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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夫記 青盈 4241 字 1個月前

己的禁衛軍,直接隸屬太子管轄,即使蕭柏之這個皇宮禁軍統領,也調動他們不得。

故而蕭柏之此言一出,屋內幾人皆是一愣,愕然失語。

皇上更是瞬間鐵青了一張臉,久久未能言聲。

屋子裡一片寂靜,隻聽得到沙漏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

蕭柏之雖然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但同時他也很是疑惑。於情於理,他都找不到太子這樣做的動機,可偏偏所有的證據,矛頭全都指向了太子。他微微偏頭,偷偷地望向了櫻檸——櫻檸是當事人,或許她知道的會多一點。

櫻檸也正好轉眸看來。對上了蕭柏之的視線,她一下子明瞭了他心中的困惑。對著他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櫻檸屈指比出了一個七的形狀。

蕭柏之瞬息領悟,原來興風作浪之人是七王爺,卻嫁禍給了太子!

桌上燈燭熠熠燃燒,飄搖的燭光在牆上畫下了細細長長的剪影。皇上臉上的鐵青之色已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眼裡一抹濃重的悲色。他歎了口氣,揉著眉頭無力地說道:「夜色已深,此事容後再議。蕭愛卿,你先退下吧。」

蕭柏之迅速地瞟了櫻檸一眼。縱然他掛記著櫻檸傷勢,可卻連問也不能問一聲,隻能若無其事地告退。

蕭柏之前腳剛走,禦醫後腳便來了。櫻檸見皇上一臉頹色,估摸著皇上大約也是想一個人靜靜,便沒讓禦醫上樓,自己去了樓下廳堂包紮。

櫻檸一走,屋裡隻剩皇上與胡公公二人。皇上怔怔,盯著跳躍的燭火看了片刻,忽而愴然問道:「胡陶永,你也是看著太子長大的人,你說,他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

胡公公溫聲安慰道:「陛下,太子殿下也不過是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話未說完,便被皇上一聲苦笑打斷,「朕收辛婕妤入後宮當日,你也在場,你難道沒有看見,太子當眾跟朕討要辛婕妤?朕知道,他那時就已經對辛婕妤起了心思,可朕不知道的是,他為了一個女人,居然能處心積慮那麼久!居然能做出這麼蔑倫悖理的事來!」說到後來,他聲調陡然拔高,在萬籟俱寂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陛下!陛下息怒……」胡公公誠惶誠恐上前,想要勸阻皇上,卻不料還沒到近前,皇上便已怫然變色,一拂袖將桌上諸物悉數掃落在地。

辟裡乓啷一陣亂響。胡公公嚇得立馬伏身跪地,一疊聲地哀叫:「陛下!陛下!過怒傷身啊,請陛下息怒……」

皇上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滿目痛色,「朕若知道他對這個女子是誌在必得,朕當初就把辛婕妤讓與他了。不過就一個女人……何苦?何苦整出今日這如斯醜聞來?」

☆、第六十四章

夜黑如墨。

宮娥已收拾了一地狼藉退了下去。胡公公端來一杯熱茶,雙手遞給了皇上,「陛下,喝杯茶消消氣。」

皇上卻黯然擺了擺手,隻示意胡公公將茶盞放於桌上。

「陶永啊,太子這回是真的留不得了。」靜夜裡,皇上蒼老的聲音顯得無限悲涼,「朕將密旨隱而不發,原是存了一絲妄想,想給太子多一次機會。若他能改過自新,朕臨走前就毀了那道密旨,讓他順順當當地做下一任國君。可……太子如此逆節傷化,朕……朕實在不能把這江山社稷交到他手中。」

胡公公道:「陛下對太子一片拳拳愛護之意,就是老奴看了也感動不已。奈何,太子冥固不化,終究是辜負了陛下的厚愛。陛下,這世上人力所不及的事太多,正所謂盡人事聽天命,陛下盡到了心也就足夠了,是太子福薄,擔不起這天命。陛下不必因此而過於自責。」

