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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夫記 青盈 4217 字 1個月前

我實話實說了罷。我知道姑娘不願嫁給我們家柏之,其實我也不願姑娘入我們蕭家門。這樣吧,我給姑娘一筆銀子,姑娘拿了它,遠走他鄉也罷,另覓良人也行,總之一句話,離開我們蕭府就對了。姑娘意下如何?」

櫻檸沉%e5%90%9f不語。杜繁歌的這個提議,對她來說未必沒有誘惑。其實她很想一口應承下來,趁此機會訛上一大筆錢,再麻溜的拍拍%e5%b1%81%e8%82%a1走人。可一想到那通緝令,她便又猶豫起來,隻能在心裡扼腕歎息。

她的這一遲疑,落到杜繁歌眼裡,便被曲解成另一層意思。杜繁歌眼珠子轉了一轉,試探著問道:「是不是姑娘的賣身契攥在我們柏之手裡?這個姑娘不用擔憂,賣身契我會幫你取回來。」

櫻檸清淺一笑,「夫人誤會了。櫻檸本是良民,何來賣身契之說?」

杜繁歌愣了一愣。這世道,舞姬賤籍者居多,像櫻檸這般是平民出身的倒真不多見。她不由有些奇怪,「姑娘既不願嫁入我們蕭家,又不為身份所縛,那為何還要跟著我們家柏之?」

櫻檸微微有些頭痛。她的通緝犯身份自然是不便對人明說,隻能含含糊糊說道:「櫻檸之前有難,是蕭公子出手相救,故而……」

杜繁歌恍然大悟,「故而他便要你以身報恩,對不對?」她猛地一掌擊在桌上,「這豎子!施恩若是圖報,那便不叫施恩了,那叫趁火打劫!」她轉頭望向櫻檸說道,「蘇姑娘,你別怕!這事我給你做主。你儘管拿了銀子走人,今天就走!柏之那邊,自有我來擋著。」

櫻檸哭笑不得。躊躇了一會方才說道:「多謝大少夫人好意。但有一事,櫻檸是蕭公子帶回來的,要走,也得跟蕭公子辭別後才能離開,如此才算有始有終。大少夫人若能說通蕭公子,櫻檸感激不盡,與蕭公子辭行後自會離開。」

杜繁歌本想趕她速離,可她這一番說辭下來,倒也叫杜繁歌無可挑剔。隻能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如此,便請姑娘回去靜候佳音。」

一場談話無果而終。

出了房門,櫻檸正想離去,不意卻在廊下見到了蕭柏之的奶娘朱嬤嬤。她以前在蕭府的時候,朱嬤嬤對她也是照顧有加,此時見了,倍感親切,當下對著她盈盈一笑,正想過去見個禮,不料朱嬤嬤卻隻是衝她淡淡點了一下頭,旋即轉身換個方向走了。

櫻檸怔在原地,不知道朱嬤嬤為何這麼不待見她。正琢磨著朱嬤嬤這是站到了杜繁歌那一邊呢,還是在怪罪自己回來幾天了也沒過來見她,就聽見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記悶響。回頭一看,卻是久違了的杜鵑。

多年過去,杜鵑早已不復當年的豆蔻少女,微微豐腴的身形與頭頂的髮髻,都在無聲地顯示,她已是嫁作人婦。可這隻不過是櫻檸匆匆一瞥得出的論斷,她不知道的是,杜鵑不僅已為人/妻,更早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正因為家中兒女年幼尚須照顧,朱嬤嬤才體恤下情,讓杜鵑不用來府裡當值,隻須每月來一次蕭府,領一些織物回去繡樣。故而櫻檸入了蕭府幾日,杜鵑卻仍毫不知情,直到今日,她回蕭府交差,無意間撞見了櫻檸。

