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琥聽了她的話，摸著頭回道：「好啊好啊，那酒口感還真不賴。不過，老這麼白拿你的，我怎麼好意思？」

櫻檸當即瞪大了眼睛：「什麼叫老這麼白拿？上回那銀子……」她狐疑地轉過頭去，恰好看見蕭柏之正對著孫琥使勁地擠眉弄眼，眼睛眨得都快抽風了。

一見櫻檸轉過頭來，蕭柏之趕緊停了臉上動作，嘿嘿笑著，摸了摸鼻子仰頭望天：「今天天氣真好啊。」

這時孫琥也反應過來了，打著哈哈笑道：「啊，對對對，我想起來了，上回我可是付了錢的。五百兩白銀，是不是？可真叫我肉疼。我說櫻檸，咱們都這交情了，你就不能便宜點麼？」

話一出口，蕭柏之那邊已變了臉色。這個孫琥，真是說多錯多！什麼五百兩銀子，他那時交給櫻檸的銀票可是麵值一千兩的！他急忙偷眼去覷櫻檸，果不其然，櫻檸笑得和藹可親，說出來的話卻寒氣森森：「五百兩還嫌貴呀？要不我乾脆倒貼你五百怎樣？」

孫琥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又說漏嘴了，正想辦法轉圜，蕭柏之已一個箭步跨上前來，按著他的肩膀就往外推：「孫琥，天色不早了，你最好抓緊一點，省得待會進不了城門。走走走，我送你出去。」說著，腳底抹油抓著孫琥忙不迭地溜了。

送完孫琥回來的時候，蕭柏之一眼就看到地上多了一個算盤，而櫻檸，好整以暇地坐在石桌旁，正一邊吃葡萄一邊等著他。蕭柏之頭皮一陣陣發麻，見櫻檸眼光悠悠地飄了過來，連忙嘿嘿笑道：「那個……聽說廚房今天準備了佛跳牆，我去看看他們弄好了沒有。」說著，轉身便要開溜。

孰料腳步堪堪一動，就聽見櫻檸在身後脆生生地喝道：「站住！」

蕭柏之情知躲不過，隻得硬著頭皮轉回身來，涎著臉道：「櫻檸，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說嘛，何必弄這個東西？」他說著，拿腳尖指了指地上的算盤，「我明天還要帶兵演練，把膝蓋弄傷了，明兒怎麼騎馬？你說是不是？」

「哦？明天要帶兵演練呀？」櫻檸悠悠然問道，「這樣說來，確實是不好跪算盤。」蕭柏之麵上一喜，正想大呼娘子英明，就聽見櫻檸又慢悠悠接著說道：「那這樣吧，算盤不跪了，改為睡一個月柴房。你覺得如何？」

蕭柏之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可憐兮兮地說道：「櫻檸，這事雖說是我不好，可你也沒吃虧呀。是，那二十罈酒是我白送孫琥的，那一千兩白銀也是我掏自己腰包給你的，可我這不是為了哄你開心麼？如果不是這一千兩白銀，你那時哪會原諒我？我都貢獻出一千兩銀子了，你還要罰我，這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雖然已經猜出了是怎麼一回事，可親耳聽到蕭柏之承認，櫻檸仍是有些不開懷。她現在並不缺錢，雖然一千兩銀子金額不小，可仍不足以令她放在心上。那時她高興的是葡萄酒打開了銷路，至於賺不賺錢的，那倒在其次。可沒想到，到頭來卻是蕭柏之這廝糊弄了她一把，害她空歡喜一場。

怪不得今年葡萄酒的銷量不佳，想來還是被蕭柏之給誤導了，定價太高。櫻檸暗歎一口氣，尋思著明兒要上酒莊去，跟姚掌櫃再商量一下，把價錢往下降一降。

這廂，蕭柏之還在她耳邊磨嘴皮子，百般求情。櫻檸懶得跟他廢話，直接說道：「要我原諒你也行。今年我地窖裡還堆了好多酒，你再掏一千兩銀子，買二十壇去。這事就算掀過頁了。」

