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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芳記 緋希 4062 字 1個月前

欲言又止,忖度了片刻,見芳芳情緒收住些許,還是忍不住好奇,試探的問:「你……在等他麼?」

芳芳怔了怔,不覺滿臉通紅,「我……我其實也沒有整天想這些……隻是……隻是剛才忽聽到這樣的事情,一時沒有忍住……其實我也知道……我……」

她一說著,竟又哽咽起來,夏小蟬忙又勸,連聲隻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不問了不問了……」

那一桌人自是渾然不覺,隻繼續推杯換盞,愈發議論得熱烈起來——

又一人忽然道:「你們可知,嚴尚書已經復職了?」

眾人似乎都還未曾聽說,不覺十分驚訝,紛紛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前天。」那人微有得意,便道:「吏部袁尚書親自簽了復職公文發到刑部,隻是不知為何……並未聲張。」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彼此交換了下眼色,又不覺都有些沉%e5%90%9f,各自捏著酒杯默默飲幾口酒,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夏小蟬笑了笑,悄悄對芳芳道:「說到你爹了,要不要好好聽聽?」

芳芳點點頭。見那幫人隻沉寂了少頃,便又有人感慨道:「永定侯前些日子才被削爵論罪,這一轉眼嚴尚書又復職……嗬嗬,這朝中的風向,真是無一不朝著對齊王有利的方向在吹啊……」

永定侯削爵一事,芳芳也聽夏小蟬說了。就在不久前,有禦史一紙彈劾奏文呈上,一樁樁列舉永定侯之惡行:與西北戎狄私下交易,勾結內臣乾預朝政,更放任族人在外興風作浪、草菅人命等等……諸如此類,罄竹難書。就連東宮也站出來,稱其欺上瞞下,罪不可赦。

如此牆倒眾人推,焉有不滅之理。

永定侯軍功起家,世襲一等將軍。如今百年榮光,一舉傾覆。全族男丁充軍,女眷流放。

因之愷與永定侯早有過節,此事又恰伴著之愷的得勢而來,因此朝廷上下,便自然而然的,將此事默認為之愷的手筆。

芳芳想起那譚宇文一向自詡高潔風雅,最嫌棄的便是士兵武人,隻說是「粗鄙之人」,如今自己竟不得不去充軍……想來,他一定恨死之愷了。

夏小蟬卻道:「他哪有那麼通天的本領,永定侯要捧要殺,說到底也不過是皇上的意思,不過將這筆因果記在他的頭上罷了。皇上隻要愛重誰,流露些許意思,立刻便會有人順著皇上的心意去辦事情。永定侯如此,嚴尚書亦是如此罷了。」

芳芳感慨不已,又記起之愷曾被那譚宇文氣得跳腳、卻又無能為力的往事來。而如今,之愷不費吹灰之力,甚至都不必出麵,遙遙的便能置他於萬劫不復。別說是譚宇文,就是傾他永定侯全族之力,也再無法撼動他分毫。

權勢、榮寵,真真是太好的東西,難怪古往今來的人們,一個個的都為此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那幫人繼續聊道:「這太子不尚武,幾乎把滿朝武官軍侯得罪了個乾淨;如今文官這頭,刑部和吏部顯然是不與太子為伍的,這還是明裡;至於那些表麵中立,其實暗中朝齊王那頭靠攏的,這朝中還真不知有多少。就連賭場……如今竟也暗中拿儲君一事來押注,真是荒唐……」

旁邊的一位聞言便冷笑,「太子自恃儲君之位穩若泰山,一向任性得很,幾曾害怕得罪人了?諸位大人何必為此瞎操心。」

「可不是麼。這刑部……吏部……還有所有的武官軍侯……如今可都明擺的站到齊王那邊去了。鄭大人說得對,這朝中的風向,已經在改變了……」

「隻怕皇上心中的那桿秤,也快改變了……」

「是啊,如今齊王橫空出世,文武百官紛紛重新站隊,諸位……也當好好想想了……」

「……」

芳芳漸漸聽得有些恍惚了……

這些事情,聽起來很陌生、很遙遠,她甚至聽不懂……可是,這每一件卻都是有關之愷的事情,正因為跟他有關,她聽起來,才格外的不真實……

如今的他,和她記憶裡那個玩世不恭的頑劣少年……已經相去甚遠了……

夏小蟬也黯然道:「的確,他本就是一塊璞玉,天賦出眾,文武兼備,隻是不曾有機會施展而已。就像那隻神鳥,不飛則已,一飛便要衝天;不鳴則已,一鳴……也必然要驚人……」

夏小蟬一向理性沉穩,鮮少這般失落。芳芳越發被感染著,用手指甲悵悵的摳著桌麵,幽幽道:「可是……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好久沒有見到他了,都不知道……他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了……」

朝中爾虞我詐的那些事情,她聽過便忘了。她真正在意的,也不過隻是他這個人而已……

芳芳說到感傷處,不由得又猛灌了幾大口酒,終於氣喘籲籲的倒在桌上……

「那個什麼侯的小女兒,長什麼樣子啊?想必是見過大世麵的姑娘,跟他脾性相投,很是談得來吧……」

「一定跟我很不一樣……」

「或者,他早就忘了我了吧……」

她喃喃的、不斷的自說自話,難受得無可言喻,隻覺心頭纏綿糾葛,似被千般情結勾絞著,一絲一縷的,牽扯得%e8%83%b8口生疼……

———

袁光正最近發現芳芳很是反常,居然會來府上藏書閣取書看,而且幾乎每日都來,一拿就是好幾本。

遂一日趁芳芳外出,袁光正悄悄進到她的海棠軒查看端倪。隻見房中亂七八糟都是書,連榻上也扔了好些。袁光正走到床頭,隻見那《南海遊記》、《古今刀劍錄》、《練兵實紀》、《火龍神器陣法》等等,堆了高高的一摞。枕邊一本《邊塞詩集》正攤開,袁光正湊上前細看,見恰翻到《從軍行》一頁,不禁哭笑不得。

