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你由這樓上丟出去,死活看你的運氣!」
洪晝臉登時就白了。
這是要拿他來探路啊。
突然由樓上飛出一個人去,外頭聚集的那些守衛怎麼會置之不理。
等待他的必定是萬箭穿心,射成刺蝟。
但王十三已經不再聽他哀求,同雲鷺道:「雲大哥,看我給你出氣,咱先跟姓鍾的收點利息。」
雲鷺方才%e8%85%bf上斷骨被他擺弄,疼得死去活來都忍住了,卻被這一聲「大哥」嚇得打了個寒顫。
他對鍾天政印象不佳,那是因為還沒見麵便上當受騙,被強留在了雙桐鎮,難道對王十三的第一印象就好了不成?
沒想到啊沒想到,當初鄴州那個氣得他心口疼的大鬍子,有朝一日會拿出一副哥倆好的樣子,還管他叫大哥。
文笙卻覺著王十三跟著她叫,理所應當。
她道:「洪先生,雖然你我選擇的路不同,但都是樂師,我送你一程。」
當日在高祁家中,大家共同研究的《希聲譜》有兩首,一首《行船》,一首《伐木》。這兩首也是洪晝熟悉的。
文笙彈起《伐木》。
洪晝感覺到了。
他的心情很複雜,可謂悲喜交加,至少是不怕了,也不再求饒。
在他臨死之前,終於有幸親耳聽到這一支曲子。
朝聞道,夕死可矣。
風在耳畔呼嘯,他的目光透過蒼茫夜空,如林般的火把,彷彿看到了山野間一大片盎然的生機。
樹梢沙沙而響,世界寂滅。
和洪晝所想不同,文笙和王十三沒有隨即跟著衝出來。
這時候,樓下已經聚集了差不多上千人。
雖然沒有看到疑似林世南的出現,但文笙和王十三都覺著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林世南必定得到消息了。
同理,他們雖然沒空在下麵人群裡尋找,想來那鍾天政也不定在哪個犄角旮旯藏著,正遙遙望著這一幕。
文笙再一次道:「走吧。」
王十三笑道:「怎麼走?」
雲鷺正要說話,文笙先反問:「你說怎麼走?」
王十三彷彿視樓下上千兵卒於無物:「我看咱們護著雲大哥,就這麼走出去也行。要不我背著你?你坐我肩膀上來?」
文笙打量了一下他寬厚的肩膀,微微一笑:「也不知道能不能坐得住,你可一定穩著點,別把我摔著。」
「放心吧,要多穩有多穩,風馳電掣,保你坐了上癮。」
雲鷺:「……」
這不但是插不上話啊,雲鷺覺著自己不大清醒,還有些幻聽。
王十三已經不由分說把他抱了起來,像夾麻袋一樣夾在肋下,紮馬半蹲,拍拍另一側的肩膀,示意文笙:「來!」
文笙坐上來,將「太平」橫托手中。
這個姿勢有些彆扭,王十三右臂一攬,抱住了文笙的兩條%e8%85%bf,左臂將雲鷺往上托托了,這麼一邊一個,他覺著自己特別像那些演雜耍的。
「準備好了,三,二,一,走!」
樓下上千兵卒猛見一個巨大的黑影自樓裡躥出來,紛紛叫嚷著「出來了」、「放箭」,再一看這黑影飛躍得挺高,下頭兩%e8%85%bf不住亂蹬保持平衡,顯是個活物,上頭打眼一看,竟然三頭六臂,不禁大嘩。
迎接文笙三人的是一通箭雨。
文笙早有準備,手中「太平」錚然發聲,雙彈,撥剌,七弦之間的鳴和蕩氣迴腸。
無形屏障打開,護住了箭雨中心的三人,王十三覺著自己就像是一艘逆水中的小船,破開巨浪,劈荊斬棘,載著文笙和雲鷺越跑越遠,越跑越遠……(未完待續)
第四百一十八章 善後
「左邊左邊……」
「右邊右邊……」
自從衝出重圍,文笙就停了琴,一隻手攬住王十三的脖頸,仗著坐得高看得遠,一路指揮著他穿房躍脊鑽胡同,很快就將追兵甩掉了大半。
偶有幾支冷箭射來,王十三要麼閃身躲開,要麼直接運氣硬受了,反正不痛不癢的,連點皮也不會擦破。
文笙覺著這種感覺還挺不錯,若不是雲鷺傷得不輕,她幾乎想將兩條%e8%85%bf晃蕩幾下,再哼一支悠閒自在的小調。
「右邊……呀,錯了,上房上房!」
雲鷺被王十三一路夾著逃命,神智很清楚,耳聽著文笙這難得透著嬌滴滴的聲音,心裡不禁生出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王十三一語道破天機:「姑奶奶,你這是拿我當大牲口使喚呢!」
「嘻嘻。」文笙笑了起來。
全城戒嚴了。
但這會兒說起來還沒到三更天,出事不足一個時辰,還有很多老百姓沒趕得及回家,正在大街上亂糟糟地擠成一團,接受官兵盤查呢。
加上王十三提前踩過很多次點,對嘉通的大街小巷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e9%9b%9e飛狗跳小半個時辰以後,他們三人%e5%b1%81%e8%82%a1後頭已經很乾淨了。
王十三由高牆上跳下來,繞過黑魆魆的假山,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蹲身將另外兩人輕輕放下來。
