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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夫記 青盈 4306 字 1個月前

份,登記了資料,再發放了一塊編了號的小木牌給櫻檸,便告知她可以回去了,隻等著十天後來進行初選。

出了教坊,櫻檸躊躇了一瞬,終是折身走向了蕭府的方向。

天色已晦沉了一整天,此際開始刮起風來,但好歹沒像昨兒酒肆裡那兩人說的那樣下起雨來。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大婚,若是被淋成個落湯%e9%9b%9e,那該有多掃興。櫻檸想著,默默地匯入街道兩旁等著觀禮的人群裡。

風其實也不大,卻無處不在,從衣襟裡,領口邊,袖口處,一絲絲一縫縫鑽了進去,讓人在這仲夏的傍晚裡,居然也感到了一絲涼意。

櫻檸佇立在街邊,看著已被清理出來的道路中央,鋪著一層厚實挺括的紅綢,那鮮紅得彷彿火焰一般的顏色,成為這條晦暗無光的街道上唯一的一抹亮色。

耳邊一個粗布麻衣的大媽自言自語般地絮叨:「作孽哦!這離蕭府還有三裡地,就鋪上紅綢了。這麼好的料子……嘖嘖嘖,這有錢人就是會糟蹋東西!我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沒穿過這麼好的衣料呢……」

忽然,遠處的人群有些許騷動起來。不過須臾,便聽到了鼓樂之聲。迎親的隊伍來了!

櫻檸遠目而眺,便看見一條長長的隊伍宛如遊龍一般,蜿蜒而來。隨著長龍越來越近,就看見隊伍前方數名男僕位列兩排,高舉牌匾,吆喝開道。其後十來名樂工,賣力地吹敲擊打,一時鑼鼓喧天,喜樂大作。

週遭的人群興奮起來,直往前湧去,時不時地頂撞櫻檸一下。櫻檸卻毫無察覺,一雙眼睛隻緊緊盯著那迤漸而來的迎親隊伍。

來了!來了!迎親的隊伍漸漸地近了,記憶中那張熟悉的臉龐躍然映入眼簾。蕭柏之騎在一匹踏雪烏騅之上,身著鑲紅金邊玄端禮服,頂戴黑紗爵弁,按轡徐行。眉如遠山,眸若寒星。五官分明還是先前的模樣,可蘇櫻檸卻覺得,蕭柏之與以前相比,有什麼不一樣了。

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但身為新郎官的他臉上卻毫無喜色:眼睛直板板地漠視前方,彷彿周圍這沸反盈天的熱鬧都與他無關;兩片嘴%e5%94%87更是緊緊地抿成一道薄線,不經意間帶出了一絲陰鬱的味道。是了,就是這個感覺,陰鬱!櫻檸敏[gǎn]地察覺到蕭柏之與昔日的不同之處。

以前的蕭柏之,明亮開朗,仿如春暮夏初的陽光,燦爛得恰到好處,明媚卻又不過分的灼烈。而眼前的蕭柏之,就像今日頭頂的天空,陰沉沉晦暗暗,烏壓壓山雨欲來。

週遭一片喜紅燦金,可這些鮮艷的色彩一絲一毫都映不進他的眼裡。他黝黑的眼眸裡不見半點光亮,叫人想起暗夜裡的深海,幽邃而冰冷。臉上的線條失卻了以前的柔和,變得冷峻剛硬,彷彿飲過血的兵器,蕭殺之色撲麵而來。

這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就是不一樣啊!櫻檸望著蕭柏之從她麵前緩緩而過,頗有些感慨。曾經的年少輕狂,曾經的青春飛揚,都像流水一樣一去永不回頭;而那個陽光般爽朗的男孩,以後也隻能在夢裡回味了。

