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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男人不知道夜裡跟女人說了什麼,女人居然沒那麼排斥那小孩了,一大早起來隻是扒了娃娃身上上好的狐裘和那些之前的長命鎖之類的東西,去鎮子上當了不少的錢回來。

好歹他們還有那麼點點腦子,沒去把娃娃身上那塊刻了他名字的玉拿去當了,不然……

後麵,花朵才知道,這兩口子是因為努力了好幾年都沒生出個崽子來,怕萬一命中無子,暫時將這娃娃收在膝下也不錯……

「小野種,你給老娘記住了,以後我就是你娘!」

畫麵又變了。

這次,花朵再看到小孩時,小孩抽高了不少,大概有六歲的樣子,雖是那皮相越見是精緻無雙了,身上卻是瘦得皮包骨一般,臉色蠟黃,沒營養得緊……

是啊,那樣窮的地方,怎能養出個貴公子來?

這次,他正被一群破小孩追打,一顆顆的石子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身上。

「野種!打死野種!」

「他爹在外麵偷人生的他,是個野種,大家打死他!」

「賤人生的野種哦……」

「打死他!」

……

「你個死崽子!老子要弄死你!」花朵這次看得是義憤填膺,他媽的那不知哪家的野小子居然撿了塊斷了半邊的墳磚不知輕重地就往那孩子頭上敲……

見了血,那些個小娃兒也是被嚇住了,看著那滾熱的血順著那瘦得跟乾柴似的男孩頭上流下來就知道這次玩兒過火了,生怕被大家大人收拾,抬%e8%85%bf便一窩蜂地散了。

「喂,你怎麼樣了?」

花朵很是擔憂這孩子這次撐不過去,幾次想試著到他麵前去,卻是怎麼都近不得一步。

當晚,那惡婆娘就帶著被打了個血窟窿處理都沒處理的男孩去各家說理去了,待一家家要了醫藥費,才草草地給男孩用破布包紮了一下……男孩當晚就發起了燒,人也昏昏沉沉地躺在了床上。

「我們還是請大夫來看看吧?」

「看什麼看,這點傷還能死人了不成?」

……

就像是誰的記憶片段,一切的一切,都那麼地不連貫,斷斷續續,又走馬觀花一般在她眼前閃過。

畫麵一晃,她再次看到男孩時,他好似又長了一歲,卻是瘦得愈見不像樣子,明明很是精緻的五官,在那具乾屍一般的身上似鬼一般可怖,不論他看著誰,那眼神都似跟惡鬼一般陰森森的,村裡人誰見他都避之不及。

男人那依舊破敗的茅草屋傳來奶娃的哭聲。

「哦哦,娘的乖孩子,我的心肝喲,不哭不哭,娘給餵奶奶哦……」

過了好久,屋裡的女人似乎是將娃娃哄睡了,出了屋子,卻是正看著本該在院子裡洗娃娃尿布的人坐在那裡發呆,女人一下就火了起來,隨手操起旁邊的掃帚就往男孩身上招呼去,「你個吃白食的野種!我叫你偷懶,我叫你偷懶!」

女人最後一棍子招呼在了男孩天靈蓋上,男孩當場一口血,就那麼暈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醒過來的男孩出了門,去了村子中間的那口大家時常來打水的井邊,就那樣愣愣地站在那裡,看著那黑□□的井水……

他這是要幹什麼?

還未待她出口,那孩子就「噗通」一聲……

「哎呀,有人跳井了,出人命了!」

一旁抽旱煙乘涼的老頭子一下子蹦了起來……

☆、第125章 曾經故人

沖天的火光映襯下,滿地的血色在殘月的照耀下分外詭異妖艷。

一切事物都在這大火肆虐的夜晚扭曲猙獰,張牙舞爪地在一片」畢畢剝剝」的聲音裡痛苦□□,滿帶濃煙和灼熱的扭曲世界,又隱隱似有人無聲地絕望哭泣,哀傷的靈魂在一片火光中沉默崩裂。

像木偶一般站在那片火海裡的人,就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在越見肆虐的火海裡化為灰燼,黑漆漆的眼眸無悲無喜,空洞得容不下任何東西。

」著火了!著火了!」

」大家快起來救火!」

周圍的村民終於被這處的火光沖天和濃烈的燒焦氣味驚醒,紛紛慌張衝出家門撲火,生怕這火勢蔓延讓自家遭殃。

少年就站在院子裡,看著那些提著水的村民匆匆從身邊經過……誰也未曾多看他一眼,就似他從來未曾出現過,像空氣一般虛無。

……

男人一家都葬身在了火海,在睡夢中,沒有多少痛苦,走上了一個輪迴的終結,獨獨留下這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一直不曾被他們正眼瞧過的孩子。

村裡的所有人都覺得,男人一家死得太是蹊蹺,為什麼都死了,這被收養的孩子卻獨獨活了下來?從來生活平靜無波的他們嗅出了「陰謀」的味道。

男孩被綁到村裡的祠堂受審。

「說,是不是你故意放火燒死他們的?」

「沒有。」

「那為什麼獨獨你沒被燒死?」

男孩沉默……

「我看你這孽障就是記恨平日裡狗蛋他兩對你不好,所以你就下了殺手!」

「他們就算再怎麼薄待於你那也是於你有養育之恩的父母,你居然下此狠手,連不足月的娃娃都不放過!簡直喪盡天良!」

「這小畜生居然做下弒父殺母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天地不容,該誅!」

「對,打死這沒良心的惡毒小畜生!」

「白眼狼。」

……

如看客一般站在門外的花朵,就看著那被人群圍在中間,被迫跪在地上的孩子沉默地低者頭,出了開始那句「沒有」,就再未多說一句。

這些愚昧無知的古人,難道這孩子活下來就是錯?他睡在那到處漏風的柴房能睡得好才怪……

花朵張了張嘴,很想替這孩子辯駁,隻是,一字都說不出來,因為,她隻是個看客罷了。

她不知道後麵又怎樣了,隻是眼前一幕幕過得太快,最後,隻少年受刑那一幕特別清晰……因為痛入骨髓,所以才最是清晰嗎?

