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1 / 1)

鬥夫記 青盈 4241 字 1個月前

來左右操控?!你大膽得過了!知不知道就憑你剛才這一句話,本王便能稟報皇上治你個死罪?!」

蕭柏之鎮定自若,道:「王爺暫且息怒,請容柏之再謬言幾句。柏之並非對皇上不敬,更非對天家不忠,隻是日月如流,皇上年事已高,終免不了會有八音遏密的那一天。若真到了皇上大行新君未繼之際,敢問王爺,這兩萬禁軍又該聽令於誰?效忠於誰?」

五王爺冷笑,「若真到了那麼一天,禁軍十二衛也未必就全聽你指揮。你雖是統率,但也別忘了,底下還有三個副將分別統管著其餘九衛。真正握在你手中的,不過府軍前衛、錦衣衛與旗手衛區區三衛!」

蕭柏之抬眸直視五王爺,「柏之今日能來此與王爺商議,自是已有萬全之策。如果說柏之已將禁軍十二衛盡數掌控在手,王爺是信或不信?」

五王爺沉%e5%90%9f著沒有開口,眼裡卻掠過一絲猶豫。三個副統領,孫琥與蕭柏之是表兄弟,他倆關係之鐵全京城老少皆知。而另一人趙硯正,與孫琥是同年武生,當年同進的禁軍,又一直同僚至今,據說兩人交情匪淺。剩下的最後一人,鄒海在禁軍資歷最久,卻因家世普通而陞遷無望。聽聞他與蕭柏之關係一般,蕭柏之若是許之以甜頭,將其策反應該也不是不可能。

他在心裡默默衡量,涼亭裡再次寂無人聲。

☆、第四十六章

長案上紫砂壺裡的泉水再次煮開,咕嚕咕嚕地冒著泡。隻是這一回,這兩人都沒注意到,或者說注意到了也沒心思去理會,就那樣任其一直沸沸騰騰,湧湧滾滾。

長久的沉寂中,蕭柏之再次開口:「王爺若對柏之手中的禁軍還不放心,那麼,柏之手上還有一人可以相助。」

「何人?如何相助?」五王爺問道。

蕭柏之躊躇了一會,方道:「是何人柏之暫時不宜告知。但柏之可以告訴王爺的是,此人於禦前侍奉,得近天音。」

五王爺眉尾一跳,心下一驚。他竟想不到,蕭柏之大膽至此,竟敢於禦前安插人手!他更想不到,蕭柏之能耐至此,竟能於禦前安插人手!可他最想不到的是,蕭柏之竟妄行至此,敢將此話當著他的麵肆無忌憚地說出口!

他突然明白過來,蕭柏之此舉已是破釜沉舟!今日兩人若是談崩……他抬手揉了揉眉宇,不敢再想下去。

少頃,他沉聲問道:「你所求為何?」

蕭柏之方張口預欲言,五王爺卻不耐地揮了揮手,補了一句,「不要拿那些為蒼生計之類冠冕堂皇的官話來敷衍我。你若不拿出點誠意來,叫本王如何能相信你?」

他盯著蕭柏之,目光犀利,「本王也不信你是為名為利。論名,蕭氏聲名顯赫,有這塊招牌,你此生足矣。論利,蕭家百年積累,雖比不上天家炫煌,卻也已富埒陶白。這兩者,都不足以成為你毛遂自薦的理由。」

蕭柏之答:「王爺英明。在王爺麵前,柏之不敢有所欺瞞。實不相瞞,柏之有一故交,自幼一起長大,隻是多年前意外失散。日前柏之才覓得其蹤跡,隻可惜她已身陷深宮,不得自由。柏之助王爺成事,所求隻為一人。求王爺日後大業即成,放她出宮。」

五王爺把「她」當成了「他」,以為不過是在宮裡當差的宦官,當下隨口問道:「那人現居何職?在何處當差?」

蕭柏之卻吞吞吐吐起來,眉目間諸多為難。

五王爺心裡驀地一動,恍然大悟。是了,若隻是一個小小的宦官,蕭柏之何須要費這麼大勁來投靠自己?想起他剛才所說的近禦耳目,又聯想起近期在宮裡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舞姬,他遽然脫口而出:「是辛婕妤?」

