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直未說話,卻早在文笙之前便意識到了眾人此時所處的位置。
白雲塢主對他不像對文笙那麼熱情,淡淡地道:「天地造物之玄妙,又豈是常理可以推斷。」
譚五先生閉口不言。
眾人再往前去,風不見變大,但風聲卻逐漸大了起來。
在這山洞裡不知幾經周折,混雜了千百樣怪聲,到了眾人周圍,竟宛如鬼哭神嚎,聽著十分□人。
白雲塢主在前頭絲毫未受影響,後頭的東方諸人也恍若未聞,鍾天政那裡卻是頓了頓,露出難受的神情。
不但是他,董濤也覺有些受不住。
譚五先生麵露異色,文笙站下,驚歎道:「這真是天然形成的麼,這風聲的威力,已經堪比六七重之境的大樂師了。」
「七重。」譚五先生道。說到「妙音八法」,他自是比文笙更有發言權。
妙音八法達到七重之境的樂師,全天下都沒有幾個。就連譚家譚五先生這一輩,也隻有他大哥、二哥堪堪突破,譚五先生自己還在六重上。
不過這嘯聲是死的,人卻是活的,譚五先生撐到了現在,並且有信心以琴聲相抗,走過這一段路程。
白雲塢主卻在前頭笑道:「顧姑娘,你的《希聲譜》呢,第一重考驗來了。」
文笙也想到了這一點,問道:「塢主以及白雲塢的諸位呢,可需要?」
白雲塢主頭也未回:「不必了,你護好你們四個就行,這是幽帝他老人家對我等的考驗。有誰學藝不精,死在這路途上也沒什麼可惜。」
眾隨從齊齊應了聲是。
文笙便將懷中古琴放正,單手捧著,右手在弦上輕佻而復抹,彈得正是《伐木》。
《伐木》有清心正氣抵禦外邪之效,她有意將這一曲隻作用在己方四人身上,隻是瞬間,董濤和鍾天政便恢復如常。
白雲塢主聽著這耳熟能詳的旋律,腳下暗合節拍越走越是輕快,讚道:「不錯,甚好,正是這樣。」
他是高興了,文笙四人都未作聲。
所有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剛剛開始。
白雲塢的功法,決定了白雲塢主這些人根本就不懼這一段路程。
他們需要「幫忙」的地方顯然還在後頭。
那嘯聲由小變大,又由大變小,終於在他們長途跋涉漸往高處走時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前頭竟隱隱有亮光透了下來。
要到地上了。
白雲塢主快走幾步,出了洞%e7%a9%b4。
文笙等人跟著魚貫而出。
眾人處身之地,竟是一個光禿禿的孤島。
太陽高懸頭上,明明晴天,卻覺頭頂灰濛濛一片,外加一個沒什麼熱度的白球。
周圍目之所極全是水。
鍾天政出言相詢:「敢問塢主,這是哪裡?」
白雲塢主道:「這是幽帝當日的隱居之處。要來這裡,隻能走剛才這條路,若從湖上找,任你一寸一寸找個百十年,也找不來這地方。」
文笙見這島方圓不過裡許,上麵寸草未生,不禁意外:「幽帝當日就住這裡?」
白雲塢主哈哈一笑,指了島上唯一一口水井,道:「顧姑娘,鍾公子,麻煩兩位傾全力,將這井中之水倒灌回地下。」(未完待續。)
第四百六十四章 衣缽
島上的這口水井十分顯眼,井沿是以黑黃兩色的石台砌成,四周圍了八根黑色的石柱。
石柱飾以金色龍紋,其中一根石柱上還停了一隻展翅欲飛的小鳥。
那隻鳥雀渾身青碧,文笙細端詳才發現它是用翡翠雕琢而成,這塊翡翠本身便有近乎於天成的石花,再加上工匠的巧手,維妙維肖的,打眼一看,幾可亂真。
而這隻鳥雀停在此處,其中到是頗有深意。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慇勤為探看。
青鳥已然出現,神山豈非不遠?
