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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著沒動,還保持著手臂環在我腰上的姿勢。我不著痕跡地從他臂彎裡脫身出來,催促他,「快走吧,我都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他愣了一下,很快恢復了正常,「好,爺也餓了。」

我們在看煙花的人群中穿梭,雲謹言在前麵打頭陣,我牽著他的衣袖。走出人群到了拐角的街口果真有一家飯莊,裝飾得古香古色很是精美。

我們上了二樓,臨街的一排做成了包間,每個包間都有露台通著外麵,所有的露台是連接在一起的,隻在兩個露台之間砌一道花牆。

我很喜歡這個設計,便讓小二將桌椅搬到露台上,倚著欄杆一邊看煙火,一邊吃飯。

雲謹言笑我,「沒見過你這樣喝著冷風吃飯的。」

「頭頂是絢爛的煙花,你不覺得在這樣的氛圍下,連吃飯都變得詩情畫意了嗎?」我反駁道。

雲謹言笑著搖搖頭,「也就你有這麼多的古怪。」他讓店小二將在所有的熱菜下都墊上蒸籠,這樣一來,菜一直是熱的,倒也不怕露台上冷風嗖嗖了。

我看著滿桌的佳餚美食不禁食指大動,手一掀就要摘掉麵具大快朵頤。雲謹言小聲提醒我,「這裡下麵看得見,要不你還是別摘麵具了。」

「哦,對!」差點兒忘了我老人家花狸貓麵具下的花貓臉了。我趕緊又把麵具罩嚴實。

雲謹言的獠牙麵具做得還是挺人性化的,嘴部的洞開得比較大,足夠他把食物放進嘴裡咀嚼。我的麵具就比較悲催了,隻有一個撅起的小貓嘴,也就夠我放嘴裡一根麵條再唑進去的。雲謹言於是撿小塊的食物放在我麵前的盤子裡,我再小幅度地掀開麵具,迅速地把食物放進嘴裡。

吃了一會兒我就受不了了,跟雲謹言商量,「你要是不嫌棄對著我這張臉影響食慾的話,咱們還是進屋吃吧!」

雲謹言抬眼看我,眼睛裡透著笑意,「對著你,爺吃得更香呢。」

「這可是你說的!一會兒別吐!」我叫來店小二再把桌子搬進屋裡去。店小二見我們兩個,主要是雲謹言一身貴氣又出手闊綽倒也毫無怨言。

我憑欄看著滿天的煙火,隻等桌子擺好了再進去。旁邊的露台忽然響起了說話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溫柔道:「夫君,還記得去年妾身生辰那日你讓人放的煙火嗎?那是妾身見過的最美麗的煙火。」

我一下子渾身僵住,這竟是駱寒衣的聲音。那她嘴裡的夫君豈不就是……心裡突然一陣刺痛,針紮一般。以前駱寒衣隻稱呼葉瀾修為太子殿下,如今已親密地叫起了夫君。對啊,人家本來就是正牌夫妻,叫夫君一點兒錯的沒有。

隻是我以為我已經可以放下了,卻在不經意間遇到了他們,原來我的心依舊會為他而痛。

旁邊的雲謹言將手放在了%e8%83%b8口的位置,側頭看著我。

我透過花牆的鏤空地方看去,依稀可見葉瀾修一身寶藍色錦衣站於欄杆後麵,而駱寒衣腹部已經微微隆起,穿著一身蕊紅色戧銀米珠海棠紋式的衣裙站在他身旁,兩個人的穿著就像尋常富貴人家的夫妻一樣。

葉瀾修麵色沉鬱地看著夜空中不斷綻放又墜落的煙花,好像根本沒聽見駱寒衣的話。

駱寒衣垂頭待了一會兒,方扶著葉瀾修的手臂輕聲道:「妾身知道夫君還思念著妹妹,隻是斯人已逝,夫君還要節哀順變。」

葉瀾修有些不耐煩地拂開她的手臂。駱寒衣看著空落落地雙手,怔怔發呆,須臾低下頭,「是妾身僭越了。親身隻是看著夫君日日愁眉不展,心中甚是焦慮,這才想著今日上元節引夫君出來散散心。」