蕭柏之麵上現出一縷羞赧之色,微微頷首。

五王爺再次沉默了下來。若皇上鶴駕仙去,現下這後宮裡的女人便都成了先帝遺妃。有子嗣的自會留置宮中安度晚年,無子無嗣的按規矩將全部送易安寺落髮為尼。蕭柏之要將遺妃接出宮去,此事可大可小。

他略略思索片刻,答道:「若她無子嗣傍身,此事倒也不難辦到。你等她去了易安寺,再暗中將她接出便可。易安寺不比皇宮,規矩沒那麼森嚴。若她有子嗣的話……這個關係到皇家血脈,本王難以辦到。」

蕭柏之鬆了一口氣,道:「有王爺這句話,柏之就放心了。」說完,與五王爺相對而視,會心一笑。

兩人都知道對方笑的是什麼,隻是話卻不好出口:皇上如此高齡,要再做爹的可能性著實不大。

至此,協議已成。兩人以茶代酒,碰杯為盟。

一盅茶徐徐飲盡,五王爺似突然想起了些什麼,帶著點好奇神色問道:「柏之,你與辛婕妤之間,恐怕不是你方才說的那麼簡單吧?單單隻是舊年好友,何以能令你捨身相救?」

蕭柏之赧然一笑,道:「讓王爺見笑了。這辛婕妤……其實是柏之心儀已久的女子。她入後宮後,柏之曾想過割捨,奈何放不開手。」

五王爺了然一笑,歎道:「情之一字,看的太輕,傷人;看得太重,傷己。」他手指在案上無意識地輪番敲擊,「但願你以後別為它所傷。」

頓了一頓,他口風一轉,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辛婕妤與七王爺沒什麼乾係吧?那一晚的宴席上,七王爺可是熱心得很。」皇上納櫻檸的那天晚上,七王爺在一旁推波助瀾煽風點火,五王爺可是全都瞧在眼裡。

蕭柏之深知這事瞞五王爺不得,且也沒打算瞞他,當下便把櫻檸受迫、七王爺幕後主使之事娓娓道來。五王爺愈聽臉色愈是陰沉,聽到最後,蹙了雙眉自言自語般道:「老七如此煞費苦心,到底是出於何種目的?」他抬眸望住蕭柏之,「辛婕妤到了皇上身邊後,七王爺還是沒告知要她所為何事嗎?」

「這個……」蕭柏之遲疑了一下,「自辛婕妤入後宮後,柏之與她未曾謀麵,故而並不知七王爺那邊有無動靜。」事實上,蕭柏之與櫻檸見過一麵,但此事蕭柏之不想讓五王爺知道,免得他起疑自己與皇上的後妃私通。畢竟等皇上薨歿之後再接櫻檸出宮,與皇上在時便與櫻檸暗通款曲,這是兩種不同性質的事件。五王爺答應了前者,不意味著他會允許後者的存在。

但五王爺卻好似沒有考慮到皇上的綠帽子問題,隻沉%e5%90%9f著說道:「你找個機會,探問一下辛婕妤,看七王爺那邊是何種狀況。」他想了想,又補上了一句,「本王總覺得,七王爺塞個女人到皇上身邊,不可能就隻是為了打探消息。」

蕭柏之頷首應道:「柏之明白。」頓了一頓,又道,「其實,不管七王爺是何種用意,我們都可以通過辛婕妤得知皇上的消息。」水霧氤氳中,他一張俊臉笑得神秘莫測,「更有甚者,我們可以假借辛婕妤之手傳遞假消息……」

五王爺的眼眸驀地一亮。

水瀑奔騰,飛雪濺玉。旁邊觀景台上,古樸的六角亭裡,兩位錦衣男子隔案把盞,相談甚歡。

直至日暮西山,蕭柏之才將五王爺送上了返程的馬車。注目遙視五王爺離開後,他方轉身蹬鞍上馬。舉鞭欲行時,一陣山風捲來,蕭柏之不由打了一個寒顫,這才發覺,自己身上內裡的一層綢衣,早不知何時叫冷汗全給濕透了。此刻遭山風一吹,又濕又冷,膩膩粘粘的貼在皮膚上,極不舒服。