皇上歎道:「其實這結果朕早已料到,要不朕為何要留下那道密旨?日後待朕魂登極樂,你就把那道密旨拿出來吧。隻可惜,為了這樣一個扶不起來的阿鬥,白白犧牲了蘇至謙蘇侍郎一家。如今想起來,朕真是悔不該當初!」

門外,包紮好傷口、剛剛返回樓上的櫻檸驀地頓住了腳步。

蘇至謙蘇侍郎,正是她在這個世界的便宜老爹!當初,就是她娘親心心唸唸要為父親翻案,才逼著她上京入宮,一步步陷入到今日這種境地。可是,爹爹不是因為叛國通敵才被滿家抄斬的麼?怎麼又和太子扯上了關係?這裡麵,莫非另有隱情?櫻檸的心砰砰急跳起來。

「當初陛下也是護犢心切,才會為了維護太子而滅了蘇大人滿門。」屋內,胡公公立在皇上身後,娓娓而談,「蘇大人學識淵博,才高八鬥,本是個難得的人才,卻奈何為人太過固執。那年科舉,陛下命蘇大人輔助太子監考,誰知太子竟借監考之名收受賄賂,販鬻功名。陛下雖然痛心,但仍想著給太子一個悔改的機會,故而將此事悄然壓下。不料蘇大人卻不能體諒陛下的良苦用心,不依不撓地一再遞折子,要求嚴懲太子,還應舉士子一個公道,甚至還揚言要將此事上報言官。此事若捅到言官那裡去,太子的東宮之位勢必不保。為了太子,陛下隻能忍痛棄車保帥,給蘇大人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用蘇家二十餘條人命換來太子的安穩。」

皇上長歎一聲,「早知這個孽子如此不成器,當初朕又何必為他殺人滅口?徒然耗損了朕的一名良臣!如今嗟悔無及。」

屋內皇上和胡公公二人絮絮而談,一牆之外的櫻檸卻差點站立不住。原來,原來,蘇家滅門一案的真相,竟是如此!可笑她母親還一心想她求皇上為蘇家平冤昭雪,殊不知,皇上才是這一冤案的幕後指使!

想起她那個一身正氣的便宜老爹,想起蘇家的二十餘口人,再想起她母親飄零舛駁的一生,想起無故喪命的慧四娘和從未謀麵的辛湄,櫻檸隻覺得抑不住的滿腹心酸。在這些站在權力頂峰的權貴眼裡,他們這些人隻不過是一顆顆的棋子,人命卑微堪比塵埃,去留皆不值一慮。一時之間,櫻檸深深地感到了一種兔死狐悲的哀傷。

她知道,自己至今還能留得命在,是因為自己還有利用價值。於七王爺便不用說了,於皇上,也不過就是自己還能順得他心意哄得他開心。要是哪天自己再無可用之處,不管是七王爺還是皇上,都會棄她如履。所以,她決不能讓自己淪落到那一地步。

深深地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她穩了穩心神,努力在臉上扯出一個無可挑剔的笑容來。等到對自己的狀態滿意後,她才抬腕敲了敲房門,曼聲說道:「陛下,妾回來了。」

×××××

夜裡鬧了一場,次日櫻檸便睡過了頭。醒來的時候皇上已經走了,隻留下了話,讓她好生養傷,這幾日就不過來了。

櫻檸懶洋洋地起身,用過早膳後方想喊婉兒去換花,卻突然想起昨天蕭柏之值夜,今日應該休務了,此刻怕已不在宮中,遂作罷。

但櫻檸沒想到的是,她這一回卻是算錯了。

按例蕭柏之今晨確實該交值回府休憩,但昨夜裡卻發生了那樣的事,櫻檸還受了傷,又偏生問都沒法問上一句,情況不明,他又如何能安心回府?故而,今早交接的時候,他便找了個藉端與人調了班,隻等著午後去找櫻檸問個清楚。

可鶴安樓二樓的窗邊上,一盆粉白相間的海棠花卻盛放了一整天。蕭柏之心裡便七上八下起來。昨夜出了事,按理櫻檸應該第一時間來找他商量才對,怎麼卻毫無動靜?難道是她傷勢要比看上去的嚴重?他一顆心登時懸在了半空,隻恨不得天色立刻黑下來,好讓他趁著夜色去鶴安樓探看一番。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暗下來,又盯著沙漏看它一點一點地漫過了子時,蕭柏之藉著夜色的掩護,輕車熟路地溜進了櫻檸的臥室。

