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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的事 尤離考恩 4232 字 1個月前

意承認吧,小姨要是知道你這個樣子不知道會不會傷心死?夏蟬歡,就算鬆遠喜歡你,我也永遠瞧不起你,你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喜歡,以後被男人甩了你可別哭,你活該被甩,活該被甩一萬次!」

夏蟬歡沒有以任何方式攻擊回去,不是無言以對,也不是她聖母白蓮花,隻是忽然被巨大的失落感席捲,她一時作不出反應,她從來就不是心理強大的人,聽了這話實在沒辦法嬉皮笑臉地當姐姐在開玩笑,唯有滿臉愕然滿腹悲傷。

林芷維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蟬歡已經不想去理會了:「嗯,都是我的錯,表姐你回去工作吧,我不打擾你,先走了。」

連個架都不敢吵,廢物。林芷維雖然感覺一拳捶在海綿上,可想說的也都說了,也不再揪著她不放。

孤單的背影轉瞬沒入深沉的夜。

夏蟬歡很不喜歡自己這樣,不想聽明明可以轉身就走,卻居然還是自虐般地聽完,然後慢慢遊蕩,認真難過。被一直喜歡欣賞著的人劈頭蓋臉地痛罵,其實冷靜下來,是一件很委屈的事。人在失落的時候會習慣性地把不美好的記憶拚湊在一起,任由它們攻擊自己,然後自暴自棄。夏蟬歡心裡煩,路過一間酒吧,略略駐足,推門而入。

昏暗的環境真適合自憐自哀,蟬歡坐在吧檯的位置,點了瓶高濃度的酒,越喝越難過,蟬歡努力給自己灌%e9%9b%9e湯,你這樣是不成熟的,哭著買醉多傻,還像小姑娘一樣以為自己淚水珍貴?還隻是因為受了一點委屈就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你?

可是憑什麼不能這樣想呢,再幼稚再自我她沒妨礙到任何人,七年來沒在任何人麵前叫過可憐,道理她都懂,可明明就難過得一塌糊塗,還要堅強勇敢裝得一副成熟清高樣給誰看?

隻有十六歲的女孩心理能有多強大?一夕之間失去父親失去靠山失去戀人,她沒有怪過誰更沒有靠過誰,她因此很早就承認自己的平庸,她習慣懶散逃避,但對待自己的工作卻沒有過一絲懈怠,坦白講,她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但是她遵守人類的規則。可是為什麼有那麼多的人,要用她荒唐驕縱的從前來否定如今的她?說得好像因為她曾經是那個樣子,就不再擁有被愛的資格。

酒吧這個地方從來就不缺失多管閒事的人,一個瘦高黑人突然坐到蟬歡身邊,表情戲謔,因為有口音,蟬歡也不知道他比比劃劃在說什麼,偏頭過去不看他,由他自己胡言亂語。沒想到那人不罷休地繞過來繼續說,蟬歡試圖和他講道理:「Sorry,could you……」