滿身凍瘡和膿包,隻著一件單薄破舊衣衫的少年被村人吊在了村頭的那棵榆樹下,被村裡最是強壯的男人執著牛鞭足足打了一百鞭子,一鞭一鞭,每一鞭都下足了力道,站在少年麵前的花朵,就看著鞭子一鞭一鞭從自己身上穿過,落在那一直垂著頭看不清表情的孩子身上,然後,那一寸寸暗黃的皮膚,就在她眼前破開,露出裡麵鮮紅的血肉,然後,那薄薄的幾層血肉再碎開,下麵是清晰可見的肋骨……

他看到,一滴滴的冷汗從那孩子額頭滑落,然後,似在眼角匯成一滴灼得人心都疼痛的晶亮。

比這血腥的場景,花朵見過了不知多少,比這更痛苦的折磨,她也嘗了不少,天下折磨痛楚,她覺得也就那滋味了,沒啥新鮮。

她覺得,她的心也似那些被貧窮折磨得麻木的村民,看著這孩子無辜受這煉獄般的折磨,心頭竟是連一分的同情都沒有生出,她腦子裡什麼都沒響,就那樣站在他麵前看著,耳邊是一聲又一聲的鞭響。

從早上朝陽初升到夜幕黃昏,那孩子身上再沒一處完好肌膚……

衣不蔽體、皮開肉綻的身子全是深可見骨的鞭痕,一滴滴血珠從破開的皮肉沁出,沿著那以白骨為底,以碎肉為壁的溝壑流下,逐漸匯成一股股血流,最後在無力垂下的足趾上聚成一滴沉重得經不住重力牽拉的血珠,「啪嗒、啪嗒……」一滴滴不斷滴落在腳下那冰封的泥土。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網ω提ω供ω線ω上ω閱ω讀ω

灼熱的血珠化去了滿地的冰冷,慢慢匯聚成一灘小小的、不凝結的血泊。

少年這白骨外露,似妖鬼的可怖模樣著實嚇著了一眾看熱鬧的村民,沒有哪個正常人這模樣還能活下來的!就是執鞭的大漢也受不住這血腥又詭異的場景,最後幾鞭子草草打下去,便是丟了傢夥回家壓驚去了。

熱鬧的刑場終於安靜了下來,灰暗的天空開始落下片片雪白的冰涼。

死了嗎?

花朵走進那滿身是血的孩子,卻是見著一點溫熱從他鼻尖呼出,在一片冰冷中化作一小片白霧。

她就站在那裡,看著那孩子始終吊著一口氣沒嚥下去,就歪著腦袋吊在那片冰天雪地裡等死,等死麼?

夜半時分,天上的雪似鵝毛大片,覆了那孩子一身,掩去一身的不堪。

地上那片暗沉的血色也慢慢被一片雪白掩埋。

「若不想活了,就不要強撐。」她抬手,指尖虛空拂上男孩有著完美弧度的下巴。

男孩自然是沒有聽到她的話,卻是一滴滾熱的東西,穿過她的指尖,一路而下,撞碎一片片雪花……

「若你早這般,又怎會受這許多苦楚?」

喃喃自語,她在與自己說罷了。

「我殺了他們。」

這句話,花朵是懂得,因為她看得清清楚楚,在火勢起來的時候,男孩就醒了,他卻隻是從那破敗的柴屋出來,就站在那院子裡,看著那打翻的油燈火%e8%88%8c蔓延,沒有上前去叫醒裡麵的人,更沒有去別家求援……

本來,男人一家不會這麼輕易死去的,他們那關閉的門窗,卻是成了一氧化碳最好的溫床,所以,連嬰孩都沒怎麼哭,一家子就在睡夢中死去,怕是再醒來,他們都已在黃泉路口。

在這片冰冷的世界,花朵就站在那孩子麵前,她看不懂他,明明無了活的慾望,卻又在最後一刻,咬開了繩子,像最低賤的爬蟲一般,爬出了那個他生活了這麼多年的村子,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這樣冰冷的天氣,這孩子又怎能活得下去?

再抬頭之時,她卻是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

「娘,救救我……」

一身黑衣的女子,蹲在地上,看著那捏著自己衣角死死不放的人,%e5%94%87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這麼想活?我成全你好了」。

「娘……」

「別亂喊,我婚都沒結,可生不出你這可憐兒子。」

……

也許,這兩人之間是注定有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牽絆。

魔,也許真的與凡人有些不同的,雖然他那時他還小,對一切懵懂無知,卻是那時所發生的一切,不管時間再是怎麼流逝,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個生了他的女人的麵貌,在他的腦海裡,清晰得他閉著眼睛都能將她的麵容畫出,準確到每一個細節。

所以,當襤褸一身的他再次在繁華的都城見到她時,便是著了魔怔一般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