此刻的她,目大睜,口微張,呆呆木立廊下,而腳下地麵四周,散亂地堆著幾匹艷色綾羅。顯然是她剛才震驚之下,失手掉落的。

瞧見櫻檸麵容,杜鵑忍不住驚呼出聲:「真的是你?櫻檸!我這不是在做夢吧?」她驚喜地飛奔過來,拉了櫻檸的手左看右看,眼裡淚光瑩瑩。

櫻檸也止不住眼角微濕,牽手與她相對而笑,「是我,真的是我,杜鵑姐姐。好些年沒見,你可變胖了。」

杜鵑啐道:「呸!你還是這副德性,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她嘴裡罵著,麵上卻難掩喜色,對著櫻檸連連發問,「你這些年都跑去哪了?既然沒事,為何不回來找我們?你都不知道,當初大公子為了你,差點發了瘋……哦,對了,你回來的事大公子知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樂壞了……」

她一時高興,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冷不防走廊另一端響起一個冰冷冷的聲音,「杜鵑,有什麼話換個地方說去,別在這裡吵了大少夫人的清淨。」

櫻檸回頭一望,卻是方才走開的朱嬤嬤,不知什麼時候又冒了出來。在櫻檸印象裡,朱嬤嬤一向和藹可親,甚少有這般嚴肅的時候。再想起她剛才的故作疏離,櫻檸心裡一動,驀然意識到什麼,擰頭往房門方向望去,果不其然,杜繁歌正默然扶框立於門中。方纔她與杜鵑相認的那一幕,不知已被杜繁歌看去了多少。

乍見到杜繁歌,杜鵑才想起那散落了一地的織物。她惶惶然向杜繁歌告罪,「大少夫人,奴婢回去會把這些布料清洗乾淨的……」

杜繁歌對她的話置若罔聞,隻沉沉問道:「你和蘇姑娘原是舊識?」

杜鵑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杜繁歌口中的「蘇姑娘」指的是櫻檸。她張口正欲回話,就聽見朱嬤嬤搶在她麵前說道:「大少夫人,杜鵑家中還有小兒要照顧,不能在此久留。有什麼話,夫人問老奴也是一樣的。」

杜繁歌看著朱嬤嬤,目光閃動,臉上神色若有所思。因著朱嬤嬤是蕭柏之的奶娘,杜繁歌自入蕭府以來,一直都對她敬重有加,輕易不會拂了她的麵子。而朱嬤嬤,因了蕭柏之的關係,之前待杜繁歌也極為和善,今日這樣子,還真是前所未有過。

杜繁歌緘口不語,朱嬤嬤便視同默認,自作主張地吩咐下去,「杜鵑,你綢布領好了就趕緊回去吧。家裡的兩個小娃娃,都在等著你呢。」說完,又扭頭對著櫻檸說道,「杜鵑今日領的布料多了些,勞煩蘇姑娘跑一趟,幫她送回去。」

櫻檸與杜鵑默默對視一眼,齊齊告退。

眨眼間,兩人便被朱嬤嬤給打發走了。杜繁歌冷冷一笑,「朱嬤嬤,前次我見蘇姑娘,你在雲起軒門外;今次我見蘇姑娘,你又在我房門外!這難道僅僅隻是巧合?」

☆、第一百零四章

平沙閣,遊廊下。杜繁歌端然靜立,寒聲詰問。

朱嬤嬤站於下首,兩臂垂肩,平靜答道:「大少夫人明察秋毫,老奴也就不隱瞞了。老奴此舉,確實是受大公子所托。大公子恐後宅不寧,囑咐老奴在他離府之時,多留意一些。」

杜繁歌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絲帕。恐後宅不寧?是怕她杜繁歌對那小妖精不利吧!那小妖精到底有什麼好,讓蕭柏之這樣維護她?!她倏忽想起剛才杜鵑的話,眸光一閃,緊盯著朱嬤嬤問道:「杜鵑和蘇姑娘以前認識麼?還有,她剛剛還提到了大公子,難道大公子與蘇姑娘也是故交?」

「大公子的事,老奴身為下人,不好妄加議論。大少夫人若有疑問,不妨等大公子回府後自己去問他。」朱嬤嬤不動聲色地把球給踢了回去。

杜繁歌還未開口,她身後的木槿便已跳了出來,「朱嬤嬤,你怎麼這樣?剛才杜鵑在這裡的時候,你說有什麼話問你也是一樣的;現在杜鵑走了,問你話你倒打起太極來了。你這不是存心的嗎?」

