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趨吉避你 深淺敘 4043 字 1個月前

祁晃看著她,似乎稍稍頓了一下,很快搖了搖頭。

「沒什麼,不用回憶了。」

他們一起回到包廂裡去,就著午夜的歌聲,在紙醉金迷的歡場裡嬉鬧得肆無忌憚,等慢慢散場的時候,天邊都已經幾乎露出了魚肚白。蔣淩飛玩得太瘋,把自己喝吐了一場,其他人走得走散得散,祁晃陪蔣淩飛多坐了一會兒,給他找了個冰袋敷在額頭上。蔣淩飛又迷迷糊糊地躺了一陣,終於覺得好些了,勉強撐起身看著祁晃。

「回去啊?走著?」他迷迷糊糊地問。

「嗯。」祁晃正端著一杯酒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今晚喝得很少,淡漠而克製,不至於攪了別人興致,卻也明顯能讓人感覺到他的沉靜疏離。聽見蔣淩飛的聲音,祁晃回過神來,點了點頭站起身。

「你喝太多了,我陪你出去慢慢走一段路醒酒吧。」

聽著好像也不錯。蔣淩飛搖頭晃腦地應了下來,他酒量和酒品其實都不錯,睡一覺之後起來走路也不怎麼打晃,和祁晃並肩走出帝庭,沿著板正的人行路慢悠悠地走。清晨的空氣清新得令人愉悅,蔣淩飛深深吸了口氣,感覺從口到%e8%83%b8腔一路都舒暢了起來,人也來了興致,跟在祁晃後麵開始喋喋不休地發問。

「我們這是去哪兒啊?」蔣淩飛神采奕奕地四處亂看,嘴裡說個不停,也並沒有指望祁晃真的回他。看著看著卻突然覺得四周有些熟悉,蔣淩飛愣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又繼續跟著走了一會兒,終於發現了這條路通向哪裡。

穿過一個菜市場,盡頭就是城東天橋底下。

他這次終於徹底閉了嘴,看著走在旁邊神色平靜的祁晃,欲言又止,最後輕輕歎了口氣。

祁晃聽見他歎氣的聲音,轉過頭來看他,卻沒問他究竟為什麼一臉苦相,而是神色自若地詢問:「你餓了沒,請你吃早飯?」

「啊?」蔣淩飛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機械地點點頭,「晚上也沒吃什麼,來點兒吧,都有什麼?」

「去前麵。」現在菜市場正是早市時間,好幾個早點攤子都支在那裡。祁晃領著他到一個%e9%9b%9e蛋灌餅攤前麵的小桌上坐下,起身去要了兩個%e9%9b%9e蛋灌餅回來。蔣淩飛迫不及待地揭開袋子咬了一口,嚼了兩下臉就綠了,要吐不吐地伸長脖子,顯得極為痛苦,「我靠這什麼味道?!為什麼這麼難吃?這是人吃的嗎?!」

祁晃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滿臉苦相地艱難嚥下去,慢條斯理地把自己的那份放到一邊:「難吃啊?難吃我就不吃了。」

「……」蔣淩飛指著祁晃,氣得手都在抖了,「你想打架啊?!別以為我打不過你我就不敢揍你啊!!」

祁晃看著他惡劣地微笑:「你想來試試?」

「試就試!」蔣淩飛裝模作樣地挽著袖子,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祁晃的表情。祁晃本來還在笑著看他動作,結果慢慢就收起了笑意,稍稍垂下眼去。

