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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鳥 李暮夕 4288 字 1個月前

說:「這次的事情,謝謝您。」

「不用謝,換了別人,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他的語氣聽不出情緒。沈清石皺著眉,心裡不是那麼妥帖。準備了一個下午的話,現在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她看過去,謝從洲的手指正好停留在今年巴黎時裝展那一欄目:「還以為您在看經濟時報呢?」

「做這一行的,不瞭解流行趨向,怎麼知道市場所需?」

沈清石笑了:「那估計得每天賠錢,賠到死。」

這麼冷的笑話,謝從洲神色平淡,很不給麵子,嘴角都沒彎一下。沈清石有點訕訕的,此刻更覺得這個領導不好接近,於是,打消了攀交情的想法。

時間過得非常緩慢。沈清石有點坐不住,起身說:「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先離開了,改天再來看您。」

「請便。」他頭都沒有抬一下。

沈清石走到門口,門正好打開了。

「謝從洲,聽說你傷到%e8%85%bf了,有沒有事情……」楚嘉琳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那是在看到沈清石從裡麵出來之後。她的臉色一變再變,難看地像鍋底,「你怎麼在這兒?」她抬頭去看謝從洲,幾乎是喝問的,「她怎麼在這兒?」

謝從洲放下報紙,說:「她是我們公司的員工,來看望我。」

「哪有事事這麼湊巧?」楚嘉琳氣急敗壞地跺著腳,「上次在醫院也看到你們在一起。謝從洲,你和她什麼關係啊?」

「越說越沒譜了。」他說,「你哥哥呢?」

楚嘉琳一愣:「你說什麼?我哥哥在家裡啊。」

他掏出手機撥打電話,楚嘉琳疑惑:「你幹什麼?」

謝說,讓他來接你,我要靜養。

楚嘉琳一聽就跳起來了,不依不饒地鬧著。不一會兒,外麵吸引了不少人。因為門是半開的,能清楚地看到裡麵的情形。

徐經理和周經理在一起,看到這情形對視了一眼,眼睛裡都有詫異。楊子欣在外麵乾著急,又不好貿貿然衝進去。徐經理忽然問她:「沈清石以前認識謝總?」

心裡想的是,怎麼和周晶說的不太一樣?她心裡的天平重新傾斜,猶豫著是不是站錯了位置。周晶一直代表著謝飛瀾,但是,沈清石和謝從洲的關係,看似也不尋常。

她甚至想,這是不是謝總監在和謝總唱反調。

官二代,一個個脾氣古怪。

楊子欣說:「我不清楚。」

她的不耐煩,徐經理自動腦補成諱莫如深,心裡的疑問越來越大了。

楚嘉越趕到目的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鬧哄哄的樣子。護士和院長杵在過道裡不遠的地方,麵麵相覷,就是不敢上前勸阻。好在這頂樓是給領導幹部的特護病房,平時人不怎麼多,隔音效果也好。

他分開眾人,進了房間,一個杯子迎麵飛來,伴隨著楚嘉琳的尖叫聲:「謝從洲,你混蛋!」一個人影和他擦肩而過,撞得他差點失去平衡。

嘉越定睛一看,腳步有些僵硬。沈清石自然也看到他了,和謝從洲告了別,若無其事地離開了病房。

嘉越忘了去追楚嘉琳,在過道盡頭攔住她。

「你怎麼在這兒?」他也覺得自己這麼問很奇怪,但是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

沈清石覺得他沒有立場問這個問題,撇開他就要走。

「沈清石。」楚嘉越在她身後說,「你站住。」

她真的轉過頭來,還衝他笑了笑。但是,嘉越覺得,這個笑容無比諷刺,刺地他心窩一陣一陣的,像針紮一樣。

沈清石回到樓下時,想到有東西落到樓上,又折返回去。

謝從洲已經起床了,拄著枴杖,一瘸一拐地向窗口移動。在他快摔倒的時候,她上前扶了他一把:「小心。」

「我沒事。」他用不拄枴杖的另一隻手分開她。

沈清石壓低了聲音腹誹:「固執。」

誰知他竟然回過頭,掃了她一眼。她頓時訕訕的的,尷尬不已,連忙轉過頭,佯裝看風景。真是沒有想到,這個人聽力這麼好。

謝從洲在她看不到的身後彎了彎嘴角,又想起第二次在酒店碰麵的時候,常年在外,孤獨平淡久了,心裡難得有些柔軟的情緒。

人的年紀,真不能決定什麼。他和嘉越同齡,感覺心境卻比她還要蒼老。

「你和家裡人處地不錯吧?」他忽然問。

清石聞言轉過頭,謝從洲平靜而溫和的目光緩緩流淌在她臉上,眼底深處,還帶著一點探尋和疑問。她有那麼一刻的愣怔,心裡漸漸被一種苦澀替代。不過,仍然強打著精神擠出了一絲笑容:「我曾經有一個慈祥的父親,可愛的弟弟,不過,他們都去世了。」

他一怔:「……對不起。」

沈清石走到窗邊,雙手撐在不銹鋼窗框上,不經意地越握越緊:「我媽媽去的早,他們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曾經犯了一個錯誤,肖想了我不該肖想的人,所以遭到報應。」

「……」

「我失去了工作,且再也不被錄用;我失去了親人,唯一的親人離我而去。」她慢慢地說,「我真恨那些人。但後來想明白了,我們這種人,生來就是被人踐踏的,沒人家有錢有勢,想報復又能怎麼樣?恨又能怎麼樣呢?人家指不定在哪裡笑。」

謝從洲沉默地站在那兒,拿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她,心裡有一股衝動,就那麼開口了:「這些年,我一直一個人在國外。我有親人,但是十幾年不聯繫,有和沒有根本沒有兩樣。」