「Piss off。」熟悉的清冷聲音響起,蟬歡一怔,回頭看見周柏寬站在那裡,強大的氣場直接嚇跑了剛才來調戲她的人。

「你怎麼在這裡?」

周柏寬不急著回答她這個問題,一手扣著她肩膀,神色冷峻:「夏蟬歡你腦子壞掉了,一個人來GAY吧喝酒?」

蟬歡還真沒注意這酒吧裡沒女的,換了平時她早賠笑給他,拉著他趕緊出去,可今天晚上她莫名就對他這個語氣心生厭煩,挑挑眉:「所以呢?」

周柏寬眼神凜冽:「跟我回去。」

「我把這瓶喝完會自己回去的。」

「你預備繼續待在這裡?」周柏寬強忍著不要說出什麼傷害她的話:「如果碰上壞人出什麼意外怎麼辦?」

「我自己可以應付。」

周柏寬輕蔑地嗤笑一聲:「你怎麼應付?」

蟬歡其實很清楚,以她的身手就算喝醉了,對付在場這些人也綽綽有餘,可她想起表姐的話,你除了會打人還會幹什麼?沉了口氣回答周柏寬:「大不了就報警啊。」

「等警察來了你渣都不剩了。」周柏寬隻當她喝醉了慪氣,直接抓了她手腕把人往外帶。

夏蟬歡掙開他的手,繞到他麵前用力推他一把:「周柏寬你煩不煩!」

周柏寬錯愕不已,等他反應過來,夏蟬歡已經跑出去好遠,他心裡一百分不痛快也敵不過那一分擔憂,壓著怒火追了出去。他%e8%85%bf長,三步兩步追上夏蟬歡,掐緊她手腕不肯放開,這一次發了狠,蟬歡爛醉如泥完全掙不脫,他硬把人拐到車前,連她喊疼都沒理。

「周柏寬,我怎麼樣關你什麼事啊……」蟬歡半閉著眼睛問他,淡淡哭腔。

她意識不清時說出這樣的話,周柏寬著實氣極,使勁把人砸在車門上,一手死死按著,另一隻手屈肘抵著車門,咬牙切齒地問她:「夏蟬歡,你哪裡來的自信能保護自己?」

夏蟬歡的反應卻是他始料未及,大概是真的醉得厲害,她沒有掙紮沒有叫喊,忽然像一隻受驚的小獸,嗚咽地伸手抱他。

周柏寬愣掉了,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抱。蟬歡伏在他懷裡嗚嗚地哭著,哭聲讓人心疼:「周柏寬,我可以保護自己,這七年我一直把自己保護得很好……」

一句話,令他痛得天翻地覆,他說過的,蟬歡,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就像保護好我的心。周柏寬心如刀割,木然地改變了壓迫她的姿勢,小心翼翼地抱在%e8%83%b8口,無聲地輕撫她的背,直到她哭累了,徹底醉倒在他懷裡,他才輕輕把人抱進車裡。

原本他隻是好奇她會去哪裡,其實除了周鬆遠和林芷維,他也想不到別的可能,可是這兩個人無論是誰,他都不想她獨自麵對,索性開車悄悄跟在後麵,可是有什麼用呢?依然無法阻止她傷心至此。

周柏寬把蟬歡放在床上,脫下她的外套,坐在床邊守著。睡著的人眉峰緊皺,周柏寬伸手用手背拭去她的淚痕。她和林芷維發生爭執的時候,周柏寬怕林芷維誤會沒有過去,不知道她對蟬歡說了什麼,讓她這麼傷心。他輕輕摩挲她光潔的額頭,想到她明天起來會難受,起身回房準備拿些藥給她吃,蟬歡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怕這鈴聲打擾她休息,周柏寬從她大衣裡摸了手機出來,來顯寫著「媽媽」。周柏寬頓了頓,拿著手機退出蟬歡房間,調成靜音等待對方掛斷。蟬歡媽媽十分鐘之內打了三個電話,後來發了條短信:歡歡你怎麼不接電話呢?現在這個時間你不是應該在家嗎,看到簡訊快給媽媽打回來,媽媽很擔心你。」周柏寬估計蟬歡醉成那個樣子,今天是醒不過來了,微一思索,按著來電號碼撥了回去,對方接得很快:「歡歡,你……」

周柏寬咳了一聲:「阿姨,我是周柏寬,您還記得我嗎?」

夏太太下意識地「唔」了一聲,許久才回答:「小周?以前住我們家附近的小周嗎?」

「是的。」

「歡歡現在和你在一起?她怎麼了嗎?一直不接電話。」

「阿姨您放心,她很好,隻是和朋友一起玩的時候喝了點酒,現在睡著了。」

夏太太完全沒有點女兒喝多了的恐慌,嘻嘻哈哈地:「這小妞現在比以前出息多了,居然能交到一塊喝酒的朋友。」

周柏寬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過小周啊,我記得你六七年前就去英國了,怎麼碰上歡歡的?我怎麼不知道你們之前還有聯繫。而且!歡歡喝多了為什麼睡在你那裡!」