雖然說不上有多壓抑,但蔣淩飛這個挽袖子扮醜賣乖的舉動是做不下去了。他放下手看了祁晃一會兒,這次終於重重地歎了口氣。

「據說每個男人都會在遇到一個女人之後迅速成熟起來。」蔣淩飛有些感慨地說,坐直身看著祁晃,「祁軒也是,你也是……你們祁家,還真是出情種。」

「哪有那麼誇張。」祁晃不置可否地笑笑,看回來的表情還顯得很輕鬆,「想太多了吧你,不逗你了,想吃什麼自己去拿,二少我給你報銷。」

「滾蛋。」蔣淩飛搖搖頭,緊盯著祁晃,臉上殊無笑意,「我第一次從電話裡聽見你提她,就感覺你估計是要栽在上麵,當時你還堅決否認,現在打臉疼不疼?我要早知道現在,當初拚死也要勸住你別繼續好奇下去,好奇就是栽了的開始,她要是普通人你怎麼喜歡都行,可現在你也看見了,她都走了,你在這兒一往情深給誰看呢?」

祁晃皺了下眉:「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我不是好好的嗎。」

「我誇張?」蔣淩飛幾乎要被氣笑了,朝不遠處搖搖一指,「好好的你帶我來這兒?阮歆的算命攤子早被其他人占沒了,你現在帶我來故地重遊,別告訴我是真想請我吃這種難吃得要死的%e9%9b%9e蛋灌餅!祁晃你特麼給我醒醒,她人都走沒影了,你倆根本沒有可能性,懂嗎?喜歡你的能排個加強連出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啊?!」

「你不懂。」祁晃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笑笑,搖了搖頭,「我是喜歡她,但沒喜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畢竟是第一次喜歡的人,總還是會有點不一樣,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做我還是懂的,怎麼說都不至於日子過不下去。」

蔣淩飛狐疑地看他兩眼,祁晃麵不改色地與其對視。蔣淩飛觀察半晌,又認真想了想,覺得這種說法的可信度還是比較高的。祁晃向來是個心誌堅定很有主意的人,不然根本沒法和家裡拗這麼久,陷入戀愛中的人總是有點不理智的,尤其是初戀,還是戛然而止的暗戀,看著沒那麼遊刃有餘也情有可原。

最主要的是,祁晃是個很驕傲的人,的確沒可能為了哪個人活得不成樣子。

蔣淩飛想到這裡,確定祁晃沒什麼大問題後,總算稍稍放了心,麵色和語氣都頓時緩和下來,也有了心情安撫失戀的兄弟。他老氣橫秋地拍了拍祁晃的肩膀,做出一副過來人的身份,循循善誘苦口婆心地開解祁晃:「晃啊,凡事要往開了想。比如阮歆雖然已經走了,但畢竟給你留下了一段美好的記憶對不對?也幫你解了圍嘛,說不定就是命中注定來救你的?」

「她可不是。」祁晃抬眼看了他一眼,忽而兀自笑笑。這一笑中帶著點黯然也帶著點灑脫,看得蔣淩飛稍稍一怔,「就算是命中注定,阮歆也不是衝著我來的——她是為了周姨。」

「……啊?你說什麼?」蔣淩飛整個人都傻了,張大了嘴看著他,呆呆地重複一遍。

「為了我媽?!」

——

祁晃和周清敏有過一次長談。

他和蔣淩飛是實打實的發小,一個大院裡長大,大抵從穿帶襠褲時就開始打架。周清敏是看著他們兩個長大的,關係算得上非常親近,但畢竟長幼有別,周清敏一直都是他的長輩,自然絕計不會想到這個長輩的身上還有很多秘密。但如今有了阮歆的出現,祁晃還是難以抑製地對這些事情產生了好奇,找機會單獨去見了周清敏。

周清敏也沒有瞞他。

「我們這些世家到底為什麼會存在,小晃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就不多贅述了。」周清敏沏了壺茶給兩人倒上,在蒸騰而起的裊裊煙霧中有些出神,目光悠長地看向遠方,「不知道阮歆有沒有跟你說過,傳到我們這裡,千百年過去,又隻是一味繼承,沒有發展和進步,技藝是會慢慢退化的,尤其上個世紀幾番浩劫下來,如今的這些世家,大抵都已經名存實亡。」

