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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夫記 青盈 4258 字 1個月前

讓立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櫻檸悚然一驚。德妃娘娘手上的那種戒指,她也有一個!正是七王爺給她的,用來向皇上下藥的那種戒指!

她一顆心砰砰急跳起來。德妃娘娘戴了這個戒指,有何用意?莫非她今日前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這邊心念急轉,那邊素娟卻毫無察覺,兀自徐徐彎腰,把皇上用來漱口的清水放到矮櫃上待用。

德妃娘娘見了,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沒有蜜餞嗎?」

素娟答道:「回娘娘,皇上不喜蜜餞,從來都隻是用清水漱口。」

德妃娘娘訝道:「是麼?我怎麼記得以前皇上很喜歡吃蜜餞的?尤其是杏脯。」

皇上靠在床屏處,聞言淡淡說了一句:「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德妃娘娘卻道:「陛下,妾這次特地帶了一罐杏脯過來。陛下你一定要嘗嘗。今年的杏脯特別的好,個大味甜,極其可口,用來送湯藥最能去苦味了。」

皇上不想聽她嘮叨,遂順著她的意說了一句:「那就拿點過來試試吧。」

素娟依言退下,出殿去取蜜餞了。偌大一個寢殿,隻剩下櫻檸、皇上和德妃娘娘三人。

德妃娘娘拿著勺子一圈圈攪著湯藥,輕輕地吹氣。皇上見藥還燙嘴,便自顧自歪在床屏上閉目養神,隻待藥涼。一時間大殿裡寂寂無聲,隻有沙漏窸窸窣窣的細響。

德妃娘娘攪著拌著,動作漸漸緩了下來。她飛快地瞟了皇上一眼,將手裡的琉璃碗放在了床沿上。正要去碰手上的戒指,她似又突然想起了什麼,抬頭,對著一旁的櫻檸狠狠地盯了一眼,目光淩厲如刀,充滿了警誡的意味。

緊接著,她迅速撥弄了一下手上戒指,戒麵彈開,藏在暗格裡的一顆鮮紅藥丸倏忽滾出,掉落到湯藥之中,當即消融化解。整個過程一氣嗬成,不過流光瞬息,那顆紅色藥丸已形消跡毀,濃黑的藥湯蕩蕩漾漾,看不出絲毫的異樣。

德妃娘娘拿勺子攪了攪藥湯,柔聲道:「陛下,藥不燙了,可以喝了。」

皇上微微「嗯」了一聲,連眼睛也懶得睜開,隻略略張開了嘴,由著德妃娘娘一勺勺把湯藥送進了喉嚨裡。

櫻檸木木站著,看著那致命的湯藥一點點灌進了老皇帝的肚子裡,嘴%e5%94%87抿得發白,卻不聲不響。

藥盡,碗空。德妃娘娘走了。

櫻檸冷眼打量老皇帝,卻見他眉目平和,神色如常。櫻檸在心裡暗自冷笑,也對,德妃娘娘哪能愚蠢至此,弄個能當場斃命的毒/藥來?那樣她豈不逃脫不了嫌疑?

知道這大概是種慢性毒/藥,可究竟有多慢,櫻檸卻吃不準了。是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還是一天兩天?七王爺的心思,櫻檸琢磨不透。但有一點她卻是想明白了,那就是她得趕緊逃了!若是等到老皇帝毒發身亡,她就會被抓去殉葬,到時想溜都溜不了了!

刻不容緩,她恨不得立即拔%e8%85%bf就跑,可老皇帝卻拉著她,興致勃勃地道:「辛湄,朕聽說你昨兒去上林苑采梅花雪了。難得你有心了。這會也沒什麼事,你把梅花雪拿過來,陪朕喝喝茶。」

☆、第七十七章

老皇帝拉著櫻檸一道品茗,櫻檸心裡萬般不願。如今這老皇帝就像一個定時/炸彈,不知什麼時候就炸了,呆在他身邊簡直如履薄冰。她想了想道:「陛下,這好水總得配好茶才不會被糟蹋了。前些日子陛下賞了妾一罐明前茶,妾那裡還剩一些,不如妾去把它取來?」

