘也沒再去看她,隻逕自往前走去。

他要先找個方便說話的地方吩咐這宮女一些事情,隨後去小憩片刻,晚些時候還有些大典前的瑣碎儀式等著他。他按了按犯痛的頭部,此刻仍舊覺得懨懨的,渾身不適。

登基在即,而他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不臨時稍微調整一下,他擔心大典時出岔子。

早在幾日前,他便安排了司設監、尚寶司、教坊司等衙門和鴻臚寺、錦衣衛等官署在華蓋殿和奉天殿設了禦座、寶座、香案、詔案、雲蓋雲盤、中和韶樂等所需的一應配置。

所有該準備的都已經備好,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但他心底總覺得缺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

縱是備得再齊全,沒有漪喬身邊,他的登基大典無論如何都是不完滿的。然而,這樣的缺憾,又要如何來彌補?

成化二十三年九月初六,是禮部擇定的黃道吉日,舉國上下皆知的新皇登基日。

秋分之後,晝越發短夜越發長,但今日的黎明卻似乎到來得特別早。

東方欲曉,天光愈加明亮,朝霞迅速點亮天際,整個蒼穹像是要燃燒起來似的,一片連著一片迅速蔓延,變得越來越明亮。

少頃,旭日挾著吞吐山河的氣勢噴薄而出,盤踞整夜的黑暗再無處藏身,連最後的反抗都未來得及祭出,便被毫不留情地驅逐殆盡。

東方的天際雖是霞光萬丈,但待到朝陽完全躍出,朝霞便被那金色的日頭搶去了風頭。

玉帶河上碎金流光,漢白玉橋映日輝煌。明亮耀眼的金色席捲天地,使此刻的紫禁城更添華美壯闊。

在綿延不絕的鐘鼓聲中,浩大的鹵簿大駕蔚然排開,文武百官早已身著簇新的朝服在華蓋殿前玉階上的大片空地上候著了。新皇在奉先殿等處行禮如儀之後,便乘著雲輿親臨華蓋殿。

鴻臚寺的官員傳下旨意,百官免賀。繼而引出執事官,百官依次朝著禦座上的人恭敬行禮。待到此間的儀式走完,新皇由華蓋殿中門出,又折回之前便親禦過的奉天殿。

恢弘大氣的中和韶樂從奉天殿中傳來,在聲勢浩大的皇家儀仗的拱衛下,那奢華貴氣的雲輿在殿前緩緩停下。

金玉璀璨,流蘇百轉。

在千萬人的翹首迎候下,那個身形頎長秀拔的少年自雲輿中徐徐步出。

他頭戴前後皆墜十二串五彩玉珠的皂色袞冕,兩側垂下的紅纓上分別綴著兩塊以玄色紗裱外的琉璃黃玉。他身著與之配套的繁複袞服,其中玄衣肩部織繡著大氣的日月紋樣和盤龍紋樣,背部則呈現磅礡的星辰和山川紋樣。

隨著他穩步前行的動作,六彩大小綬帶下垂掛的玉鉤、玉珮、金鉤和玉環輕輕相擊,發出金玉交鳴特有的清越樂音。

他麵上神情沉靜從容而略帶肅穆。原本清雋玉潤的氣質裡,和潤稍斂,那種由骨子裡透出的天成氣場再無遮遺,整個人自內而外,鋒芒畢現,銳氣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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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睥睨天下心懷蒼生的自信和%e8%83%b8懷,是獨屬於帝王的無上尊崇與王者氣度。

拾階而上,他從容不迫地越過每一個人,在不絕於耳的中和韶樂中,踏進莊嚴恢弘的奉天殿,一步一步,走向權力的極致巔峰。

這裡是整個江山的權力中心,是俯瞰天下的最高殿堂。

緩緩落座於九龍金漆寶座之上,他的神色沉靜依舊,眸光中卻是更添淩然銳意。

和著韶樂之聲,一眾錦衣衛開始鳴鞭,鴻臚寺官員行贊禮,百官行五拜三叩頭禮。

「恭賀我主承嗣大統,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恭賀我主承嗣大統,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齊齊跪拜叩首,山呼萬歲之聲激盪在這闊大無比的殿宇間,久久不絕。其聲之高,直衝淩霄,震徹寰宇。

祐樘俯視著玉階下的眾人,麵上仍是不動聲色。他此刻心裡並無多少喜悅,更多的反而是一抹濃重的落寞。

坐擁江山如何?君臨天下又如何?在他眼裡,江山與她相比,也要失色黯然。沒有她,他終究還是形單影隻的一個人。皇位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更加不勝寒的高處。

是了,他現在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祐樘心頭湧上一股不可言狀的淒涼,暗自苦笑一下。手臂微微一動,玉珮藍璿便即刻滑進了他被寬大衣袖籠著的手裡。

一點點將玉珮握緊在手心裡,他心中輕聲呢喃道:喬兒,千萬好生留著你那塊玉珮,不然我的所有努力就全部付諸東流了……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意麼?回來,你一定要選擇回來,我等著你……

美玉潤澤,在陽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冰藍色光芒,精緻漂亮,卻讓人無端生出些寒意來。

漪喬站在一間獨立病房的窗邊,垂眸盯著自己掌心裡的玉珮出神。

她醒來時就發現自己正躺在這間病房的病床上,房間裡一個人都沒有。當她還在晃神兒的時候,暫離片刻的母親推門進來,突然見到她醒來,一時間狂喜不已,即刻撂下手裡的東西,上前抱住她哽咽得說不出話。

她心裡百感交集,當時隻啞著嗓子艱難地叫了一聲「媽」,便再也擠出來一個字,隻剩下滾滾淚潮無聲湧出。

過了好一陣子,等到情緒勉強平復下來,她才從母親的口中得知了她這段時間來的狀況。

算算日子,她原本以為自己離開現代也已經快一年了,但事實上她隻昏迷了十來天的時間。

她在古代呆了將近十個農曆月,對應到現代居然也隻過去了十來天,這幾乎是三十比一的轉換比,實在是不可思議。

漪喬望著窗外這座繁華喧囂的城市,%e5%94%87角溢出一絲無力的苦笑。她自從醒來後,就基本上一直在發呆。她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場又長又真實的夢。隻是,每當她產生這種錯覺的時候,眼前就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駘蕩若春風的和煦笑容,心就狠狠疼一下,硬生生將她從恍惚中拉回來。

她剛才一直在想,她離去之後,他後來怎樣了。是繼續按照他的宿命走下去麼?或許,她隻是個歷史的過客吧,因為一個偶然的契機和他有一段交集,之後又必然地回到各自的生命軌跡上。但是隻這麼一段交集,便已經足夠深植入她的骨髓裡,讓她這輩子都注定要牢牢銘記著他。

她完全能夠體會到他當時的那份絕望,因為她也是一樣的心情。原本要將心腸硬到底,讓分別更決絕一些,但是在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她卻是再也無法控製心裡的悲楚絕望,什麼都不想再去顧慮了,她隻想用上天留給她的最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