「一千兩！」蕭柏之叫了起來，「櫻檸，去年那一千兩已經將我的積蓄花得七七八八了，我現在手頭的銀子還不到五百兩……要不，分期付款可以麼？」他小心翼翼地覷著櫻檸的臉色，見櫻檸秀眉往上跳了一跳，趕緊飛快地加上一句，「我可以付利息！三分利，你不虧的！」

櫻檸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滿腹的鬱悶也隨之煙消雲散。

是夜，雲煙俱淨，新月如鉤。

這樣的夜色，泡在溫泉裡看星星最好不過。所以，此時此刻，櫻檸便半躺在溫泉裡，頭仰靠在池壁上，望著漫天繁星如鬥，心中一片愜意。

蕭柏之早上已陪著孫琥泡過一遭，本不宜再泡，但這廝粘櫻檸粘得緊，絲毫不顧忌這些，三下五除二脫了身上衣裳，也下水來了。

月色迷離，碎星如鑽。

櫻檸張口含住蕭柏之遞過來的一顆葡萄，道：「我看你下午幾次欲言又止的模樣，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有嗎？有嗎？」蕭柏之睜大了雙眼，裝模作樣地嚷道，「我演技有這麼差嗎？這都能叫你看出來？」

櫻檸笑著捶了他一拳：「小樣！有%e5%b1%81就放有話就說，別這麼吞吞吐吐的。」

蕭柏之這才收了那一副誇張表情，笑嘻嘻地對著櫻檸說道：「櫻檸，我看你今天跟孫琥家的那兩個小子玩得也挺開心的，看來你也挺喜歡小孩的嘛。要不，我們自己生一個如何？」

其實自櫻檸回蕭府後，蕭柏之迫於蕭夫人壓力，已就這事磨過櫻檸幾回，但奈何櫻檸油鹽不進我行我素，仍繼續吃著那沉香丸。

此刻見蕭柏之舊事重提，櫻檸臉上現出一絲不悅來：「怎麼又提這茬？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這事過幾年再說。」

「還過幾年？孫琥家的孩子都快能組一支足球隊了，我這邊才阿團孤零零一個。櫻檸，我們就生一個吧。奶聲奶氣的小娃娃，多好玩啊。」蕭柏之好聲好氣地哄著，「你的那點顧慮，其實真的不足為患。想保持身材，更要早生寶寶。越年輕才越容易恢復，這道理你不會不懂吧？你看我娘、杜繁歌，還有孫琥他娘子淑蓁，她們不都生過孩子嗎？哪個的身材走樣了？還有，你說要多玩兩年，這就更不用擔心了。孩子生好了，有奶娘嬤嬤照料著，根本就無須你去操心。你愛上哪玩就上哪玩，絕不會束縛到你。櫻檸，就辛苦一年，好不好？」

櫻檸盯著他，眼裡有著探究的意味：「你就這麼想要孩子？」

對於孩子，蕭柏之其實是覺得有無皆可的。他自己並不在意，可先前為了平息蕭夫人的怒氣，他信口開河胡亂承諾，結果惹下了這一攤禍事來。當然，這些話他是不敢告訴櫻檸的，眼下見櫻檸發問，他隻能打著哈哈搪塞道：「可不？我一直想要一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孩。」

「那要是男孩呢？」

「男孩也好。不管男女，隻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不得不說，女人還真是聽覺動物。幾句甜言蜜語一灌，櫻檸麵上便流露出幾許甜蜜來。蕭柏之心中竊喜，正打算加大攻勢一舉拿下櫻檸，就聽見櫻檸乾脆利落地答道：「還是不行。」

蕭柏之一愣，看著櫻檸臉上還殘留的甜蜜笑意，幾乎要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回說到，蕭柏之耍盡花招哄櫻檸生寶寶，孰料到最後功虧一簣，櫻檸斷然回絕。

