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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芳記 緋希 4070 字 1個月前

了過來,麵上顯出幾分血色。一眼瞟到與他堪堪隔了一隻幾案的芳芳——她尚是一臉的茫然惶恐,身子顫巍巍的挨在椅沿上,撐出一種怪異的半蹲姿勢,還帶著一身淋漓濕冷的水汽,瑟瑟發抖。

他惱意莫名,足尖一挑,將一隻火盆撥到芳芳腳邊。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第29章 敢娶

安伶沒理之愷,瞥了皇帝一眼,問:「可以問了麼,皇兄?」

皇帝剛一頷首,安伶劈頭就朝芳芳道:「芳芳,你老實告訴皇上,你跟之愷出去這一趟,到底是你爹讓你去的,還是你自己要去的?」

芳芳早在之愷進來那一霎便有些控製不住情緒,然而安伶咄咄逼人,又不敢不答。憋了半晌,剛擠出一個「是」字,便覺得有什麼堵住喉嚨一般,再也說不下去……

安伶哪有工夫關照她的情緒,聽她支支吾吾半天卻隻吐出一個字,一時更急得冒火,拍打著扶手生氣道:「是是是,是什麼?還不趕緊說!」

芳芳唯恐哭出來,不敢再出聲氣,隻深深的埋著頭,咬緊嘴%e5%94%87拚命的忍眼淚。安伶等了半天,見她還不吭聲,隻當她是明著抗拒,一時更覺失了麵子,越發著惱道:「你爹就快回不了家了,你還不肯說話!以後誰來管你!」

這話暗示加威脅,意味已經很明顯。連皇帝也微微蹙眉,不由得側目而視。安伶隻作不見,仍是眼含淩厲,直直逼視芳芳。

「是……我……」芳芳沒有辦法不回答,哽咽著勉強憋出兩個字,眼淚差點就掉下來。

安伶好容易逼出了這倆字,馬上扭頭對皇帝道:「皇兄,你可聽見了。」

皇帝看在眼裡,自是什麼都明白了,不過騫眉不語。安伶一心要替袁光正澄清,見皇帝心存疑慮,隻以為芳芳話說太少惹皇帝不滿,心裡又氣又急,再一次逼著芳芳問:「行了你不要哭了!我再問你,你爹有沒有讓你接近過之愷?好好說!」

話音未落,之愷忽然「砰」的撂下茶杯,「姑姑這話,似乎應該去問姑父吧!」他冷笑一聲,「話說,他好像不在家呢。」

他冷嘲熱諷的,又當著皇帝和芳芳的麵,安伶臉上掛不住,頓時臉色一變,厲聲道:「你閉嘴!」

她立刻轉向皇帝,「皇兄,你看這孩子成什麼樣了!」

之愷見安伶搬他父皇來壓製他,當即便火了,不等皇帝開口,蹭的從椅子上一蹦老高,「怎麼?還不許我說話麼!那姑姑審問自家人,叫我過來作甚!」

安伶冷冷瞥著他,「你想說什麼跟你父皇說去,這會兒隻需帶個耳朵老實坐好,聽聽便得了。姑姑還不知道你麼。大約你心裡是早就有數了,端不過是貪玩,逢場作戲了幾回罷了。有什麼資格說話?」

芳芳清楚聽得「逢場作戲」四個字,再也按捺不住,眼淚洶湧而出。她不想讓人看見她的眼淚,隻好用力低頭,肩頭止不住的輕輕聳動,喉中的哽咽怎麼也壓抑不了,不由得極小聲的抽泣了兩下。