騎在馬上的蕭柏之似乎察覺到來自暗處的窺視,霍然回首,犀利的眼光直射櫻檸所在的方向。

櫻檸悚然一驚,忙側身避過,垂首躲在了路人身後。

蕭柏之凝神搜尋了幾息,不見異樣,復又回過頭去,麵無表情地繼續前行。

鑼鼓齊鳴,花轎顛顛而過。迎親隊伍已過去大半。櫻檸目送著蕭柏之漸行漸遠的背影,在心裡無聲地說了一句:「蕭柏之,我來觀過禮了。以後,祝你幸福。」

轉回身,她施施然離去,安穩的腳步在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裡顯得格外的從容。

×××××

教坊司的初選和復選,櫻檸毫無懸念地過了。可在最後的終選時,櫻檸卻意外落選。

其實也說不上意外。櫻檸心裡很清楚,她為何會被篩下來。在復選的時候,她親眼看見幾個資質平平的舞女躲躲閃閃地往考官手裡塞東西。那些鼓鼓囊囊的錦包,不用打開看也知道裡麵是什麼東西。當時,櫻檸%e5%94%87邊就挑起了一抹冷笑。

她回去後並沒有將此事告知曼娘和高航。並不是她清高,不屑於此道,而是她覺得,一來家中並不富足,曼娘手頭不見得有餘錢可供她去行賄,說出來隻會讓他們徒添煩惱;二來她自恃舞藝超群,料想教坊司的人就算再怎麼貪墨枉法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三來,卻是她有著自己的小心思,想著萬一因此而落選,便不用委屈自己,又對母親有了交代,豈不兩全其美?

於是,櫻檸高傲地對那一幕視而不見。最終結果便是六月底出來的名單上,櫻檸榜上無名。

櫻檸並不失落,高航也沒什麼灰敗之意,唯有曼娘,不茶不飯了好幾天。

此時他們已在京城呆了兩月之久,帶來的盤纏也花費得差不多了,既然入宮無望,便打算著要歸家還鄉。

不意在離去的前一天,他們租賃的小院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慧四娘。慧四娘今年生意興隆,半個月前又接到京城一位貴客下的大單子,要購置十位善舞美姬。於是,她親自前來,送貨收銀。

曼娘在剛到京城的時候,曾給慧四娘書信一封,告知狀況。慧四娘因此得了他們在京城的地址。此次入京城而來,順道過來探視一番。

得知櫻檸名落孫山,不免意外,歎息之餘又將那徇私舞弊的考官罵了一通。

曼娘跟著長籲短歎,又道:「四娘,你之前在宮裡也呆過許久,人脈多廣,有沒有什麼門路,可幫忙找人給推薦一下?」

慧四娘沉%e5%90%9f片刻方道:「我以前也不過一個小小的舞姬,認識的貴人不多,就算有也不見得肯賣我這個麵子。不過,眼下倒是湊巧有一個機會……」

曼娘喜道:「什麼機會?」

慧四娘抬眸看了曼娘一眼,才道:「此次問我下單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的七王爺。當年我在宮裡的時候,與七王爺有過幾麵之緣,且這些年,他府上對驚鴻閣也時有關照。但也僅限於此。此番若是貿然開口,我也不知他肯不肯賞我這個麵子……」