白雲塢主帶來的其他人散開準備,文笙抱著琴上了石台,走到井沿邊低頭觀察這口井。
這井有古怪,裡頭的井水幾乎是滿的,隻比井口低了尺餘,文笙一探頭,就能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
一旁鍾天政問:「塢主,這口井有多深?」
白雲塢主一臉期待:「多深?老夫也不知道,隻知道井裡的水與天女湖相通,除非天女湖乾了,否則井水就一直這麼多,我的幾位太叔祖不相信幽帝遺書所言,親自帶著百餘名高手由井裡向外汲水,日以繼夜,在這島上一住就是十餘年,結果……不提也罷。」
「這口井,就是開啟幽帝隱居之處的機關?沒有人下去親眼瞧瞧?」
文笙覺著以白雲塢諸人對此事的熱衷,不可能隻做這麼一次試驗。
「怎麼沒有。」白雲塢主滿麵紅光,「我的太叔祖、祖父、叔伯,太多人試過,不管前頭多少人碰壁,總有後人不信邪。想奇跡說不定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五十年前,我親眼看著叔伯一行三人下井去,一天之內,湖麵上先後飄來他們的屍體。顧姑娘,你知道我們這一支等你等了多久,有生之年,蒼天眷顧。終於叫我等來了一個會用《希聲譜》的。」
說到這裡。他眼中的熱切幾乎能將人熔化。
文笙沉%e5%90%9f道:「我也不是很有把握,怕結果會叫塢主失望。」
「不不,你肯定可以。不要妄自菲薄,幽帝晚年看重的隻有《希聲譜》,旁的樂師給你提鞋子都不配。」
白雲塢主眼中閃爍著瘋狂之意,絲毫不管這話在譚五先生和鍾天政聽來是個什麼感受。
「你想一想。你親手開啟的,是幽帝最後的住處。裡頭不但有他的遺產,還有他的傳承。你難道就不好奇麼?」
文笙瞥了鍾天政一眼,以妥協的口氣道:「好吧,我聽塢主的。」
白雲塢主跟著湊到井邊。扭頭對譚五先生笑道:「五先生是否要試一試?」
譚五先生未答,隻是搖了搖頭。
他很有自知自明,譚家的「妙音八法」和《希聲譜》各有千秋。妙音八法側重於與人相鬥,對著一口井。別說是他,就是換他父親譚夢州來,也拿這無知無識的井水沒有辦法。
此時文笙已經在井旁坐了下來,將古琴橫放膝頭,鍾天政不等白雲塢主催促,斜靠在石柱上,將洞簫湊到%e5%94%87邊。
白雲塢主眼見二人做好了準備,目光灼灼,旁人識趣地全都不再作聲,孤島上一時落針可聞。
文笙起手,右手食指分別二三弦上輕抹慢挑,而後「打圓」,自外向內「拂」!
空弦散音,這是《行船》起始的一個小節,文笙彈來,真是熟到不能再熟。
井內水波微漾。
白雲塢主見狀,又是緊張又是興奮。
鍾天政雙目微闔,凝神聽琴,手裡洞簫遲遲沒有動靜。
其實他在合鳴這件事上欺騙了白雲塢主。
中間經過了這麼多事,他和文笙已經很難再找回當初的默契,琴簫合鳴哪裡是那麼好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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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在這段時間有所突破的是文笙的《希聲譜》,她終將《行船》和《點兵》合二為一,融會貫通之後,這一曲效果之強,叫鍾天政覺著有些恐怖,這也意味著在他倆再次練回合鳴之前,他再也鑽不了《行船》的空子了。
在白雲塢主麵前掩蓋這個事實,對他們倆個都有好處。
鍾天政等的,也就是文笙將琴聲裡加進《點兵》的那個瞬間。
他隻需像董濤那樣,濫竽充數,拿簫聲做做樣子就好。
文笙食指「拂」,名指「滾」,左手落於弦上「長%e5%90%9f」,右手同時接「短鎖」、「拍殺」!
她右手四根手指在弦間穿插如電,這一連串叫人眼花繚亂的指法做下來,就聽《行船》裡赫然多出一道龍%e5%90%9f。
這聲音高亢激越,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幾乎是與此同時,鍾天政吹響了洞簫。
井水起了反應,白雲塢主看到水麵上自己的倒影一時間在劇烈地搖晃。
好厲害!
會成功麼?畢竟這道機關上一回開啟已是好幾百年之前的事了。
水是天下至柔之物,它無孔不入,因地製流,沒有常形。
所以枉白雲塢的歷代塢主都有一身驚世駭俗的好功夫,卻是拿這口井半點辦法也沒有。
幽帝,其實是個非常固執的人,他說要研究《希聲譜》,可以連皇位江山全都不要,說要一個通曉《希聲譜》的後人來繼承衣缽,也能想出這麼要命的法子,把他們這些真正的後裔全都隔絕在外,苦不堪言。
文笙低著頭專心致誌彈琴,飄飛出去的琴音在井口處結成了屏障。
這屏障越結越厚實,竟然在半空裡現出形來,給高懸天上蒼白的太陽一照,流轉著五光十色的光華。
這番奇景,不但叫那些白雲塢的人吃驚,就連與文笙相熟的董濤和譚五先生都微張著嘴,恨不得伸手揉一揉眼睛。
沒有人敢在此時發出聲響,生怕驚擾了文笙和鍾天政。
就連那白雲塢主,眼睛死盯著井水,拳頭攥得「卡卡」響。也將%e5%94%87抿成了一條線,麵孔看上去有些扭曲。
此時屏障已經漸凝成一團刺目的白光。
隨著文笙左手上、下、往來,突然「掐起」,右手又是一記「拍殺」!
井口處的那團白光猛然沉了下去。
一時間文笙指上彷彿挽著千鈞之力,頭上隱隱見汗。
景帝對前來打擾他的後人要求實在是高,文笙這還是選對了路,靠琴聲凝結而成的屏障去壓迫井水。既是攻擊。也是防禦,恰恰是她選定的兩支琴曲,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有一種麵對浩瀚湖水,身上空蕩蕩,精力無以為繼的感覺。
若此時在彈的,不是師父所製。跟著她出生入死的「太平」,承受這麼大的壓力。也不知會不會崩壞。
鍾天政不由攥緊了洞簫,修長的手指透著蒼白。
他聽出了文笙琴聲裡的勉強。
這一路都沒有什麼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