「人丁興旺的未嘗沒有,但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這點子家底,已經基本都丟光了。那些有文字史料記載下來的東西還好,再不濟總能剩下點皮毛,我們觀星世家幾乎是最為慘重的一脈——醫術能剩下望聞問切,武功也還有外家拳法,而我們這些在久遠傳說中能窺天機改命格的人,早已經什麼都不會了。」

類似的話,阮歆也曾經與祁晃說起過。祁晃沉默地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周清敏卻看了他一眼,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大抵知道,但是你不明白。」周清敏輕聲說,神色帶著難以掩飾的黯然,「如果說別的世家東西丟得再多,總還有皮毛可以安身立命,那麼什麼都不會的我們,直白的說,已經連存在的根本都失去了。如果有一天這些世家總歸要在歷史的煙塵中消亡殆盡,那麼曾經最尊貴的觀星世家,一定會被最先放棄、排擠、驅逐、抹去。」◥思◥兔◥在◥線◥閱◥讀◥

她說:「沒有人想要就這麼被抹殺掉存在,你明白嗎?」

祁晃嚥了口唾沫,覺得自己的喉嚨乾澀得說不出話來。

「所以呢?」他最終開口的時候聲音難免還是帶上了些許沙啞,聽上去如同粗糲地麵上滾動的砂石,滯澀地吐著詞句,「為了不被抹殺,你們會怎麼做?」

「觀星世家也有幾個,我周家算是一門,阮家則是裡麵最大的世家。我們在應對上意見產生了分歧,阮家選擇繼續堅持守候尋覓著神跡再臨,而我周家沒有阮家有本事,也沒它那麼有信心,我們選擇的是先保住自己家要緊,於是選擇了和外界進行了合作——如你所見,我嫁到了蔣家,現在我和周家都過得很好,隻是差不多也已經被世家排除在外頭。」

「你嫁到蔣家來是為的什麼?」祁晃輕聲問,緊緊盯著周清敏,不放過她臉上的一絲表情,「合作?互惠互利?還是……操縱?」

「三者都有吧。」周清敏稍稍一哂,卻是痛快地認了下來,「第三點你可能不懂,我卻要解釋一下。你可能會發現,即使在現在這樣一個科學至上的社會,很多強大的國家卻也沒有放棄過對於超自然力量的追尋探究。而除了積極發掘之外,很多國家對本國現有的宗教,都進行了非常積極的保護。」

「這怎麼可能是單純的體恤公眾之舉?」周清敏端起茶碗,吹開茶麵上浮起的梗葉,優雅地抿了一口,「從古至今,當權者都是一定要塑造出一個神明出來的,自稱真龍,奉天禦宇,為的就是讓萬民對一個絕對力量有著敬畏之心,繼而臣服凝聚。沒有敬畏之心的民眾是可怕的,如果他們連天譴、報應、善惡賞罰、律例王法都毫無懼意的話——」

「那這樣的瘋子,什麼都幹得出來。」

「小晃。」周清敏放下茶杯,忽而看向他問了一句,「事已至此,你開始信鬼神天命了嗎?」

祁晃抬起頭看著她,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不信。」他平靜地說,眼中帶著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波瀾不驚,「我行事的準則是心中善惡,和天命鬼神沒有關係,更談不上怕它們。我的命運前程也都是自己用雙手打拚下來的,和任何其他人都沒有關係。」

「你是個明白人。」周清敏笑笑,幽幽搖了搖頭。

「但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明白的,有些人,沒有自己獨立的想法,容易被人影響,天生就是要靠人引導的,上麵怎麼引,就跟著怎麼做——而我們周家如今,就是這樣的引導者。」

「比如那個韓家老太太?」祁晃想到韓平的奶奶,忍不住皺起了眉。

「阮歆跟我說起過了。我承認她那樣做是萬萬不對的,但那隻是個例,你不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