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也沒人敢跟著主子們對著幹。隻有馮氏黃氏在上房裡見到楊氏時投過來意味深長的一眼,正被徐瀅收在眼裡。
黃氏本來坐山觀虎鬥,但或許因為昨兒夜裡被徐瀅掃了徐少渭的臉麵而因此同仇敵愾起來。
早飯時分下了場暴雨,打落了滿地花葉,楊氏沒睡好,或許徐瀅他們的話勾起了往事令她心下憂鬱,又因為被擾了清眠而未曾睡得踏實,眼底下有兩團薄青,看著惟悴了些。徐瀅給她抹了花油,又衝她笑了一笑。
她就是做不到把楊氏當母親,也能把她當朋友。
楊氏心裡的苦她也能摸到幾分。如果她能把心裡的話和盤吐出來的話,興許她對她還會更親近些。昨夜蘇嬤嬤雖然做到了有問必答,但閱人無數的她又豈會看不出來,這個老嬤嬤心底裡還有隱瞞?
不過隻要不過是事關崔家這件事,她眼下都不會糾纏,徐家這點子貓膩她遲早會弄清楚的。
為了不驚動旁人,徐瀅跟徐鏞商量好讓他先出府,自己稍後再出門往街口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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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冰自被馮夫人上門治過一回之後,這幾日老實了些。
馮家對他們長房來說意味著什麼她不是不清楚,上次跟馮氏藉著馮夫人算計崔嘉,其實並不是她的主意,而是馮氏提出要跟馮家討點便宜回來,她自己是沒那麼大的膽子的。
可從崔家出來之後,她總覺得徐鏞往崔家去的太巧,還有徐鏞鬆口也鬆得太快。
原先三房在崔嘉麵前姿態擺得那麼高,怎麼突然之間他就想通了呢?還有按徐鏞的性子,退婚乃是會傷及徐瀅臉麵的,他居然沒有怒到打人,也沒有衝過去抓住崔嘉質問,簡直不像他。
她隱隱覺得,三房也許並不那麼在乎跟崔家的婚約,可是這又怎麼可能呢?他們憑什麼看不上崔家?他們以為徐瀅是誰?
這些日子她沒見著徐瀅,本想找個機會奚落她,藉機刺探刺探,她不露麵也沒辦法。
昨兒夜裡三房鬧騰起來她當時就醒了——隻要聽到三房有事她總是比吃了人參還來勁。
聽到徐少澤回來便把他跟徐少渭反被徐瀅嗆了一口的事情一說,她就更納悶了!才被退了婚多久,徐瀅怎麼怎麼快就能出來頂撞人了?徐少澤徐少渭可是她的伯父,她哪來的膽子竟敢這麼放肆?外頭來的宵小直入三房,當伯父的說兩句她還有理了!
她真看不慣徐少澤那麼窩囊樣!一個黃毛丫頭,有什麼好顧忌的?
琢磨了半夜,一大早起來,她就喚了人去盯著三房。
徐瀅等徐鏞出門後吃了盞茶,也繫了披風往二門下來了。
剛要抬%e8%85%bf進穿堂迎麵就一陣風似的飄來個人。
「二姐姐不是病了麼。這是上哪兒去啊?」徐冰搖著扇子擋在門口,一張殷紅的%e5%94%87吊得老高。
徐瀅最近還真沒怎麼關注她,打從退婚之後她就稱病在床,上次馮夫人上門尋晦氣,她也隻是旁觀了一陣而已。眼下見她閃過來,便就往她打過的手上瞄了兩眼:「三妹妹的手都好了,我怎麼還好意思不好?」
徐冰有備而來。當然不輕易被撩到火起。她說道:「那怎麼同?我如今是崔家的準**奶,東西自然挑好的用,哪像姐姐。雖說是崔家自認倒黴擔下過錯,可這退過婚的女子,名聲總是敗了,嚼用上難免有區別。」
說到這裡她又湊過去笑道:「姐姐可千萬別怪老太太偏心啊。」
徐瀅懶得理會她。微微一挑眉道:「那就恭喜二少奶奶了。」
說著越過她就要出門。
徐冰哪裡肯放她走?一個箭步就躥到了她前麵,冷笑道:「聽說昨天夜裡有人徑直撲向三嬸的院子?可真是稀奇。怎麼別的人都不去找,偏偏找上死了丈夫的三嬸呢?我知道二姐姐素來伶牙俐齒,該不會跟我說那人是個女的吧?」
徐家人對三房素來欺壓慣了,徐冰並不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麼。
但徐瀅昨兒夜裡才因此事嗆過徐少澤。又怎可能放過徐冰?