但此時此地也不容得他更衣,隻得裹著一身濕衣,快馬加鞭,疾馳回城了。

崎嶇山道,一人一騎,浮塵飛揚。他身後,一輪落日,金燦燦圓滾滾,遙遙懸掛天際,把夾道兩旁的蒼翠山林渲染成一片金紅火海。

×××××

上次與櫻檸分別的時候,蕭柏之並未與其約定再次見麵的細節。可對於這個問題,櫻檸並不擔心。入了後宮半個月,時常可以看到身著禁軍服飾的侍衛在後宮各處守衛,或四處巡邏,櫻檸霍然明白自己原先的想法有多愚蠢!蕭柏之的手下都可以進出宮闈,他又有何不可!@思@兔@在@線@閱@讀@

可櫻檸卻沒想到,後宮庭闈,乃嬪妃居處,蕭柏之是有權進出,但要那麼明目張膽地來找她,卻也是不能。

於是,在一個櫻檸毫無預備的午後,她與蕭柏之不期而遇了。

那一日,她正陪著皇上在禦花園裡散步。

是日春和,繁花似錦。東風徐徐漫卷,落花如淡煙流水一般在半空飄浮。空氣裡的甜香濃鬱得有些暖膩,氤氳著一絲活色生香的挑逗。

老皇帝從枝頭上摘下一朵杜鵑花,顫微微地插到櫻檸鬢間,滿意地笑了笑,「花嬌,人媚。甚好!甚好!」

櫻檸含羞一笑,微微地偏了偏頭,眼光一側,便看到了蕭柏之披著一身陽光,帶著一隊侍衛從卵石甬道的另一頭大步流星而來。

及至近前,蕭柏之仿似沒有看到皇上與櫻檸的親暱姿態,麵色如常地單膝跪下,行禮避讓,「微臣見過陛下!見過辛婕妤!」身後的侍衛也紛紛跪地行禮。

老皇帝微微頷首,抬手示意他們起身。也不多語,攜了櫻檸緩緩前行。

櫻檸慢吞吞地走著,頭低垂著,眼眸卻悄悄地揚起來偷覷蕭柏之,不料卻一眼瞧見蕭柏之也正在窺視著她。

一對上櫻檸的視線,蕭柏之立即抓住時機,給櫻檸遞了一個眼色。

櫻檸與他素有默契,當下便在路過他身旁時,不動聲色地悄悄鬆開了手裡的絲帕。

於是,便在櫻檸堪堪走出兩步後,她聽到了蕭柏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辛婕妤,你東西掉了。」

櫻檸駐足回首,便見蕭柏之仍跪在路旁,拎著她的絲帕,探手伸了過來。他今日的衣袍袖子甚是寬大,他一手牽袖,一手遞帕,廣袖上一圈奇特的繡紋便在日光下泛出柔和的光澤。櫻檸隻瞟了一眼,嘴角便微微地浮起了一縷笑意。

好個蕭柏之!他竟然在袖口上繡了一圈英文!「Tomorrow 1 PM. Last place」櫻檸此刻真是慶幸,來這個世界已有十年,居然還沒將前世所學的英文給忘光,居然還看得懂!她抿%e5%94%87淺笑,沖蕭柏之闔了闔眼,示意她已經知道了。伸手接過絲帕,她朝蕭柏之虛虛行了一禮,「謝蕭都尉提醒。」

皇上此時也注意到了蕭柏之衣袖上的花紋,奇怪問道:「咦,蕭都尉今日這件袍子上的花紋倒頗有些奇特,朕之前從未見過。這是宮外新近時興的繡紋?」

蕭柏之收回衣袖,躬身回道:「回陛下,非也。微臣日前有一好友從外邦歸來,帶來了當地的文字。這幾句話是祈福求壽之意。微臣不過覺得新奇有趣,便讓人刺繡在衣袍上,圖個吉祥意頭。」

櫻檸在一旁聽了,扯著絲帕半擋了臉,躲在帕子後麵偷偷地笑。蕭柏之幾時練就了這本事,說起謊來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好在皇上也不起疑,嗬嗬笑了兩聲,「是有些趣味。」轉身舉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