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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婦道 蓬萊客 4205 字 1個月前

富便知不日會有欽差太監到來,一應接待準備早已妥當,故此刻雖深夜突至,卻也有條不紊,很快便將主人與貴客迎入中堂,隨後奉上茶點。

欽差名尚福,乃宮中掌印太監。身形微胖,眼角微耷,看著十分和氣,但一雙眼睛卻十分有神,透著精明能幹。他隨伺老皇帝多年,斷識大體、不結黨納私,對老皇帝忠心耿耿,深得老皇帝的信任。

近年西南一帶私礦氾濫,因銅產牽涉到鑄錢,涉及各方利益更是盤根錯節。事關重大,幾年前開始,朝廷便曾數次派官員到此查摸具體情況,頒令予以整頓,局麵才漸漸有所改善。不想到了去年底,又爆出劍南道鑄錢局堂官摻雜鐵砂牟利一案,皇帝大怒,命徹查此案,最後涉及雲川貴地方上百名的大小官員,殺的殺,貶的貶。當時,尚福便是奉旨查案的欽差之一。如今半年過去,尚福再次被下派到西南。隻不過這一次,他是奉旨來督查江道修浚情況的,前些天一直在四川,方這兩日才入的雲南,剛到雲南,第一處便來到了昆麻土司府。

趕路了一天,尚福早已麵露疲態,坐下後便打了個哈欠。李東庭看在眼中,道:「公公一路辛苦,也不早了,不如先去歇息,明日我送公公去巡視。」

尚福捶了捶腰,歎息道:「老了!無用了!比不了李大人龍精虎壯。不過坐了半天車便成了這樣,若與你一樣騎在馬上,豈不是散成架子……」說著站了起來,邊上一個小太監忙伸手扶他。

李東庭笑了笑,親自帶著尚福往住所去,道:「公公何必自謙。此地距離京城關山險阻,萬裡之遙,不過半年裡,公公便不辭勞苦數次蒞臨,忠君體國,我等實難望及肩項。」

尚福擺了擺手,喟道:「不過是食君祿忠君事罷了。水道關係重大,隻要皇上還用得上咱家,別說咱家還能走,便是走不了路了,爬也要爬著過來。」

……

一路說著話,李東庭將尚福送到了住處。待尚福與近身伺候的小太監進去後,李東庭臉上方才一直帶著的笑消失了,神色轉為凝重,低聲吩咐身邊跟著的大管事張富:「今夜派信靠的府兵在外守著,斷不能出任何岔子。」

張富點頭,隨李東庭回他日常所居的住處,問了些路上情況後,匯報道:「方纔我聽大人說明日陪尚公公去巡查江道。大人放心,所轄境內的修浚一事,從去年至今一直沒停,方前兩日我還親自去察看了,計已開通拓寬大水溝、洛灞、上合、鬍鬚子等八處險灘,另附近陸路險仄之處,也一併開鑿寬平,如今馱馬往來,業已無阻,各渡口也添設渡船,溪流建造木橋,往後非但可令銅船往來無阻,便是附近百姓也在稱道。」

因川滇一帶地處天末,陸路交通不便,船隻運送銅料出省大多倚靠水路。隻是江水水勢又大多陡險,僅昆州至漢陽一帶,灘石障礙便不下百處,再逢雨季,舟船若有碰觸,輒難保全。故朝廷去年起下令沿江州縣土官修浚江道,以保證運輸無礙。

李東庭不語,至居所前停下腳步,才淡淡道:「張叔,你道尚福太監不辭勞苦再來這裡,真是為了督查水道?」

張富微微一怔,遲疑了下,忽然頓悟,「難道……」說話一半,倏然停下來,左右看了一下。

李東庭點了點頭,道:「江道修浚固然重要,隻這事,並非他親自過來不可。探子回報,尚福太監到四川大張其事,名督查水利,暗中卻各地走動,若我猜的沒錯,他此次過來,應和蜀王府有關。」

張富躊躇了下,「大人,蜀王府借蜀王過五十壽,要咱們進一百株的深山香檀大木。我記著十幾年前,老大人還在世時,有一回朝廷修建宮殿,咱們納貢也不過是五十株大木而已。他如此做派,先不談僭越,實與勒索無二。既然尚公公此行別有用意,何不尋個借口,叫他曉得這事?」