她略微沉凝了下,跟侍棋道:「去告訴金鵬,我不去了。讓他們直接去便是。」
反正事隔了十來年,此去伍門寺她也沒抱希望一定能找出什麼線索來。有徐鏞去也夠了。
等到侍棋去了二門外找小廝,她這裡就收回目光,沖徐冰咧嘴一笑,突然攏手在嘴邊大聲喊起來:「徐冰設計勾引崔世子!主動投懷送抱以色誘之與他有奸!她私行敗壞有辱門風,崔世子看不上她,打死也不肯要她,崔伯爺隻好把她許給庶子崔韋!……」
十六七歲的少女聲音清脆得像山穀裡的百靈鳥,一時之間二門三門各處走動的人全都聽到了!
原先定給徐瀅的婚事短短幾日間就重新洗了牌,馮氏他們當然沒臉把個中因由跟府裡人說,因此竟有九成九的人不知道究竟是何緣故,徐瀅這尖嗓子一喊,這九成九的人就再也沒有什麼不清楚的了!
——原來竟是投懷送抱?投懷送抱了還被人嫌棄?怪不得馮家不撐她了!
四麵八方都有腦袋探過來。
徐冰簡直要瘋了!
連下人們都已經知道了,她日後哪裡還有臉在府裡呆著?!
「我掐死你!」她扯嗓子大叫著撲過去扯徐瀅的頭髮,徐瀅早就防著她,抓起廊下伸進來的樹枝往她臉麵一掃,她頓時被撲得後退跌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你幹什麼!」
馮氏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三步並倆到了跟前,伸手便要來教訓徐瀅。
徐瀅未及還手,楊氏又從身後院子裡衝出來了,一步擋在徐瀅麵前:「大嫂還要跟個孩子過不去麼?」
「你給我閃開!」
馮氏火冒三丈,不光是為徐冰跌坐在地而氣,也為徐瀅大喊出來的那番話而氣!雖說徐瀅是在府裡嚷嚷,可人也是要臉麵的,讓下人們知道了真相,連她這個大太太臉上也沒光!回頭她又得花多少力氣去堵下人們的嘴,讓他們別外傳?!
「大伯母這是夥同三妹妹搶了我的婚事,還要回過頭把我死裡整?」
徐瀅壓根就不讓楊氏出麵,她是清貴的楊家大姑奶奶,就得有楊家大姑奶奶的體麵!豈能與馮氏這種潑婦對罵?
她揚%e5%94%87望著馮氏,「我可怕死得很,還請大伯母高抬貴手,看在我是徐家小姐的份上饒了我這一回。」
馮氏瞪圓雙眼怒指著她,「你是徐家的小姐,難道冰姐兒不是!把人往死裡逼的是誰?你這麼大喊大叫讓她日後怎麼做人!我倒沒看出來你心腸竟然這麼歹毒!來人!給我把二姑娘押到佛堂裡去!」
當初徐瀅就是在佛堂裡穿過來的,聞言便就不由冷笑。
府裡婆子怵著徐鏞,倒是沒人敢真的憑這麼一喊就往上撲。
徐瀅深深看了她們一眼,忽然間掉頭就往院裡走。
馮氏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盯著她進了過了正院與東跨院之間的夾道,這才看出她是往上房去!
去上房她也不怕!
老太太近來雖是有壓倒她這股西風的意思,但她在這府裡經營了十幾年,根基早就穩了,何況她還是府裡的宗婦,當老太爺已不在,二房又還要巴著徐少澤的情況下,老太太能拿她如何?