曼娘喜不自勝,「四娘,你是知道我的,隻要有一絲機會,我也要盡力去試上一試。你且放膽去做,便是事不成,曼娘對你也唯有感激不盡。」

慧四娘轉眸瞅了瞅一旁的櫻檸,才輕輕點了點頭,「明日我便要送人到七王爺府上去,到時我且跟他說說看。」

×××××

翌日正午時分,慧四娘從王府回來,帶回消息說七王爺答應為櫻檸引薦,但卻有一個條件,便是櫻檸晚上須得去他府上獻舞一曲,讓他看看值不值得推薦。

這條件合情合理,也不難辦,曼娘當下滿口應承。

當天下午,日頭方方西斜,曼娘已迫不及待,催著櫻檸沐浴更衣。更有甚者,從慧四娘處借來胭脂水粉,要為櫻檸畫妝施粉。

櫻檸側身躲開,皺著眉頭直嚷嚷:「娘!我不過是去跳支舞,又不是賣笑,塗脂抹粉的做什麼!」

曼娘罵道:「這是王府,不是你以前去的那些商賈人家!就是個端茶遞水的小丫鬟,也要衣著整齊儀容乾淨的。這是基本的禮數,你懂不懂?」

「我已經沐過浴淨過臉了,這裳服我也穿得規規矩矩的,這還不叫整齊乾淨啊?」

曼娘氣結,「你這是要去求七王爺幫你引薦,不打扮得俊俏點,怎能叫七王爺看得上眼?」

兩人正僵持著,慧四娘過來了。

弄清她們爭執的緣由,慧四娘笑著勸道:「曼娘不必過於擔憂。以櫻檸的舞藝,我敢擔保,絕對能進得了七王爺的眼。況且,我們櫻檸天生麗質,就是不施粉黛也不比別人差半分顏色。再說了,」她頓了一頓,瞟了眼櫻檸,壓低聲音在曼娘耳畔說道,「你就不怕把櫻檸打扮得太漂亮,反叫七王爺起了心思捨不得送她入宮了?」

曼娘霍然一驚,猛地醒悟過來,不由得拍著腦門暗罵自己糊塗。再轉眼一看櫻檸,雖隻是素素靜靜的一張麵孔,卻%e5%94%87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比一般的女子已不知勝出多少。當下便也不再言語,默默地將滿桌的胭脂水粉收拾了起來。

慧四娘攜了櫻檸,待要出門,卻聽得曼娘在後麵叫住了她們。回頭一看,就見曼娘倚著門框,期期艾艾地問道:「四娘,我想……跟你們一道去,不知方便與否?」

原來曼娘還是放心不下櫻檸。她一直懷疑,此前教坊的遴選,櫻檸落榜是因其未盡全力。故而,這回她打算隨同前往,親眼監督。~思~兔~在~線~閱~讀~

慧四娘愣了一愣,笑道:「既然曼娘想去,就一同前往吧。」

高航卻不放心曼娘,便也隨之前去。於是,一行四人,踩著滿天的落霞,慢慢地往七王府迤漸而去。

☆、第十六章

七王府坐落在城東的永錫街上。

此刻,斜陽半落,弦月未升,深灰藍紫的雲層堆堆疊疊,一層一層鋪在天邊。

雖然天色尚還明亮,七王府裡卻已燃起了宮燈。一點點暈黃的光亮,延綿成一道長龍,在半明半昧的暮色裡昂頭擺尾。

金碧輝煌的殿堂之內,絲竹繚繞。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廣袖峨冠,居中獨坐,閉目傾耳聆聽。右手搭在桌案上,手指隨著節拍輕輕地敲擊桌麵。

殿下一側的樂師不小心彈錯了一個音符,中年男子不悅地蹙了蹙眉頭,睜開眼睛罵道:「這幫蠢貨!彈個曲子也彈不好!」

樂聲戛然而止。一眾樂師惶惶然跪下,哀聲求饒。

中年男子不耐地拂了拂袖:「都退下,別在這裡擾了本王清淨。每個人自己去王總管那裡領十個板子。」

一眾樂師諾諾而退。

直至眾人退散乾淨,一直坐在中年男子側旁的一個青衫文士才徐徐上前,為中年男子舉壺傾酒,道:「七王爺今日似乎情緒不佳。可是在為太子今日在朝堂上出言不遜一事煩心?」

七王爺接過青衫文士遞過來的酒,一飲而盡,冷哼道:「今日太子雖得了口頭便宜,可在父皇那裡卻討不到半分好。你沒看見,今日早朝之上,太子當庭大放厥詞,父皇雖一言不發,但眼裡已有厭惡之色。東宮這個位置,太子坐不長久了。」

青衫文士幫七王爺續了一杯酒,道:「太子行事太過囂張,不知收斂,難免得罪人而不自知。他若能得皇上歡心,也就不會有廢儲的密旨出來了。」

七王爺卻停了手中的酒杯,轉頭看著青衫文士,困惑地問道:「這密旨之事,我們也隻是聽聞,至今不知真假。父皇若有意廢儲,為何不乾乾脆脆明明白白地下旨?弄個秘而不宣的遺旨,留待死後宣告,到時豈不是要掀起驚濤駭浪?」

青衫文士答道:「天子聖意,豈是我等可妄加揣測?但既然王爺有惑,卑職便鬥膽胡言幾句。皇上此時不下旨廢儲,約莫還是顧念著與先皇後的情意。先皇後與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