皇上擺了擺手道:「不用這麼麻煩。朕這裡就有些白毫銀針,也是少有的好茶。」

櫻檸卻噘嘴道:「可是妾就想喝明前茶。禦膳房今日剛好做了菱粉桂花糖糕,配明前茶最好了。」她扯著皇上的袖子來回晃蕩,「陛下,你就依了妾這一回嘛。」聲音軟軟糯糯,彷彿剛出爐的糖糕一般香甜。

皇上被櫻檸晃得頭暈,隻得搖頭笑道:「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櫻檸暗喜,正要起身離去,卻又聽得皇上說道:「這點小事,不必你親力親為,找個人吩咐下去就行了。」

櫻檸一怔,旋即回頭笑道:「這可不行。那茶珍貴著呢,妾怕別人偷吃,自個兒把它藏起來了。除了妾,誰也不知道放哪了。」

皇上啞然失笑,「你這小氣鬼!一點茶葉也要藏著掖著,小家子氣。」

櫻檸不依,嘟著嘴撒嬌道:「妾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沒見過好東西嘛。」

說笑了幾句,櫻檸終於脫身而逃。

剛剛出了勤心殿的宮門,沒走幾步,陡然聽見勤心殿裡傳來一陣喧囂之聲。櫻檸驀然頓住了腳步,回頭一看,守門的護衛已白了臉,正驚慌失措地往裡奔。而寢殿的方向,一片淒厲哭聲,隱隱夾雜著「陛下陛下」的嚎叫。

櫻檸情知不妙,雙手拎起裙裾,沒命地往順安門跑去。那是離蕭柏之的嘉靖樓最近的一條路。一路上,時不時的有大隊侍衛小跑著從她身邊疾疾而過。若是在平時,她這般毫無儀態地狂奔,一定會惹人注目,但此時非常時刻,大家誰也顧不上她,竟無一人出來攔阻。

櫻檸一路疾跑,堪堪跑到順安門前,便聽到守門的侍衛大聲宣道:「宮中宵禁,即刻執行。宮門落鑰,任何人不得出入。」

櫻檸%e8%85%bf一軟,差點摔了一跟頭。朱紅色的宮牆邊,她扶著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睜睜地看著紅底銅釘的宮門在她麵前五六丈遠的地方徐徐關閉,卻無計可施。

此刻正值日落月升之際,四周暮靄沉沉,冷風蕭瑟。

櫻檸茫然四顧,不知該往何處去。勤心殿肯定是不能回去了,鶴安樓也去不得。皇上駕崩,胡公公要抓她回去,第一個找的地方便是鶴安樓。那麼,她又能往哪裡去?

宮道的另一端,遠遠傳來了鐺鐺的鑼鼓聲。兩個太監敲著銅鑼,慢慢地往這邊來了,一邊走,一邊扯著嗓子一遍遍地喊道:「宮中宵禁,閒人迴避。有在外者,請速歸返。違者重懲不貸!」

櫻檸心慌起來。宮裡實行宵禁了,她不能再逗留在外麵,否則一樣會被抓。可她又能到哪裡去?一時之間,她急得幾欲抓狂。

敲鑼鼓的小太監慢慢走過來了。看到櫻檸,他們稍稍有點訝異,其中一個小太監好心地提醒她道:「夫人,馬上就要宵禁了,請速速歸去。」這是一做雜役的小太監,少在各宮各殿裡走動,是以不認識櫻檸。他看她衣著服飾,大致明白她不是宮女,故而隻含含糊糊地喊了聲夫人。

被他這麼一提醒,櫻檸一顆急躁的心反倒慢慢鎮定了下來。她扯起嘴角勉強笑了一笑,算是道謝,旋即舉步往秋霽閣的方向走去了。

秋霽閣無人居住,空置已久。如今櫻檸也別無去處,隻能先找個無人之處躲上一躲。

但秋霽閣的大門上卻有鐵將軍把守。不過這也難不倒櫻檸。她繞著秋霽閣外圍走了一圈,挑了一棵離院牆最近的老楊樹,蹬蹬幾下爬上樹,站在枝椏上縱身一躍,輕輕巧巧攀上了院牆。