李東庭道:「蜀王乃皇上同母胞弟,在蜀地封王已久,據我所知,不少川貴土司都與王府暗中有所往來,勢力盤根錯節,便是朝廷輕易也不好動他。此事再議吧,我心裡有數。」說罷看向張富道:「不早了,你也安歇了吧,明日還有的你忙。」

張富點頭,恭敬告退,轉身待走,忽聽李東庭又問:「方纔說我母親和二弟還在寺裡,阿鹿一人回來了?」

張富停下來應:「正是。老府君和二爺明日才回,官姐不耐煩再待寺裡,老府君便叫霞姑先送她回了。不過今日府上還來了個婦人,便是先前救過官姐兒的那個,仿似要求見老府君的,因老府君不在,霞姑便將她留宿了下來。」

李東庭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我料她過來必是有求。那婦人既對阿鹿有救命之恩,不管求什麼,應了便是。」

張富點頭笑道:「我曉得。這種小事,自會處理好的,不消大人費心。」

李東庭揉了揉眉心,示意他下去。

張富從前是李東庭父身邊的得力人,也算看著李家兩個兄弟長大的,見他眉宇間似乎帶出了一絲淡淡倦色,便道:「大人你也歇了吧!在外奔波了兩天。」

李東庭頷首,轉身進了居所。侍女早備好湯水供他沐浴洗塵。李東庭脫外衣時,忽然停下,重穿回去,轉身出了屋,朝不遠外的薔薇園走去,想先去探一眼女兒。

他的獨女阿鹿是他與髮妻丁氏所生,也是他母親李府君母家的表妹,比他隻小數月,兩人自小定親,一起長大,可謂青梅竹馬。十七歲原本要成婚,但正逢叛亂,隨後老土司去世。

李家並非漢人,原本不用照漢人禮法為父親守孝。但李東庭小時除了習武,啟蒙之後,老土司也他帶去江南,拜了當時名滿江東的大儒楊階為師。這樣環境中長大的李東庭自然也恪守禮法,等到二十歲,守滿三年父孝後,方與丁氏結成了夫妻。婚後二人琴瑟和弦,本是神仙眷侶,不想她卻在生下阿鹿後撒手人寰。

他自十七歲起匆忙執掌家族,從此內平亂安民,外斡旋朝廷,殫精竭慮,終年不得空閒,這兩年更是忙碌,幾乎沒多少時間與女兒相處,隻覺得彷彿每一次自己出遠門回來,她便彷彿又變得和之前有所不同了。方才忽然想到霞姑不在,阿鹿一人留在薔薇園裡,有些放心不下,便過來看上一眼。

————

李東庭踏著月光來到薔薇園,行至阿鹿屋前時,恰一個侍女解手回來,見家主來了,急忙跑來躬身問安。

李東庭問了幾句阿鹿近況,轉身要進屋,侍女忙道:「大人,今日府裡來了位裴娘子,此刻她在伴著阿鹿睡覺。」

李東庭微微一怔,「阿鹿頑劣,你們怎能叫客人與她過夜?」

侍女慌忙道:「大人誤會了,並非奴婢們偷懶,而是阿鹿與那位娘子十分親近,那位娘子便叫奴婢們回屋,說她照顧阿鹿起夜。」

李東庭扭頭看了眼女兒屋子的方向。

「大人若要探視官姐兒,我這就去叫她起來。」

李東庭搖了搖頭,「不必了,你回屋吧,我也走了。」

……

梅錦客宿土司府裡,夜裡豈敢深眠,李東庭與侍女在屋外廊下對話,聲音雖不高,但她立時便被驚醒,下床趿著鞋來到窗前,透過窗紗看了一眼。

月光裡,一個男子站在階下正和侍女在說話。男子身量頎長,側對著這邊,所以看不大清楚臉,但聲音聽起來,卻彷彿有點耳熟,正覺奇怪,見那男子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隨即轉身離去了,月光將他身影在地上投出了一道黑色暗影。