蕭柏之一口血憋得幾乎內傷，欲哭無淚：「為什麼不行啊？」

櫻檸瞟了他一眼，不徐不疾地飲了一盞酒，才緩緩說道：「柏之，我實說了吧。身材與貪玩，固然是我不願要小孩的原因，可卻不是主要原因。其實，我更顧忌的是，我不想我的孩子一生下來，就要頂著個庶子庶女的名頭，永遠低人一等。我自己做個側室被人看輕也就算了，可我不想我的後代也要被我所累，步我後塵。所以，隻要我做一天姨娘，我就不會為你生兒育女。」◢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蕭柏之做夢也沒想到櫻檸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瞬息就懵了，怔愣半晌才訕訕冒出一句：「你以前也沒告訴過我這些……」

櫻檸低頭把玩著手中的空酒杯，淡漠的語氣裡透出一股不屑來：「告訴你有用嗎？你是能休了杜繁歌還是能把我扶正啊？」

蕭柏之啞口無言，黯然垂首。

櫻檸將他的窘樣盡收眼底，心裡難免浮起一絲失望——她其實並沒有不事生育的打算，不過是想借此來逼蕭柏之徹底地解決掉杜繁歌這一障礙。可到底，天不遂人願。

雖然失望，但櫻檸麵上卻也沒表露出來，隻懶懶地把酒杯往池邊上的托盤裡一放，道：「既然我們今天把話說開了，那你也記住了，以後不要再跟我提這茬。這事就到此為止了。」說完，作勢欲走。

蕭柏之急了。什麼時候生孩子，生幾個孩子，他是一點也不在乎，可說到不生孩子，他卻是連想也沒想過。當下，他反手一撈，攥住了櫻檸胳膊，急急說道：「櫻檸，先別走！庶子庶女的，用得著這麼在意麼？不過就一個虛名。隻要我這個做父親的，疼他寵他看重他，又有誰敢輕視他？你自己不就是一個活脫脫的例子麼？你是姨娘沒錯，可現在蕭府裡上上下下，有哪個敢小瞧你？有哪個敢不給你麵子？何來的低人一等之說？」

櫻檸笑了一笑：「誰說不是低人一等？過年你家祭祖的時候，我可以進祠堂去麼？別人家遞來請帖，指名道姓地請蕭大公子伉儷一同前往，你能帶我去麼？蕭柏之，這些隻是我不想與你計較，但並不代表我心裡就不介意。然而，路是自己選的，所以就算再委屈也隻能自己認了。但是，我受委屈可以，我的孩子卻不能像我一樣委屈。蕭柏之，你聽清楚了，我不樂意別的小孩仗著一個嫡子的名分，就可以事事壓我孩子一頭。」

她的聲音並不高昂，語調也並不鏗鏘，但一字一字落到蕭柏之耳裡，卻有如一記記重錘。他原以為，他給櫻檸的已經夠多夠好的了，殊不知，她原來還有這麼多的委屈。一時間，他心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百味雜陳。良久，無語。

談話進行到此時，櫻檸也有些意態闌珊，正欲抽身離去，卻突然聽得蕭柏之說道：「櫻檸，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我也沒想到阿團的存在給你造成了那麼大困擾。如果……如果我能把杜繁歌和阿團造成的傷害隔離開來，你還可以考慮一下生寶寶的事麼？」

櫻檸臉上一片詫異：「怎麼講？你怎麼個隔離法？」

蕭柏之道：「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明年我會外放到嵩州去。不出意外的話，過完年就走。我是打算著，到時把你也一起帶走。我們一起到嵩州去，以後沒有杜繁歌，沒有阿團，也沒有我娘，就我們兩個，自由自在的，可好？」

櫻檸極為驚訝：「你要外放？這事為何先前都沒聽你提過？」

「我還不是想留著過年的時候再給你一個驚喜……」

櫻檸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他問道：「為什麼會突然外放到嵩州去？嵩州既非邊塞，又不是軍事重地，你一個武將，皇上派你到那裡做什麼？」

蕭柏之抬手擰了擰她臉蛋，得意地笑道：「你以為我就隻會做武將嗎？告訴你，我要棄武從文了！」

看到櫻檸張得能塞進一個鴨蛋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