便也抬步往上房裡來。
楊氏皺著眉頭,自然也惦記著徐瀅而去。
徐冰見人都走了,當然也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
東跨院這邊黃氏垂頭想了想,卻是輕輕掩了院門回房歇起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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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也早就知道消息了,聽說人都往她這裡趕來,連忙揮退了端來紅棗桂圓茶的丫鬟。
徐瀅先進來,回頭瞅著人到齊了,便就望著徐老太太道:「老太太明察秋毫,方才二門下的事,想必已經知道了,別的事情孫女都且不論,就有一句話問老太太,我母親的聲譽倒底清不清白?」
徐老太太還當她一來便要拿方纔的事情為柄,竟不料她丟出的是這麼個問題,不由連看了她兩眼。
楊氏臉色也變了變。
「瀅姐兒這話從何說起?」
徐瀅眼角掃了下瞪過來的徐冰,說道:「有人懷疑昨兒夜裡上府裡來的宵小是衝我母親來的。我身為我母親的女兒,倘若她名聲有汙,我又有什麼臉麵存活於世?還請老太太給個示下,您是婆婆,您說我母親是清白的,我母親就是清白的,您說我母親不清白,我母親就不清白。」
這幾個月裡老太太都沒跟徐瀅起過直接衝突,隻從她逼迫馮氏拿嫁妝那事看出她幾分膽色,眼下聽她這麼說,便不敢大意了。
首先楊氏這十年裡根本就沒出過徐家大門,並不可能在外勾搭什麼人。
其次昨夜徐瀅反駁徐少澤兄弟的那番話也傳到了她耳裡,自然是不能容許再有人胡說八道。
徐瀅把話這麼一擺,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冰姐兒!這話當真是你說的?!」她沉了臉。
徐冰才挨過打,看到老太太這模樣也怵了,「我沒說!是她冤枉我!」她指著徐瀅。
徐瀅揚了%e5%94%87,說道:「既然是我冤枉你,那你就把我母親清清白白這番話跟我說一遍?」
「我有什麼不敢的?」徐冰理直氣壯地。「三嬸清清白白,並沒有什麼不軌之舉。」
徐瀅走到她麵前:「既然我母親清清白白,那昨兒夜裡那個人,到底是來找誰的呢?」
徐冰怔住。
徐瀅走到她麵前,緊盯著她的雙眼,「我母親的院子跟你住的院子可近得很,此人既不是來我們三房的。那敢情是來找你的了。這府裡大晚上的有外人躥來躥去。我可是害怕得緊。三妹妹不如告訴老太太,這個人到底是誰?」
「你少胡說八道!怎麼可能是來找我的?」徐冰破口大罵,「誰會信你的鬼話!」
「怎麼會不信呢?」徐瀅瞇了眼。又搖起了扇子,「難道當初不是你主動去撲的崔嘉?不是你主動設局勾引他,然後藉機要挾的崔伯爺?如果你跟崔嘉沒有這麼事,那你們這婚約又是怎麼立下的?我哥哥和小王爺可是在崔家看得一清二楚。」
徐冰暴怒了。「我沒有設局!崔世子跟我是兩廂情願!你少在這裡誣陷我!」
想賴掉她跟崔嘉那段是不可能的了,當日崔家那麼多下人在。若有不信的,前往崔家去打聽打聽就知道這裡頭來龍去脈。何況徐鏞那日過去的時候又正撞上了那狼籍的一幕。
徐瀅道,「既然你們是兩廂情願,那誰知道你會不會在嫁給崔世子願望落空之後又跟他暗通款曲?」
「住口!」馮氏騰地站起來。「你這是在明目張膽地往冰姐兒身上潑汙水麼!」
「是不是潑汙水,先且瞧瞧這個!」
徐瀅手一抬,一條劍穗騰地在半空晃蕩了兩下。堪堪垂在她們母女麵前。「這是昨天夜裡我哥哥削下來的對方的劍穗,你們要是不信這人跟三妹妹有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