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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年女配 愛喝水 4247 字 1個月前

幫人實現願望果然是天上神明的專利,一般人幹不了。

嚴小茂明明隻許願坐一次公車,誰知他坐完普通的,又要坐雙層的。坐完雙層的,又要坐加長的。還好他隻會從外形區分公車,要是他知道公車還分不同路數,我不得陪他耗死在上頭。

花光我身上所有的零錢之後,我們終於把自己成功地領到一個荒涼的不知名地帶。極目之內,一條馬路,一個站牌,幾棟舊時單元樓,再找不出別的建築物。

手裡隻剩下一張紅票子,好不容易等來唯一一路公車,我們剛上去又被司機轟下來,說自動投幣,不設找補。

拉他坐馬路牙子上,我蹲一邊撓頭頓足,竟然有人丟了兩塊錢在我們麵前。你這不用一顆善心侮辱我嘛,咱還沒到這份上呢。撿起錢,我掏出紅票子一併遞上,真心誠意地對好心人說:

「你能再換九十八塊零錢給我嗎?」

結果他像撞了鬼似的彈開老遠,又麻利地伸手抽回自己的兩元錢,大步流星跑了。

我目瞪口呆僵在原地。活到這麼大,第一次遇到百元大鈔被人見人嫌的狀況,真是豐富了我的人生閱歷啊!

天色漸晚,掏出手機我隻能尋求救助。可新手機配新卡,裡麵沒有存一個號碼,而且我現在死活想不起任何一個熟人的電話。問嚴小茂吧,他依舊沉浸在把公車坐過癮的無限幸福感之中,美得冒了泡,一問三不知。估計打聽他爹是誰,他都能說沒見過。

正犯愁呢,手機通靈般響了。我沒來由地肯定,一定是夏亦揚。

果然,接通電話,那頭迅疾傳來他的聲音,

「吳與陳,嚴茂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看不到彼此,我卻能清楚聽出他言語裡的焦慮之情,亟不可待地像是能從聽筒裡伸出隻手掐住我脖子問我人到底在哪兒。不敢怠慢,我忙報上站牌名,保證原地不動等他來,才心有餘悸地掛斷電話。

靜等夏亦揚來的這段時間裡,我經歷了人生中最錯綜複雜的思想鬥爭。一方麵,我想他越快來越好,盡興後的嚴小茂嚷嚷聲不斷,又喊累又喊餓,怨聲載道的樣子仿佛已經完全忘記我是成就他偉大理想的「蘋果仙子」。另一方麵,再不敏[gǎn],我也嗅出夏亦揚對無故失蹤的嚴小茂擔憂到暴躁的失控味道,究其始作俑者不是我吳與陳,還會是誰。

他來了,我該怎麼辦,繼續道歉認錯?這招我練過啊,和他相處這段時間,我沒幹別的,全用來反復自省,抱憾罪孽深重了。

但這次似乎不太一樣,我無論如何都倒騰不出誠懇謝罪的標準規格,隻心裡害怕地要命,害怕他來,害怕看他生我氣的表情,甚至害怕他就此把我列為拒絕往來戶,形同陌路。

這樣的感覺似曾相識,好像翻山越嶺覓到蒙塵的記憶深處,那個漆黑夜晚我也如此這般無助。好久遠的過去,我以為不再記得,撣去塵埃,竟和此刻情緒交融,愈發刺痛。我緊咬牙,拚命甩頭,沒有什麼會揮之不去,隻是因為自己不夠努力抹滅……

「舅舅!」

我癲狂地甩頭自虐進行正酣,嚴小茂高亢的童聲急插入耳,於是我腦袋順著他聲音的方向一甩而去,以極不自然以及完全不符合人體工學原理的抽筋狀態定格,唯有一雙尚能轉動的眼睛追蹤到一幅感人至深的溫馨場景。

嚴小茂小短%e8%85%bf跑得飛快,四肢大張跳進夏亦揚的懷裡,那小臉在夏亦揚的勁窩一陣亂蹭,嘴裡還不停嘟囔著什麼。最後乾脆伸出倆發糕似的小胖手托在夏亦揚的腮邊,小嘴跟蜜蜂采蜜似的毫不客氣地啄起他的臉頰。

太溫情的一幕,我不忍打擾,扭正脖子悄聲走近他們,不知是該熱淚充盈感動於舅甥重逢後的喜悅,還是道聲抱歉灰溜溜地轉身離開,自清門戶。

抬頭之際恰巧迎上夏亦揚投來的目光,與其說如以往那般看不出端倪,倒不如說像清清淡淡的隨意一瞥,看見什麼又看不見什麼,無關緊要罷了。

從小到大,習慣被人忽視,我早已學會不去在乎,直到麵對眼前這個人,頃刻土崩瓦解。我不明白,他笑我,氣我,惱我,可以應對自如。為什麼他眼底無波,倒令我有點心灰意冷,說不出地失落悵然。

平時挺能白活的一張嘴,啟齒幾次無話可說,腦中即便充斥各種歉意說辭,卻字字生刺,無法一吐為快。

嚴小茂從夏亦揚懷裡支起頭,揉著半睜不閉的眼睛,低喃:「舅舅,回家吧,我困了。」

他微笑點頭說好,轉身離去。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嚴小茂忽然對我喊道:「姐姐,快走啊,天都快黑了。」

天籟般的童音如向我拋來的救命稻草,哪來得及躊躇,我深憂夏亦揚會即可否決,任我自生自滅一樣,忙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回程的車內,我和嚴小茂坐在後座,他一上來就腦袋枕上我的大%e8%85%bf呼呼大睡。我內心忐忑,滋味難抒,扭臉對向車窗,留戀急速滑退的躍動夜景。從燈火稀疏到滿城輝煌,從車少人寡到喧嘩熱鬧,我才知道原來我們已經坐到離城中遙遠的郊區,本就滿溢的歉意,又被隨之而生的後怕燒滾,炙熱灼心。