葉瀾修可能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聲音中透著隱忍,「你懷著身子呢,別想太多。這裡太冷,還是進去吧。」說著二人攜手進了屋,關上了屋門。

我還呆呆地站在那裡,雲謹言過來向我道:「如果你想哭,我可以借你一個肩膀。」

我反應過來搖搖頭,「不需要。」

他認真地看著我,「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不後悔嗎?爺那大外甥顯然是對你餘情未了,連寒衣那麼好的媳婦都不放在心上。」

我再次堅定地搖頭,舉步進了屋。店小二已經重新將桌子佈置好,說了句「客官慢用!」便躬身退下。我坐到桌前對著滿桌的美酒佳餚卻再也沒有了食慾。

雲謹言跟了進來坐在我的對麵,他摘下自己臉上的麵具飲下一杯酒方緩緩道:「其實我很好奇。為什麼你寧可假死也要離開太子府,為什麼他明明對你有情,你卻說什麼也不肯原諒他?說到底,他不過是跟他的正妻有了孩子,這讓你如此難以接受嗎?」

眼底瞬間潮濕,是我這些日子以來從沒有流過的眼淚,這些日子我刻意不去想葉瀾修,不去想太子府裡的事兒,我每日給阿城做飯,與莫傷聊醫術,與雲謹言鬥嘴,我把時間排得滿滿的,生怕自己一閒下來就會陷入自怨自艾的回憶之中。我以為我做得很出色,我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我已經放下了那段感情,我要以積極樂觀的心態去擁抱明天。但是露台上的匆匆一瞥,卻讓我知道我那個人的身影依舊會讓我感到心痛。而此刻雲謹言的幾句話更是猶如揭開了我的傷疤,讓我看到那個傷口依舊是鮮血淋漓。

「是啊,為什麼?在你們男人看來,妻妾成群自是人生得意之事。女人不過是功名利祿外的財富和炫耀品。女人既然依附著男人就應該寬宏大度,就應該接受自己的丈夫同時還是別的女人的丈夫這個事實。我以為我和他之間經歷了那麼多,以為他不一樣,以為我們會永遠地隻擁有彼此。後來我發現,其實不管在哪個時空,哪個朝代,古往今來的男人沒什麼不同。愛情不過是男人生活中的點綴,既然是點綴,當然多多益善。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女人用來自欺欺人的童話故事。即便真的存在,也好比中彩一樣,不用指望那麼小的概率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雖然我改變不了他,雖然我無法找回曾經隻愛我一個人的那個他,我也可以選擇不要。如果曾經說過的海誓山盟都可以成空,如果不能給我一份純粹的情有獨鍾,我寧可什麼都不要。」

雲謹言一直默默地聽著。我忽然頓住,我這是怎麼了,腦袋被門擠了對著一個古代男人說什麼感情的專一。我摘下花狸貓麵具用手背在麵頰上胡亂地抹了一把,「對不起跟你說這個,你不用理我,就當我神經病吧!」

一方素色的錦帕拭過我依舊溼潤的眼角,這是他第二次借我手帕,我有些尷尬地接過來,耳聽他輕聲道:「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那樣的。」

我一時怔住,呆呆地看著他。

店小二敲門進來給茶壺裡加水,我趕緊將花狸貓麵具又戴上了。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飯,城門口的煙花早已放盡,空氣中隻餘一股硝煙的味道。夜色已深,街上的人也漸漸少了。我和雲謹言溜溜躂達地往回走。

