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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鳥 李暮夕 4302 字 1個月前

氣氛就這麼僵住了。

之後各奔東西,各忙各的,再也沒有交談。

傍晚時分,沈清石回來時踏著晚霞。

還沒有進門,就聽到鍋碗瓢盆打砸碎裂的聲音。她抬腳跨過一地碎片,迎麵一個杯子飛來,砸碎在她身邊。飛濺而起的碎片在她的左臉上帶出一條極細的刮痕。

她攤手一模,有血。

楚嘉琳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怎麼還不滾?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嗎?我告訴你,你別想再賴著我哥,我哥和飛瀾姐下個月就要訂婚了。」

沈清石掏出手帕,慢慢地擦乾淨臉上的血,沉默地上樓,一邊招呼保姆和幫傭打掃屋子。

楚嘉琳氣得七竅生煙,謝飛瀾攔住了她。她比楚嘉琳冷靜地多,隻是仰頭對沈清石的背影說:「你想要多少錢?直說吧。你是聰明人,也知道不可能和嘉越在一起吧?」

沈清石停下了腳步,回頭對她們笑了笑:「你們會給多少錢?」

「啊?」楚嘉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半晌,輕蔑地笑了笑,「你想要多少?」她已經做好了對方獅子大開口的打算。

誰知,沈清石說:「100萬,少一個字都不行。就明天晚上吧,我和你爸媽見麵了談,把錢準備好。」

楚嘉琳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好說話」。心裡鄙夷,卻樂壞了,她說:「那就這麼說定了。」

隻有謝飛瀾,心裡有些奇怪,她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第二天上午,沈清石穿了新買的風衣,乘車到了楚家。楚家航、楚嘉琳和謝飛瀾在客廳裡談笑,楚嘉越不在——應該是沒有來。

沈清石在心裡笑了笑。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想麵對的,就逃避。

她走過去,直截了當:「我要見楚定山和何淑華。」

楚嘉琳差點翻臉,幸好楚家航按住了她:「他們在樓上,早就在等你了。」他笑瞇瞇的模樣,穿西裝,看著真是一個謙謙君子。

沈清石想起往事,心裡發笑。

有些人,真不能隻看外表。

「你也一起吧。我有些話,想當著你和你父親的麵一起問清楚。」沈清石對他說。

楚家航沒有意外,似乎是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說。

上樓以後,她來到了走廊盡頭的辦公室。敲了敲門,裡麵說請進。她推門進去,然後小心地把門鎖上。

楚定山在辦公桌後麵,旁邊的沙發裡坐著一個中年美婦,神色冷峻,一言不發得看著雜誌,是何淑華。另外一邊還有一個稍微年輕一點的女人,是楚華菱,正微微低著頭修剪指甲。楚家航走過去:「父親,母親。」

楚定山點點頭,示意他走到一邊。

沈清石沒有被這陣仗嚇住,她徑直走到辦公桌前,「啪」的一聲把包放在辦公桌上:「當年的事情,是不是你們做的?」

楚定山終於抬起頭,皺著眉頭看著她。

「用不著給我下馬威,我今天來,隻是想聽一句實話。」

何淑華已經忍不住了,霍然站起,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算什麼東西,這麼對我們定山說話?我告訴你,別想纏著我兒子,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再讓你纏著我兒子!」

「這麼激動幹什麼?」沈清石沒有膽怯,反而笑道,「您還真是愛子情深,都離婚了,為了兒子還巴巴地過來和前夫同一陣線。」

楚華菱大喊:「我撕爛你的嘴。」

「夠了。」

楚定山發話,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他揉了揉眉心:「沈小姐,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你是聰明人,想必也清楚,我們這樣的家庭婚姻是不能自主的,要考慮的方麵很多。關於你和嘉越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他拿出準備好的黑色箱子,推到他麵前,「這是100萬,現金,以後,大家兩不相欠。我希望我們不要再有什麼糾葛。」

「您說錯了吧。」沈清石說。

「什麼意思?」

「不是一百萬,是一百億!」

楚定山愕然地看著她。

何淑華和楚家航也怔住了,似乎是不敢置信,看著一個瘋子似的。楚華菱乾脆哈哈大笑起來:「瘋婆子,你以為自己是誰啊?」

「是啊,我是瘋了。」沈清石冷笑,「不過,這都是被你們逼的。」

「如果這樣,那也沒必要談下去了。」楚定山冷硬地說,起身準備離開。

沈清石囅然而笑:「是啊,是沒必要談了。」

她笑得很舒緩,很輕鬆,對麵四人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她的笑容很美,但是,讓人感到可怕。

他們最後看到她把手按住那個帶來的,進門就被她放在辦公桌上的包裹上。

☆、第061章

061

楚嘉越聽到那件爆炸案的時候,感覺像是在聽故事一樣,過了很久才放下手裡的報紙,望向窗外的藍天。樂—文

今年春天的陽光格外爛漫,窗外是漫山遍野的迎春花。

到了三月份,楚嘉越和好友一起到臨川公墓上香。黑色的墓碑,一共有三座,正中間是他的父親、何淑華,右邊是他的哥哥,緊挨著的是他的姑姑和楚嘉琳、謝飛瀾。

他小心翼翼地掃墓,然後給他們依次折上荊條。

離開的時候,朋友打來電話,說自己要結婚了,讓他這個禮拜抽空去一趟。嘉越笑了笑說好的,一定一定,轉而又問他為什麼想到要結婚了?