可我偏就提不起絲毫勇氣說一句話,任憑愧疚愈發濃烈。一路上,我明明有很多次跟他說抱歉的機會,可我現在卻隻能沮喪不已地看著他把早已熟睡的嚴小茂抱進房間。

偌大的客廳裡,我坐在單人沙發上對著嚴小茂緊閉的房間門發呆,嚴濟楚翹著二郎%e8%85%bf品著咖啡看書,還問我要不要來一杯。

他不驚不擾的態度,我很難不懷疑是不是他在咖啡裡下劇毒。雖然怕被我識破,卻表演淡定過了度。事後我才知道,他在手術臺上待了一天,沒等為找不到兒子著急呢,兒子已經安然無恙地被夏亦揚送回來了。

「嚴大夫,今天的事兒對不起,是我做事不穩妥。」我收回視線,鄭重地站起來,向嚴大夫深鞠了一躬,真心實意地表達歉意。

「你先坐下。」他放下咖啡,揮手示意,輕問,「那小子罵你了?」

我搖搖頭,他要真把我罵得狗血淋頭,我也許能舒坦點,不至於這會兒低落地想逃之夭夭。

「嚴茂和他很親,也是他在國外這幾年唯一掛記的人。你無緣無故帶走嚴茂,他肯定會非常生氣,你能明白嗎?」

「明白。」怎麼能不明白呢,他的冷淡漠視都快把我憋瘋了。

「那你知道該對他說什麼了吧。」嚴濟楚肯定的語氣不像要給我任何提點,他端起咖啡走進了另一個房間,輕帶房門。

細微地撞擊聲如鼓錘落定,敲進我心裡。該說的話早已於腦中反復草稿數遍,提起勇氣我來到嚴小茂的房門口,手指在即將觸碰到門那一霎那又被我死死攥緊。

夏亦揚這個人,我實在摸不透。若即若離地對我好,似友非友地幫助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一蹙眉一眨眼,我都絞盡腦汁想讀懂他的情緒,被他左右,進而淪陷了自己的情緒。好比此刻,我優柔不前,惶恐極了他冷漠的眼神,怕又被徹底打敗。

這不是我吳與陳做事風格,我向來勇往直前,無畏無懼。握緊的拳頭淩空一揮,我用盡底氣沖門口大喊:

「夏老師,對不起,你別不理我。」

糟了,我沒打算說後半句話的,太沒羞沒臊了。不等裡麵的人先有動靜,我腳底板抹油,奪門而出,邊跑邊自我催眠,有錢人家的門板都是隔音的,他也許根本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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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自離院後的第二天,主治醫生給我做了細緻的全身檢查,終於大筆一揮準我出院。

按姚粲的話說,出院是大事兒,就好比鳳凰涅槃,重獲新生。她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一大盆艾葉水,像個神婆一樣,嘴裡叨叨著什麼急急如律令,用手指往我身上彈她所謂的去晦氣神水。要不是院方不同意,她說一定得擺個火盆在門口讓我跳一跳。

聞風而來的還有畢乃千,直接推著輛超市的購物車進了我的病房,裡麵從日化用品到零食水果,再到營養保健品樣樣俱全。手筆大不說,人還特謙虛,非說不知道我需要什麼,隻能隨便準備一點。姚粲調侃他為什麼不去陪他從水裡撈起來的「真愛」。他嘿嘿笑直看我,那眼神好像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一樣。

兩個人各自擺開陣仗,給我好一頓折騰,哪像出院呢,簡直是出獄啊!

這邊神仙水潑著,祈禱千萬別把我一身的衰運帶回宿舍。那邊保健品伺候著,叮囑我補腦吃紅的,補身體吃綠的,補充營養吃五顏六色的。

姚粲對我講上句,畢乃千準能張口對我來下句。他們一唱一和,準確無誤,又說著八竿子打不到的兩個話題。我站中間愣一個字沒□去,隻好對著門口探進來瞧熱鬧的幾顆人頭乾巴巴樂嗬。

喲,還有熟人!

我向門口懸著小腦袋,笑眯眯的嚴小茂招手,「你怎麼來了?」

「我來接你出院呐。」他高興地走進來,雙手提了個和他五短身材極不協調的大口袋。不知道裡麵裝了什麼重東西,拖得他肩膀前墜,走路一踮一踮,好像傴僂的小老頭。

「嚴小茂,你手裡拿到什麼?」姚粲將最後一滴神水彈到我臉上,宣佈她客串神婆的工作告一段落,好奇地問。

她來探病嚴小茂打過幾次照麵。她說嚴小茂傻乖傻乖的,是天使麵孔小傻帽的心。而她最大的惡趣味就是把嚴小茂逗得又哭又笑,還威脅他,告狀不是男子漢。

「我不告訴你。」 嚴小茂一撅嘴,拽到家地扭開頭。見我也好奇心十足地張望他手裡的口袋,他邀功似的大攤開袋口,眉飛色舞地對我說,

「姐姐你看,你最喜歡吃的蘋果,我送給你。每一個都是我自己挑的哦。」

怎麼回事?一個二個都認為我喜歡吃蘋果。如果按「每天一蘋果,醫生遠離我」的標準來衡量,我最近吃的蘋果,都夠醫生們穿越到春秋戰國了。

抖動眉筋,我指著一旁的購物車,勉強笑道:「謝謝你,先放進去吧。」

「不。」他即刻搖頭,像護食的小%e9%9b%9e一樣把蘋果又捧回懷裡,「我幫你拿著。」

「你不嫌重啊?」

「一點兒也不重。」他肯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