書案上硯台還散著墨香餘韻,旁邊一大疊寫過的白紙,都是抄寫的邊塞詩文。袁光正信手翻看,見那字跡竟不似從前的侷促拘謹,已練出些許端方娟秀來,顯然並非幾日之功。不由得喃喃道:「居然還在練字……」

走出院落時正巧碰見芳芳回來,手裡提了大大小小一大筒畫筆,旁邊涼春吭哧吭哧的背著巨大的畫架,都是風塵僕僕的樣子。

芳芳乍見了袁光正,也不覺有些意外,愣了愣道:「爹爹您找我?」

袁光正點了下頭,「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最近一忙,沒顧得上你,順便來看看。」

芳芳「哦」了一聲,解釋道:「我今天在郊外寫生,這才回來。」

袁光正頷首,隻道「早些歇著」,便要離開。芳芳見他要走,連忙又喚道:「爹爹!」

袁光正回頭看她。芳芳話到嘴邊,卻不敢多問,隻得旁敲側擊道:「爹爹……最近……很忙麼?」

袁光正自然什麼都明白。凝神打量她,見她近來似乎又清減好些,心頭雖然不忍,卻也不便多說,隻道:「爹爹是很忙,你也不要亂。有心事,別老憋著,多出去走走罷……」

他想了想,又問:「最近在看書?」

芳芳麵上一紅,「嗯……也沒……隨便翻翻……」

袁光正點點頭,「多看書是好事。」

芳芳目送袁光正離開,悻悻回房。進門見一屋子丟得橫七豎八的書,心頭禁不住又是一陣難過。

他從前便常罵她蠢,嫌她笨,隻怕如今,他那樣身份地位,與她的差距更是大了。她遂努力的補缺,找了那麼多書來看:讀南疆的風土人情,讀古人的邊塞詩詞,甚至讀她完全陌生的兵法謀略……以此來想像他如今的生活細節……

記得他曾經嫌棄她字寫得差,她便天天練習,希望能寫得好一點;他覺得她畫畫不錯,她也天天練習,希望能夠更好……雖然她心裡也清楚,眼下做這一切,或許根本就沒有意義,或許她與他,以後都不會再有麵對麵的機會……

就算是徒勞無功,可她就是想那麼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從前的點點滴滴都成了那麼寶貴的記憶,都被她欲罷不能一遍遍的回想,渾如成癮一般,隻覺得日子……愈發寡淡而悠長了……

☆、第42章 歸來

冬雪一飄,轉眼又到了快過年的時節。

京城的大街小巷,老早便開始張燈結綵。芳芳起初以為是慶賀新年,直到有一日上街,見裁縫店裡的老闆娘滿麵紅光,正同周圍的女客聊得興奮,隻說齊王近日回京,屆時將率大軍打這條街上經過。

芳芳聽了連忙擠過去,正想問是什麼時候。老闆娘一回頭見了芳芳,越發滿臉堆笑:「姑娘,我這裁縫店樓上臨街的茶鋪,可是上好的觀景台,到時候齊王率大軍經過,能看得可真切呢。姑娘是老主顧,我算你便宜,一個座位五十兩。」

芳芳微微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老闆娘隻當她猶豫,連忙親親熱熱的挽過她的胳膊來,神神秘秘道:「據說齊王俊美風流,姑娘們都爭著一睹風采。」她朝那邊的女孩子們努一努嘴,「她們一早全訂了位,我瞅著你這幾天沒來,特意給你留了好位置,你若不要,我可就要讓給別的姑娘了。」

芳芳有些好奇,便打聽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來看啊?」

「齊王在南疆立了大功,如今回京,自然得夾道迎接英雄麼。哎喲,消息都傳遍京城了你還不知道,小丫頭好沒見識!最後問你一次,座位要不要?不要我真的讓給別人了啊!」

「別,別,」芳芳回過神來,忙掏了一百兩奉上,「我要兩個。」

「這才對麼,」那老闆娘一臉皺紋笑成了一朵菊花,又瞇著眼打量她,「這麼美的姑娘,就該離得近些,沒準兒齊王恰好就看上了也說不好呢……」

老闆娘本是玩笑話,周圍的姑娘們聽了也一齊大笑,都未曾放在心上。隻芳芳卻尷尬得要命,勉強跟著笑了兩聲,拉著涼春逃也似的溜出了店。

一路上,涼春小心的覷著她的表情,不解道:「小姐越發小氣了。您不是日思夜想就想見他一麵麼?這會兒不就掏了一百兩銀子,就這麼愁眉苦臉的。」

芳芳長長歎氣。

「我隻是沒想到,如今要看他一眼,居然還得掏銀子,什麼戲子要賣這麼貴……」

———

之愷回京那一日,聞訊前來的百姓早早的便將東大街的兩側堵了個水洩不通。

沿途一路都有京城禁衛軍夾道相護,圍觀眾人隻能勉強擠在外圍,踮著腳伸著脖子,互相扒拉著往裡看。

望著下麵黑壓壓的人頭,芳芳隻能慶幸自己事先訂好了「觀景台」。

那老闆娘也是小氣,不過十來丈的地方,硬是滿滿噹噹的塞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