朋友說,沒有辦法,女方逼得太緊。又說這個母夜叉,要是再這樣虐待他,他就和她掰了算了。

嘉越說你掰啊。

那邊不說話了。

口是心非的傢夥。

路上又碰到以前的熟人,不過對方對他唯恐避之不及,彷彿沒看到他一樣匆匆躲開了。嘉越哭笑不得,本意也沒有打算上去攀交情。如今他父親和哥哥都已去世,他辭了的工作,做起了職業翻譯,偶爾出國散散心,生活倒比以前輕鬆很多。

他想著離開,腳步卻又轉回來,繞過一座座墓碑,最後停到角落裡一座不起眼的麵前。

上麵沒有署名,但是他知道是誰,因為是他親自操辦並下葬的。但是,這座墓裡是空的,因為屍體根本無法拚湊。

她是個愛美的人,所以他乾脆放了空的。

對不起,老師。

嘉越忍耐了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在墓前跪下來,抱著這塊冰冷的石頭放聲痛哭。她所有的不幸和罹難都是因他而起,最後還為此付出了生命。

如果不是他們如此咄咄逼人,她絕對不會選擇這種玉石俱焚的方式。

他撫摸著相片上的人,有些嘲諷地說:「你不是相信謝從洲嗎?蔣亮根本沒有死,我昨天還看到他們一起在遊樂場玩,他騙你的,你這個傻子。

他隻是在利用你,你知道嗎?

不過好在他也不算喪盡天良,願意一直帶著你的小孩。」

他站起來,轉身卻看到了熟人。

謝從洲牽著蔣亮站在他對麵,楚嘉越看著他沒說話,目光很冷。

「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本意隻是讓她對你死心。」他拍了拍蔣亮的腦袋,小男孩不明就裡地抬頭看著他,大大的眼睛,「謝叔叔,你不是說帶我來看媽媽嗎?」

謝從洲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腦袋笑著說:「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旅行。」

蔣亮不是很明白,但也很乖巧的沒有再問。

楚嘉越冷冷地看著他,轉身離開。

現在說浙西又有什麼用?沈清石不會再回來了。一切都結束了,隻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會以這樣慘烈的方式。

那一日的天空藍藍的,山上遠遠地升起了炊煙。嘉越拾級而下,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公墓外麵是一個小鎮,來往行人稀少。

他覺得肚子有點餓了,四處看看,旁邊有個賣關東煮的小攤,但是攤主不在。他等了會兒,有些無聊地在旁邊坐下。

不遠處有孩子在和父母嬉鬧,父親是擎天柱,托起孩子小小的身子,母親蹲在地上微笑,笑容莞爾。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網⑦友⑦整⑦理⑦上⑦傳⑦

他揚起嘴角,彷彿又回到懵懂的年代,她撫摸他的頭髮,親%e5%90%bb他的額角。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們是不是也可以像他們這樣簡單而幸福……可惜沒有如果。

他真的覺得肚子很餓了,回來的攤主整理東西,發出些微的聲音,問他:「先生,要吃點什麼嗎?」

他彷彿被雷擊中一般,慢慢地、不可置信地回過頭來。

「先生?」女攤主伸手在他麵前搖了搖。

楚嘉越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差點流下眼淚來,磕磕絆絆地說:「我要一碗。」

「要什麼?」

「隨便,給我湊個十塊吧。」

她說好的,低頭擺弄這些,認真的模樣讓他想要笑,又想要哭。他說:「你叫什麼,住在哪裡?」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他說不清是驚喜還是苦澀,「這段日子你一直住在這裡嗎?」

女人不再理會他,興許是覺得他煩,轉頭招呼別的生意去了。夕陽落下的時候,所有人都走了,她卻發現角落裡那個相貌英俊的年輕男人還坐在那裡,盯著她瞧。

她覺得很奇怪:「怎麼了?你還有什麼事嗎?」

「沒,沒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忘記帶錢了。」

「你要賴賬?」

他連忙說:「不,我可以幫你工作。」

「我沒錢招人。」她沒好氣地說。

「不,我隻是想還你錢。」

「算了算了。」她覺得這個人真是煩啊,但是轉念一想,一個念頭湧上心頭,有些熱切地看著他,「你是不是以前認識我?」

嘉越一怔,隨即笑了笑,自然地說:「既然你問了,我就說了吧。」

「快說。」

「我們以前是一對情侶。」

「情侶?」

「對,我們快要結婚了。在結婚典禮那天上,你和我父母一起出了車禍,我一直都以為你死了。」他緩緩地說來,一直望著她的眼睛。

她看了他好久,嗤地一聲笑了,挑挑眉,將手裡的鍋鏟扔車子上:「真的?」

「怎麼會有假?」

「我第一眼看見你這人就覺得你不實誠。」

「但我說的是真話。」楚嘉越說,站起來,一直走到她麵前。

他的目光如此灼人,並不比這天邊的夕陽遜色。她看著看著,原本嘴角興味盎然的笑意漸漸淡去了,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推著車飛快地朝小鎮跑去。

楚嘉越不急不緩地跟上去,一步一個腳印。

一直追隨著她的背影。

如今他截然一身,麵對她時卻覺得從未有過的坦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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