拐角處忽然竄出來一個蒙著臉的劫匪,手裡拿著明晃晃的尖刀對著我倆,壓低聲音道:「把銀子掏出來。」

我默默地摘下臉上的花狸貓麵具,露出另外一張花貓臉。

「鬼啊!」那人大叫一聲,扔下刀轉身就跑。

我不明白為什麼雲謹言那個惡鬼麵具沒有嚇到他,我這張真人的臉卻嚇得他連作案工具都不要了。

我轉向雲謹言,幽幽道:「我終於看到這張臉的好處。即便以後都變不回去了,我還可以用來辟邪。」

第91章 美男出浴@思@兔@網@

又過了半個多月,我的臉終於恢復了原貌,甚至比以前更加白皙光潤,我抱著鏡子傻笑了一整天。雖然我不是很在意容貌,但是也不願醜得讓人看了就有想吐的慾望。

臉好了,能見人了,我也沒有了繼續待在國舅府浪費人家糧食的必要。我身無分文,在這裡白吃白住了兩個月,朋友可以幫一時的忙,卻不能指靠人家一輩子。更何況,雲謹言和莫傷為我做的遠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我已欠他們良多,卻無以為報,隻能把感激記在心裡。

我開始認真考慮自己的將來,對這個陌生的時空充滿了嚮往,這裡是否也有江南水鄉,也有大漠高原,也有赤壁險灘,這些都在等著我一一用腳步去丈量。這個想法讓我興奮不已。

我也沒什麼可預備的,身無長物,不過是帶幾件衣服,還是在國舅府這些日子裡新做的。我收拾好一個小小的包袱藏在了衣櫃中。我不喜歡離別,總是把說再見的時間留在最後一刻,實在避無可避了,才會說出來。

這兩個月住在這裡,雖是客居,不知為什麼卻讓我比在太子府還自在。在太子府我要顧及葉瀾修的感受,要避著駱寒衣和蘇宴幾,還要因為我的特殊身份,應對其他人或艷羨、或巴結、或敵視的目光,雖談不上辛苦,也遠談不上隨意。反而是在雲謹言這裡,清清靜靜的一個小院落,我有手有腳的不喜歡別人伺候我,所以索性連一個丫鬟僕役都沒有。

這些日子我與阿城、雲謹言和莫傷相處得很愉快。阿城自不必說了,是我至親的弟弟。有他在,我就覺得自己有家人,不是獨自漂泊。連失去愛人的孤獨感和自憐自傷都打了折扣。愛人沒有了,但值得慶幸的是,我還有個關心我,愛護我的弟弟。為了他,我也不能消沉下去。

莫傷對醫藥的態度簡直執著得可愛,跟著他,我也學到了不少古代的醫藥知識。

雲謹言風趣灑脫,人看著養眼,嘴巴又毒又損,與他鬥嘴成了我每日最大的樂趣,雖然我回回被他氣得跺腳,但正因為他轉移了我的注意力,才讓我度過了失去愛人最初這兩個月最是難熬的時光。如今要離開,我還真是捨不得他們。

這晚月色如水,銀光皎然,彷彿在天地間籠上一層薄紗。我踏著月華來到雲謹言居住的院落。仔細辨別了一下,臥室那裡黑洞洞的,隻有浴室禁閉的門口透出縷縷溫暖的光線,隱隱有流水的聲音。我推門而入,屋內氤氳,瀰漫著水汽和一股清新好聞的味道。

「誰?」屏風後傳來他慵懶的聲音。

「是我。」我轉過屏風,就見他半躺在溫泉池中,%e8%83%b8膛以下沒在水中。濕漉漉的長髮披在他□□的肩頭,白皙緊實的%e8%83%b8膛上滿是點點水珠,在燈光的映照下,閃著誘人的光澤。他目光懶散迷離,卻又帶著洞悉一切的睿智,見到我的到來,並不驚訝。

我感到喉嚨發緊,不自覺地緊張。想到此行的目的,我咬咬牙抬手解開自己身上的棉披風,露出裡麵的一身素白絲袍,柔軟的布料緊貼著身體的曲線,在腰部以下散開,僅以腰間一根銀色的絲帶束出了不盈一握的腰肢。

他瞇起眼睛看著我,毫不掩飾目光中的欣賞。這讓我微微放心,他這次不會被嚇跑了吧。

「我要走了,」我首先打破了沉默。「明天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