之愷離得近,聽得真切,心頭火燒火燎一般的煩躁,馬上反%e5%94%87相譏道:「什麼是逢場作戲,我可聽不懂的。莫非是姑父……經常逢場作戲麼!」

「放肆!」皇帝終於忍無可忍,喝道:「目無尊長!」

之愷本來一開始還多少有點忌憚皇帝在場,然而事到如今,既已鬧翻了臉,他索性是徹底豁出去了。

「父皇有什麼話儘管衝我問個夠,拉一大堆人煞有介事的圍一圈坐著,是公堂審人犯麼!」

他炸了毛一般,開口便頂撞,語氣極沖。皇帝麵色微沉。安伶更是氣得發抖,胳膊肘支在扶手上,指頭在額角處重重的按揉了好幾下。

袁府上下,鮮少有人敢如此大吼大叫,廳外的僕役丫頭們也甚覺好奇,雖不敢明著湊上來聽,卻也紛紛豎起了耳朵,彼此擠眉弄眼的交換著眼色。

芳芳一時也是愕然,不覺仰起頭來,怔怔的抬眸看他。

安伶正在氣頭上,無意中掃了芳芳一眼,見她仍還哭喪著臉,一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無辜小模樣。一時更是火上澆油,順口就撒氣道:「芳芳!不是我說你,你一個沒出嫁的姑娘,隨隨便便的就跟人出門一玩這麼多天,成什麼樣子!叫外人怎麼看你,誰家還敢娶你!」

無端端又挨了一通罵,芳芳一臉惶恐,慌忙又低頭下去,半句話不敢說。

之愷猛地扭頭過來,沖安伶大聲道:「我敢娶!」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怔住了。

連之愷自己也有些發愣。

他其實不過是要頂安伶一句,卻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脫口一嚷,居然就……

皇帝本來還漫不經心的,此時也不禁坐直了身子,挑了眉意味深長的打量這二人,似要瞧出點兒蛛絲馬跡來。

安伶好容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隻瞧見之愷麵有尷尬,芳芳更是一副活見鬼的表情……安伶不禁扶額一歎,一時哭笑不得。

「你敢娶,芳芳未必敢嫁。」她睨之愷一眼,斥道:「什麼事都能拿來胡鬧,越發無聊了!」

之愷騎虎難下,隻好把心一橫,硬著頭皮轉向芳芳,彆扭道:「……你倒是說話啊,你願意嫁麼?」

他站在廳堂中央,居高臨下的跟她說話。芳芳幾乎傻眼,舉起袖子往臉上糊了糊,磕磕碰碰的也跟著站起來,張了張口,卻又不敢隨便回答,小心翼翼的轉頭去看安伶的臉色。

若說之愷方纔還有那麼一點點尷尬,此時此刻,已不覺有些惱火了。姑母不相信也罷了,偏偏芳芳居然也是……那副好似被雷劈了一般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袁芳芳!我問你話呢!」

他忽地怒吼,又大步上前,一把拖過芳芳的手來,緊緊攥在掌心。芳芳驚得尖叫起來,哪裡還顧得上應話,拚命要掙脫他。他惱羞成怒,又覺得顏麵盡失,愈發賭氣一般越握越緊,更加不肯鬆開……

「別鬧了!」

皇帝終於看不下去,沉下臉斥道:「你多大了,還耍小孩子脾氣!」

之愷聽見他父皇發話,一時有些分神,不覺鬆了幾分手勁。芳芳趁機將手抽回來,一個用力過猛,將自己也扯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

之愷隻覺手中一空,回眸見她有如驚弓之鳥一般的惶然神色,不禁微微怔愣,心頭五味陳雜,突然便覺得……悵然無趣了。

他眼神終是漸漸黯淡下來,隻覺得好似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一腔心火滅了大半。

安伶睹得這一場鬧劇,不由得長長歎氣,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

「行了行了,你們走吧。」

……

窗外疏梅篩月影,夜幕濃重如墨。

大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住了,空氣卻還濕濕膩膩的,屋角飛簷淅淅瀝瀝的滴著水,青石板地麵上,一溏一溏的積著一個個小水坑。