「但你好歹還有。」

「你不明白。」

沈清石想了想,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沒資格去揣測別人的生活。這些埋在心底的話說出來,整個人都舒暢了很多。

當年,楚嘉越離開以後,他父親和弟弟在當晚就出了車禍,車毀人亡。肇事司機逃逸,她曾經花了大力、幾乎傾盡所有去尋找,卻處處碰壁。有關部門勸她息事寧人,旁敲側擊,她不明白,也知道事情不尋常,況且時間如此湊巧。

楚嘉越,曾經是她的陽光和雨露,後來,又變成她的災難。她自此一無所有,老家無緣無故地拆遷、拿不到賠償金,失去工作、不被錄用,身上沒有一毛錢,無處可去,認識的人也紛紛杳無音訊,個個裝作不認識她……後來,她走投無路,隻好委身蔣自成。

這麼多年,她心底的仇恨其實沒有增減,隻是胳膊擰不過大%e8%85%bf,無可奈何。

護士小姐在外麵敲門,得到許可後進來,看到屋裡還有一個陌生女人時,臉上的熱情明顯消退了。

「謝先生,您的晚飯。」

「煩請再送一份過來。」謝從洲說,「我這位朋友也要在這裡用餐。」

小護士被堵了一下,有點心塞,但還是壓著脾氣說:「好的好的。」不一會兒就送來了,不過隻是路邊十元一份的盒飯。

沈清石看著她招呼不打地出門,看看他三層的食盒,色香味俱全,然後看看自己吃的,心裡那個不是滋味。

要不要這麼誇張?美色還能這麼用。

她有點不爽地啃了口白菜梆子,碗裡被夾進了兩塊肉,不由抬頭。謝從洲說:「我吃不了那麼多,你想吃的話,自己夾。」

她隻能這麼說:「謝謝。」●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頓飯其實吃得非常安靜。兩個不那麼熟悉的上下屬關係的人在一起吃飯,這種彆扭的感覺一般人是不能體會的。

打破這種關係是在兩天之後,距離謝飛瀾對她和周悅的考核還有一天。

那天,謝從洲就出院了,公司裡來了一位外商,謝飛瀾和徐經理在接待室接待他。沈清石、楊子欣和周悅當時也在場,當時談過之後,又到了青竹會所暢飲。

這外商看著很不好糊弄,遲遲不提簽單的事情。謝飛瀾倒也不急,和他眼顧左右而言他地瞎扯著,比拚著耐力。

楊子欣和沈清石這種小角色,連陪酒都嫌寒磣。眼見無人注意,她們離開了會客室。在外麵逛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徐經理叫住她們,給她們一份文件,讓送到會客室。

沈清石這時候肚子有點疼,就讓楊子欣去送了。回來的時候,會客室裡安靜地有些可怕。徐經理、周經理、謝飛瀾和謝從洲都在那兒,楊子欣站在他們對麵,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她一看這情況就知道不對勁了,果然,聽見周經理指著楊子欣的鼻子大罵:「這麼重要的文件,你居然能拿錯一份複印件?這可是三倍的差額,這一次公司的虧損,你能擔當地起嗎?」

楊子欣張了張嘴,看著徐經理,徐經理麵色坦然,在她開口之前就說:「我都讓你和小沈好好看清楚再去拿了,怎麼還是這樣?做事毛毛躁躁,我看也不用等到明天分出結果了,直接捲鋪蓋回去吧。」

她看看謝飛瀾,對方沒有看她,神態卻很從容,她不由心裡鬆了一口氣。

其實她這麼做心裡也是很忐忑的,但是,周經理剛才在衛生間和她說了一番話,她便有了取捨。原來,謝從洲喜歡的是楚家的三小姐,那就是了,那麼優秀一男人,怎麼也不可能看上一個有夫之婦啊。

這次交易的失誤,明顯是在謝從洲的領導下造成的。謝飛瀾卻麵不改色地這麼做了,她在心裡不由懷疑,這對兄妹,是不是在爭奪亞洲區總代表的位子?

不過,二人臉上都看不出什麼。

剛才這件事捅出來後,她著實捏了一把冷汗。

沈清石聽出了來龍去脈,把楊子欣拉到身後,對謝飛瀾和謝從洲說:「是我犯的錯,是我拿給她的。」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這批羊絨的原料全部產自克什米爾,原料費加上運費就非常不菲。為了打開亞洲區和歐洲區的高檔羊絨商路,之前商洽時就讓利三分。這麼低的價格出售,公司起碼虧損了半年的盈利。」謝從洲把那份文件猛地扔到桌上,麵無表情地說,「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於經理從來沒見他這麼生氣過,再看看這滿室噤若寒蟬的人,心裡也非常凝重。

出門的時候,她在停車場看到楊子欣和沈清石,想了想,還是走過去。

「沈小姐。」

二人轉過頭,沈清石倒罷了,楊子欣的眼睛都紅彤彤的,一看就是哭過。於經理歎了口氣,勸慰道:「你們不要怪謝總,這次的事情,確實很大。他沒有當眾要你們賠償,隻是這麼說,已經很給麵子了。而且,這次的事件如果傳到總部,他肯定會被停職處理的。」

楊子欣一怔,都不哭了,整個人傻傻地站在那兒。

「停職,這麼嚴重?」

於經理鄭重地點點頭:「所以,你們不要怪他。不過,也不用太擔心,他這麼說,應該有補救的辦法,我瞭解他的為人,絕對不會把你們推出去擋槍的。」

「他要自己扛?」沈清石脫口,心裡的滋味複雜難辨。

回去的路上,她想了很久,像是決定了什麼,和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