周柏寬支支吾吾,還是決定坦白一下和她住在一起的事:「之前她碰巧來租我的房子,所以……」

「所以你們住在一起!」

「嗯。不過阿姨你不要擔心,我對蟬歡沒有非分之想。」

那邊依然哈哈哈:「我擔心什麼啊?你們小的時候不是總一起回家嗎,你要下手早就下手了好不好,還用等到現在?說起這個,小周,其實那時候我特別遺憾,你怎麼就沒看上我們蟬歡呢?」

周柏寬:= =

「阿姨……」

「哈哈你不要怪阿姨啦,我隻是有點替那丫頭著急,都多大了還沒談過戀愛。」

周柏寬心道那您還真是低估了你女兒。◎思◎兔◎在◎線◎閱◎讀◎

「不過小周,在國外混都不容易,蟬歡碰見你也算緣分吧,阿姨拜託你好好照顧蟬歡好嗎?」

「當然。」

「那阿姨先謝謝你嘍,蟬歡沒什麼事我就放心了。哎等一下,雖然你說對蟬歡沒有非分之想,不過以後萬一就有了呢,阿姨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欺負我們家蟬歡啊,哈哈開玩笑的,那就這樣,柏寬你也好好休息吧。」

「阿姨,您現在有時間嗎?」

「怎麼了柏寬,還有事啊?」

「……蟬歡這些年,是不是過得不太好?」猶豫再三,周柏寬還是開口。

夏太太沉默了片刻,隨即緩緩道來:「也不能說是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難得說了這麼多還全是人話

夏太太敘述的聲音很平靜,彷彿那些黑暗的日子隻是別人的故事。她被蟬歡的爸爸嗬護得那麼好,可她再單純天真也知道,人生嘛,總要摔跤的,這一跤摔得很痛,但好在都過去了,中年喪夫家道中落,其實也是很常見的橋段而已,遠遠談不上悲慘,她沒興趣對別人說起,說給周柏寬,是因為他的語氣,聽上去是真的很關心蟬歡。

「柏寬,這些事情,其他倒沒什麼,唯獨覺得對不起歡歡吧……你別看她之前那個囂張強勢很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她從小自尊心就很強,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她也很少主動交朋友。出了那些事之後,她看起來收斂了很多,也總是告訴我沒關係的,但是心理陰影什麼的是肯定會有的。歡歡這些年,確實吃了不少苦,阿姨想找機會和她談,可她又很抗拒。柏寬,從今往後請你多擔待了。」

周柏寬方才回神,聲音沙啞無比:「應該的。」

掛斷電話放在客廳,他取了藥回到蟬歡房間,她睡得很沉卻並不安穩,他坐在她身邊輕聲歎息,有點不敢回憶剛才她媽媽的那番話,甚至不忍卒看她的表情。

疼痛迅速積聚在他心頭,他對她,當然是有過怨恨的,異國寒冷無依,思念日侵夜蝕,他去劍橋又不是去玩的,一邊學習一邊忙著創業,連睡覺的時間都幾乎沒有,所有的痛苦他獨自承受,隻是希望能給她想要的生活。一想到她,覺得一切都值得。可那個答應過他會一直等他的小丫頭呢?如此輕易地對他說了分手,隻因為他沒有回去看她。

心情寒冷得像數九隆冬又被潑了一盆冰水,自尊心和失落感驅使他回復了那個「好」字,除了母親過世,那是他成人以後唯一一次落淚,為她的不理解。

他自以為是地責怪她又原諒她,卻從未想過她為什麼不顧一切地要他回去。怪他,下意識地覺得她會一生無憂,潛意識裡隻覺得是大小姐無理取鬧。她最無助的時候想找一個人陪她,可她連要好的朋友都沒有,她隻有他。

他失去母親的時候尚且有她陪在身邊,可那樣的夜晚,她一個人是怎麼熬過去的?他多少次以為自己連她難過一分都捨不得,卻忍心為了自己的自尊令她的痛苦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