雖然四下裡老遠都沒有燈光,雲鷺卻藉著天上的圓月,影影綽綽發現周圍亭台樓閣佈局精妙,好似進入了仙人描繪的畫卷當中,一陣冷風襲來。鼻端有沁人心脾的幽香縈繞。
「這是哪裡?」他忍不住好奇。
王十三「嘿嘿」一笑:「吳太師家的上露園啊,嘉通名園,聽說比皇帝的禦花園都漂亮,早想進來轉轉了,上次離遠看著不過癮。」
他選擇上露園還有一個緣故。
那天他在高處便發現這園子佔地很廣,裡麵堆著假山岩石便於躲藏。
上露園姓吳,林世南的手下未必敢進來大肆搜查。而今天晚上吳家上下有異常棘手的事需要處理。也不會有那個精力調派人手看守園子。
此處雖好,卻不能久呆,童白霜和宣同方幾個還在那處宅子裡等著他們呢。
王十三特意來這裡轉一圈。是為了甩掉後頭可能存在的尾巴。
他們一行突圍時的表現固然叫對方絕望,但武學一道,向來是強中更有強中手,說不定就有高人發現強攻不下。動了心思,悄悄尾隨在後。想要跟到他們的老巢。
王十三做這等事經驗豐富,首尾從來乾淨得很。
文笙找了個石墩子坐下來,太平放在膝上,王十三先在周圍轉了轉。沒發現什麼異常,文笙又彈了幾遍《探花》清場,這才算放下心來。
剛好三人趁這工夫商量商量下步該怎麼走。
原本文笙和王十三打算救出雲鷺之後。便拍拍%e5%b1%81%e8%82%a1走人,離開南崇回大梁去。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網ω友ω整ω理ω上ω傳ω
江審言抓了宣同方幾人。隻是想將這股走私勢力連根拔起,徹底解決陸氏兄弟留下的隱患,這麼多天嚴加審問,宣同方幾個為了保命,將嘉通城的幾個窩點和銷贓下家全都供了出去,二十年積累起來的財富一朝充了公,說起來真全都是血淚。
但關於「玉盤雲水」宣同方等人卻是咬死了,一個字都未透露。
這條連接大梁和南崇的秘密通道乾係太大了,他們心裡明鏡一樣,隻要不說出去,哪怕如今再落魄,保住命就有東山再起的一天。但若是叫姓江的知道了,等著他們的必是殺人滅口。
王十三救幾人出來,問清楚之後,還特意誇讚了他們幾句。
可計劃沒有變化快,不管文笙還是王十三都沒有想到,雲鷺竟會傷得這麼嚴重。眼下走是走不了了,他們除了回江府,抱著江審言大%e8%85%bf哭求燕白出馬,再沒有別的選擇。
先不說江審言那一關怎麼過,眼下這些人如何安置就是件麻煩事。
童白霜還好說,再裝成個老太太跟他們回江家,宣同方四人怎麼辦?總不能給江審言送回去吧。
王十三沒有考慮太久,打定主意:「看來隻有麻煩陳大公子了,咱們一晚上拚死拚活,他光想著在旁邊看熱鬧撿便宜,天下間哪有那等美事。」
商量妥當,三人悄悄離開了上露園。
上露園坐落於三泰大街的街尾,而童白霜等人暫時落腳的宅子也在同一條街上,兩者相隔不遠。
王十三悄悄避過街上南崇兵的盤查,由偏僻的後巷潛回了院子。
宣同方等人早便等急了。
抓回來的俘虜還都堵著嘴,五花大綁扔在院子裡,足有四五十人,把個不大的院子塞得滿滿當當。
周圍很靜,他們幾個怕引起鄰居注意不敢點燈,看誰醒過來不老實,就上去一巴掌拍昏,這一晚上神經繃得緊緊的,看王十三和文笙進門,都有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可以動手了吧?外頭好些兵,殺了這些狗崽子,咱們趕緊走!」宣同方惡狠狠地道。
說話間他們四個都湊上來,好奇地打量王十三帶回來的「新人」,月光明亮,這新來的怎麼還是個殘廢?
王十三沒有發話,將臉一沉,道:「童白霜呢?」
童白霜自屋裡探頭出來,小聲道:「陸少爺,我在這裡。謝謝你們幫我出了這口惡氣。」
王十三輕哼一聲,沒有接茬,問宣同方:「我叫你們出去灑的狀紙可都灑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知道王十三練成了《明日真經》,宣同方等人心理起了變化,白天見到王十三的時候,他們就隱生畏懼,此時月光一映。就見那張酷似陸鴻大的臉上呈青灰之色,就好像殺人不眨眼的陸鴻大又站在了眼前,四人%e8%85%bf肚子不由地有些打顫。
蔚剛連忙道:「灑了,陸爺,就按您說的,專門到陳康寧、陳康安他們幾家門口去灑的。」
王十三輕輕吐出兩字:「不錯。」
那四人登時如釋重負,膽子最小的闞良更是長出了口氣。
「咱們不忙走。我還有事情沒辦完。嘉通城會亂上一段時間。我給你們安排個地方,先避避風頭。」
這是出爾反爾了,和他之前所說完全不同。
但宣同方幾個卻不敢辯駁。
蔚剛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