杜繁歌擺手止住了木槿的指責,「木槿,別說了。人家不想說,你就是撬開她的嘴也是沒用的。」她冷冷地瞥了朱嬤嬤一眼,轉身回了屋內。

回到屋子裡,木槿還兀自抱怨個不停,「大少夫人,虧你平時還對她那麼好,年節時給的賞錢比別人的多一倍還不止,可結果呢?還不是養了一頭白眼狼!」

杜繁歌沒有說話,坐在椅子上默了半晌,才喟然歎道:「木槿,人家是姓蕭的。」

「姓蕭的怎麼了?大少夫人你不也是姓蕭的嗎?你都嫁過來三年了!」木槿忿忿回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有外人在時,我才姓蕭。一遇到我和柏之的事,在她們眼裡,我就又變成姓杜的了。」杜繁歌茫然望著窗外,輕聲說道。蕭夫人如此,朱嬤嬤也是如此。不管她再怎麼孝順怎麼對她們好,一到關鍵時刻,她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站到蕭柏之那一邊。

她慢慢地握緊了拳頭,眼裡漸漸浮起一抹恨色來。耳邊木槿還在嘮叨,她出聲將其打斷,「木槿,別罵了。她們不想讓我們知道,我們就知道不了嗎?哼,我偏不讓他們稱心如意!」

木槿愣住,呆呆看著杜繁歌。

杜繁歌從袖袋裡摸出一個錢袋,丟給了木槿,對著她慢慢地綻開一縷微笑,「你去園子裡,找幾個蕭府的老人打聽打聽,看他們知不知道蘇櫻檸此人。若真如杜鵑說的,蘇櫻檸以前也在蕭府呆過,那認識蘇櫻檸的人,肯定不止杜鵑一個。」

木槿眼睛一亮,讚道:「對喲,這個法子好!」她掂了掂手中的錢袋,得意地笑了,「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了這袋銀子,還有什麼是問不出來的?」

木槿匆匆地走了。杜繁歌坐在軒窗下的軟榻上,香茶喝了一盞又一盞,卻遲遲沒有等到木槿歸來。

直到過了正午,木槿才姍姍來遲,臉色晦暗。

杜繁歌當即便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卻仍強自鎮定,倒了一杯茶給木槿,讓她坐下慢慢細說。

等木槿一五一十地把打聽來的事情全都說完,杜繁歌一張臉已不是難看二字可以形容的了。她死死地攥著榻上矮幾的桌%e8%85%bf,才勉強支持住,讓自己不致於滑到榻下去。

當初蕭柏之拒婚的事,她有所耳聞,但箇中詳情其實並不是很清楚。蕭夫人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拖延婚期:一開始以蕭柏之抱恙為由;後來又說家宅流年不利,最好推後一年;到了次年,遞過來的消息更是離譜,說蕭家父子口角,蕭柏之離家出走;找到蕭柏之後,又說其賭氣不歸,因而無法如期完婚。如此種種,一拖便是三年。

她的娘親杜夫人,對此並非不起疑。當年曾托人暗中打聽,最後得回的消息卻是蕭柏之與一女子有私,意欲悔婚。蕭老爹怒其不爭,把他丟到軍營裡去反省了,如此才有了離家出走賭氣不歸的種種說法。可令杜夫人不解的是,托去打聽的線人還帶回一個消息,就是與蕭柏之有私的那女子,其實早些時候已意外身亡了。

杜夫人實在不能理解,人都已經死了,蕭柏之跟他老爹還有什麼好爭的?可這口氣又著實嚥不下,退不退親,都是兩難。舉棋不定時,杜繁歌出聲了,輕細卻又極其堅定地表示,她非蕭柏之不嫁。

彼時杜繁歌年方二八,正是春心萌動的豆蔻年華。與蕭家的聯姻,於杜夫人眼裡是利益的得失,但在杜繁歌心裡,那卻是承載了她四年心願的一葉扁舟,一葉可以載著她通向幸福彼岸的小舟。

早在她十二歲那年的暮春,她隨家人去郊外踏青。輕煙陌柳間,遠遠的一少年躍馬而來。衣袖當風,墨發飛揚。他在馬上縱聲暢笑,疏狂中自有一份不羈。風正輕,人正年少。

那不是她第一次見蕭柏之,可是不知為什麼,那一眼卻叫她就此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