進了院內,才發現裡麵荒草萋萋,蛛網四結,一片敗落景象。不過這也沒什麼打緊的,不過是一臨時棲身之所。她推門進了屋,尋了個角落坐下來,靜靜等著第二天的來臨。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屋裡沒有燈燭,一團漆黑。櫻檸蜷%e8%85%bf縮成一團,冷得瑟瑟發抖。這個鬼屋子,連火盆都沒一個,入了夜,寒氣逼人,活像一個冰窖。※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到了後半夜,肚子咕咕叫了起來,硬生生把櫻檸給餓醒過來。她看著懷裡七八個戒指扳指,欲哭無淚。早知道如此,下午就不要偷首飾了,去廚房裡順幾塊糕點多好。

黑暗裡,她流著口水懷念勤心殿裡的菱粉桂花糖糕,全然沒有想到勤心殿裡此刻正炸開了鍋。

燈火通明的主殿裡,濟濟一堂,卻一片鴉默雀靜。皇後娘娘、太子、三王爺、五王爺和七王爺,全都到齊了。

說來奇怪,本來平常的這個時候,太子和各位王爺都應該在各自的府邸裡,可今日,卻不約而同地齊齊留在了宮中。

太子是自皇上病倒後,便假借監國之名留駐東宮。而三王爺,則是那日與皇上密談過後,依皇上旨意長住宮中。至於五王爺,其生母靜嬪娘娘近來身子抱恙,五王爺依皇後懿旨,這幾日都夜宿皇宮,以便榻前盡孝。

隻剩下七王爺。誠然他是因為心知肚明晚上必有大事發生,這才留宮守望——早上收到了櫻檸遞過來的消息,說偽詔已替換成功,他當即便讓德妃按原先的約定,對皇上下毒手了。他當然不能讓皇上再多活幾日,哪怕禦醫已經斷言,皇上過不了這個冬天了。他隻怕皇上哪天再心血來潮,拿出密旨來看一眼,那他精心謀劃的計策就得全部泡湯了。所以他才如此心急。可這種話既不能出口,更不能叫他人知道。因而,他也給自己找了個堂而皇之的借口——下午他在玥明宮的時候,不慎叫熱茶燙傷了%e8%85%bf,行動不便無法回府,故此才滯留宮中。

就這樣,幾個人各有借口各懷鬼胎,麵上皆一片哀痛之色,暗地裡幾雙眼睛卻都緊緊盯在了胡公公身上。大家都想知道,皇上臨終前有沒有什麼遺言。

終於,一片肅穆中,一身縞素、頭戴白花的皇後拭了拭眼角,淒然說道:「昨夜皇上病發,本宮過來探望,禦醫當時就對本宮說,皇上熬不過這個年關了。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她說著,垂頭拭淚。

底下亂哄哄一片「母後節哀」之聲。

皇後放下拭淚的絲帕,轉而對胡公公道:「胡公公,皇上臨去之時,可有什麼囑托?」

胡公公臉上滿是哀慟,一雙眼睛哭得通紅。自皇上薨逝之後,他一直昏昏噩噩,直到此刻聽得皇後點名,方才想起皇上交代他的事來,於是強撐著精神回道:「回娘娘,皇上去得突然,來不及交代遺言。但皇上之前在老奴這裡放了一道遺旨,囑咐老奴待他大行之後,再昭之於眾。」

座下的太子聞言臉色乍變。而三、五、七這幾位王爺,雖然一個個心如明鏡亮堂著呢,可麵子上仍做出一副詫異之色,議論紛紛,「竟還有此等事?」

「父皇有什麼事不能在生前說清楚,非得留遺旨在身後宣告?」

「父皇並非故弄玄虛之人,如此慎重其事,此事肯定非同小可。」

皇後端端正正地坐著,聽著他們評議,不置一詞。不知她是早已聽到了風聲,還是久經風浪遇事不驚,一張妝容精緻的臉上,竟不現半分起伏。

三位王爺交頭接耳,唯有太子麵沉如水,緘口不言。

皇後不著痕跡地瞥了他一眼,嘴角流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來。她輕輕地咳了一聲,止住了座下的議論,再轉眸對著胡公公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公公,把皇上的遺旨請出來。」

胡公公躬了躬身,「娘娘、太子殿下及眾位王爺稍候。」言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