安伶的心情還是很沉重。

她煞費苦心請皇帝來走這一趟。結果……問也問了,答也答了,吵也吵了,鬧也鬧了……然而即便如此,關於袁光正的事情,皇帝依然沒有給出確切的答覆。

安伶亦步亦趨,一路默默送到大門口,終於有些忍不住了……

「皇兄……」她緊隨著皇帝,低聲下氣的懇求:「光正他……到底如何才能出來?」

皇帝止了腳步,慢慢的轉過身來。

他溫言道:「說來,之愷的動向,還得請小妹平日多留意些。」=思=兔=在=線=閱=讀=

安伶聽他顧而言他,一時怔了怔,隻得低頭苦笑,「是……那是自然。」

「至於光正的事情,東宮主審,朕沒怎麼過問。」皇帝沉%e5%90%9f著道,「隻是此案審理多日,若最終不了了之,東宮如何取信於人?」

安伶低頭,輕咬嘴%e5%94%87,「皇兄可有辦法?」

皇帝微微頷首,「都是自家人,朕怎麼忍心為難。此事雖得有人承擔後果,不過……」他瞟一眼不遠處跟著的芳芳,淡淡笑道,「卻未必要是光正。」

安伶立刻便懂了,心頭如一塊大石落地,鬆了一口氣道:「皇兄如此說,我便放心了。我知道怎麼做了,即刻便去安排。」

夜晚風聲蕭蕭,樹枝屋簷水聲滴嗒不絕。

皇帝並安伶且行且言,緩步低語。之愷吊在後頭遠遠看著,心下生疑,好幾次都欲附耳過去聽聽他們所言何事。安伶倒是不防,然而皇帝卻十分戒備,之愷稍一靠近,他便回眸警示,半句不漏。

之愷遂無計可施。費了不少力氣,最終也隻隱約聽得似有「東宮」的字眼,其餘的……便什麼也聽不清了……

☆、第30章 頑石

之愷十三歲便自請移居宮外,彼時皇帝已不太管得住他,淡淡的勸了幾句,便也由他去了。

在宮裡的時候,跟皇帝和太子還能低頭不見抬頭見,一旦搬出去了,他便很少回宮。若不是因為探望皇後,他壓根兒就不想走進那個地方一步。遇到大型典儀一類,不得不參加的時候,他也隻依循禮節勉強出現一下,遙遙的躲著皇帝,也不怎麼說話。偶爾皇帝叫住他,他態度也十分淡漠,皇帝問什麼,他就答什麼,半個字也不肯多說。

於是愈加生疏。

記得小時候,太子還常常帶著他滿皇宮瘋玩,那時他還管太子叫大哥,整天都樂嗬嗬的跟在他後麵轉悠。後來太子功課越來越重,幾乎每天不是被關在書房裡讀書,就是被拉到外麵練習騎射,從早到晚,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他那時還很小,覺得太子實在太可憐,便拉上幾位兄弟姐妹扒在書房的窗戶上,沖太子做鬼臉,逗他笑;還自告奮勇的去陪他,坐在他旁邊看著他從早到晚的溫書;要不就是頂著炎炎烈日,跟著他一起去騎馬,一起揮汗如雨。

這樣的溫馨場景,皇帝一開始還是喜聞樂見的。

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皇帝開始很嚴肅的告訴他——不要隨便打擾太子。

然後慢慢的,太子也開始迴避他。

起初之愷還以為真的是自己太搗蛋,以致妨礙到太子的學習,然而後來他不止一次的看到,其他那些兄弟姐妹還是無忌的進出太子的書房,使勁糾纏作為長兄的太子,比他鬧騰得更厲害——而父皇,卻依舊溫言細語,和顏悅色,沒有半點不愉。

他的母後生了五個兒女,太子被寄予厚望自不必說,兩個公主也是視作掌上明珠一般,無法無天的寵著;便是那最小的弟弟,從小體弱多病,皇帝也是疼惜到了骨子裡……

唯獨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