侍女送走李東庭,進屋時,梅錦打開門,問了聲剛才的男子,知道竟是土司府的家主李東庭,這才明白他深夜現身於此的目的,應是探視女兒阿鹿,不料自己宿在阿鹿屋裡,所以他才沒有進來,不禁有些不自在起來,自責道:「方纔叫我起來也無妨的,我睡的不深。是我考慮不周,令你們添了不便。」

侍女道:「我也說了,隻是大人說不必驚動你。」

……

梅錦和侍女說完話,便回到屋裡,再躺回床上,便沒了睡意,替阿鹿繼續搖扇,聽她發出一兩聲的輕微呼嚕,梅錦輕輕調整了下阿鹿睡姿,呼嚕聲便止住了。

阿鹿睡夢裡咂巴了兩下嘴巴,翻了個身,朝裡繼續睡了過去。

……

薔薇園裡靜謐無聲。梅錦半睡半醒之間,忽然被一陣隱約傳來的喧嘈聲給驚醒,因為夜深人靜,所以這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梅錦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坐起來,撩開帳子看了眼屋裡的滴漏,見寅時初(淩晨三點多)了。

耳畔喧嘈聲並未消失,不是自己在做夢。梅錦驚疑,急忙下床來到窗前,推開紗窗探身出去張望,看見不遠處的一座院落竟然失火了,火光沖天,將周圍照得一片通紅。┅思┅兔┅網┅

☆、第二十三回

起火的房子平時用於客居,邊上沒有連間,前門之外有一個觀景水池,且火情發現的及時,故並未造成火勢蔓延,很快被控製住,漸漸地熄了下去。

火點與薔薇園相距並不是很遠,救火發出的嘈雜聲不斷傳來,也驚醒了睡在隔壁耳房裡的侍女,梅錦出來後沒一會兒,兩個侍女也跑出來,發現火情,驚惶不已,站在院落台階上翹首觀望著,見火情終於被壓住,齊齊鬆了口氣。

小孩子夜裡睡覺十分深沉,嘈雜聲並沒將阿鹿驚醒。梅錦見火很快被撲滅,也就不打算喚醒阿鹿了,轉身回到屋裡。片刻後兩個侍女也回了屋,整個園子漸漸地重新恢復了寧靜。

——————

起火的房子是土司府備作客居的其中一座。院中遊廊立柱,建築氣派,但此刻卻成了狼藉一片。

起火點源於中間的一間屋子,火已經撲滅了,門窗被燒黑,有的地方還在往外冒著煙,地上到處是水漬,僕人在管事指揮下,還在不斷運水潑上去,以免火點復燃。

後頭一間闊大的穿堂外,至少把守了幾十個府兵,裡麵此刻燈火通明。太監尚福被放在榻上,頭髮、眉毛都有燒焦的痕跡,臉上和手背上也起了被火燎過的水泡。衣服已被脫去,身上隻在重要部位蓋了條毯子,其餘地方紮滿了針,遠看猶如一隻肉刺蝟。

土司府最好的一個醫士已經竭盡全力,卻始終不見起效,額頭汗水越聚越多,顫唞著手,捏著銀針再次試著要紮%e7%a9%b4位時,銀針卻因為手滑,斜刺入了側旁皮肉裡,一顆血珠子冒了出來,躺在榻上的尚福太監卻沒半點反應。

醫士呆了一呆,手顫唞得更加厲害,突然跪了下去磕頭:「大人,小人該死!小人無能!小人救不了公公!他……他方才吸入煙塵過多,小人實在是回天無力了!」

李東庭俯身,探了探尚福的鼻息和心跳,手指停頓了一下,繼而慢慢站直了身體,冷冷道:「繼續救!」

大管事張富見他麵無表情,急忙自己過去試探了下。

尚福的鼻息和心跳,已經無法察覺得到了。

一個欽使,在皇帝身邊伴駕了幾十年的親信,來雲南的第一天,就這麼死在了昆麻土司府裡……

他的一顆心立刻沉了下去。

「大人!那個救過官姐兒的婦人不是在府裡嗎?聽說她也是郎中,何不將她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