熏香幽幽,帷幕低垂。床幃裡,佳人酣夢正甜。

蕭柏之撩開帷帳,伸手搖了搖她肩膀,「櫻檸!櫻檸!你醒醒。」

櫻檸睜開一雙惺忪睡眼,乍一見蕭柏之,嚇得猛然坐起,「你怎麼在這裡?」

「噓!」蕭柏之忙伸指按住她嘴%e5%94%87,「我偷溜過來的。你小聲點,不要叫人聽見。」⊙思⊙兔⊙在⊙線⊙閱⊙讀⊙

櫻檸掃開蕭柏之的手,仍是一臉驚奇,「你此刻不該是在蕭府裡的麼?怎麼還在宮裡?」

「我跟人調班了。」蕭柏之言簡意賅,一句帶過,轉而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嚴不嚴重?」說著往櫻檸左胳膊瞅去,卻見月白單衣上血跡點點。蕭柏之不由蹙了蹙眉頭,「怎麼還在出血?」

櫻檸也低頭瞥了一眼染血的衣袖,滿不在乎地說道:「大概是沒包紮好吧。傷口有點深,不過也沒什麼大礙,皮肉傷而已,休養幾天就好。」

蕭柏之卻不放心,扯了扯她的衣袖,道:「把傷口給我看看。」

櫻檸傷在上臂處,袖子卷不了那麼高,要看勢必要脫掉半邊衣裳。櫻檸又豈是位肯吃虧的主?當下倏忽一下把袖子給抽了回去,狠狠瞪了他一眼,「看什麼看!男女授受不親!」

蕭柏之又好笑又好氣,索性在床沿邊上坐了下來,「虧你還受過高等教育,思想怎的這麼迂腐?」他抬手揉了揉櫻檸的腦袋,「在這裡呆得太久,被同化了嗯?再下去是不是還得行不擺裙、笑不露齒?哦,對了,還有三從四德……」

櫻檸撲哧一下笑了,也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了,遂將領口稍稍鬆開少許,拉下肩頭露出臂膀處的傷口給他看。

蕭柏之定睛一看,卻見那傷處包紮得鬆鬆垮垮的,細麻布係得歪歪斜斜,甚至灑了藥粉的那一麵也已經挪位了。他當即就沉了臉,「誰包的?包成這個樣子,傷口怎能癒合?怪不得還出血!」

櫻檸聳了聳肩,「還能是誰?那個『殭屍』唄。叫她做事不情不願的,好像她才是我主子。要不是我一隻手動不了,我還真懶得指使她。」

蕭柏之低低罵了一句:「這混蛋!」又推了推櫻檸道,「你去把藥箱拿來,我給你重新包紮。」

「不用了。一點小傷而已。」櫻檸懶得動,推托道。

蕭柏之卻堅持道:「小傷也是傷,包紮得不好難以癒合,傷口好得慢。」見櫻檸不為所動,他想想又加了一句,「你不處理好日後可是會留疤的。」

這最後一句果然起效。櫻檸遲疑起來,到底愛漂亮的念頭還是佔了上風,於是乖乖的下床去取了藥箱過來。

月色如銀,流水細沙似的鋪了一地,映照得整間屋子紗籠霧罩一般。

櫻檸斜倚在床屏處,雲裳半褪,%e8%a3%b8出光潔如玉的一段藕臂,由著蕭柏之上藥包紮。

蕭柏之手裡忙著,嘴上也不得閒,問道:「昨夜到底是怎麼回事?七王爺為何要行刺你?」

櫻檸掩嘴打了個嗬欠,懶洋洋說道:「他並不是來行刺我,而是……」慵懶著嗓音,她撿了些重點把事情略略跟蕭柏之說了一遍。

聽完櫻檸的講敘,蕭柏之一張俊臉已黑如鍋底,磨著牙恨聲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