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似乎有溫熱的氣息貼靠過來。
那人抓住自己的手,手心觸覺是軟的,好像貼在他麵頰上。
耳鳴聲嗡嗡,裡頭夾雜著一個哽咽的聲音:「撐住了,天……求你了,別死!顧文笙,好死不如賴活著,求求你……你是鬼,一定可以的,別走,你可以吸我陽氣……」
原來王十三。
文笙緩緩吐了口氣,她覺著自己哪怕是真死了,聽到這番話,也會氣得活過來。
王十三慌慌張張來探她鼻息,還抓著她的手不放。
文笙不知哪來的力氣,向外一撥,正打在他的臉上。
感覺一片濕漉漉……(未完待續)
第三百六十七章 病中柔情
文笙沒有反應過來,還在想:「哪裡來的水……」
其實不痛苦,隻是覺著累,但覺深入骨髓的疲倦,隻想沉沉睡過去。
可偏偏有個人老在耳朵邊上叨叨,叫她不得安寧。
「……別走,你撐住了別放棄,顧文笙,我不幫你傳話,……我帶你去南崇,咱們去南崇,找燕白救命!」
「好好活著,提著氣別洩,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顧文笙,你睜眼,再堅持一下,你的傷不嚴重,比這更厲害的我都見過,撐過來就好了,咱們一起活著,再活一百年,等那些害過你的、你討厭的人都死了,你還活得好好的,那才是真正的贏了,你想怎麼樣,想去哪裡,我都陪你一起去……」
文笙實在沒想到,王十三會對「活著」這件事有這麼大的執念。
或者說,她活著與否,竟變得這麼重要。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不知怎麼借屍還魂,又多出來了這一世的經歷。
她如饑似渴地學琴,是因為真正喜歡,前生直到最後,才發現錯過了實是莫大遺憾,她努力地想要改變現狀,是因為不忍見戰亂中的大梁百姓離散艱辛。
可在文笙內心深處,未嘗沒有這一生其實是白撿來的感覺。
獨在異鄉為異客,不管歡笑還是傷心,都恍惚間疑幻疑真。
直到這生死沉浮的時候,堅持和放棄隻在一念之間,文笙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清醒時她抵擋不了耳邊那個聲音的影響,斷斷續續地想:「他是對的。我要活下去,抓緊它……隻要有一線機會,就不該放棄。」
至於「他」是誰,文笙有時候知道,有時候卻想不起。
她隻知道身邊有個人一直在,這個人知道她到底來自哪裡,是何許人也。這叫她很放鬆。
文笙情況好的時候。能感覺到那人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或者貼著她的麵頰在同她說話。
他懇求道:「顧文笙你活下去,這世上難道就沒有什麼令你有丁點兒留戀的麼。鍾天政呢?他也來找燕白了,那小子射你一箭,仇難道不報了?求求你振作一些,隻要堅持著活下來。大爺下半輩子就給你當牛做馬了。」
文笙掙紮著想動一動,想說「我可聽到了。你不要賴賬」,可眼皮上卻好像壓著一座大山。
她鼻子裡莫名有些發酸,眼睛澀澀的,跟著就有淚水自眼角滑落。
那人一時未反應過來。還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臉,而後才發現是文笙流的淚,手忙腳亂地幫她擦掉。
「……別哭。好了,好了。沒事了,你能長命百歲,一直這麼折騰人。」
文笙哭過一場,身心舒暢了很多,卻依舊昏昏沉沉地沒有清醒過來。
這種狀態不知持續了多久,到她真正有了知覺和意識,是王十三不知道又往她嘴裡灌什麼東西,結果不小心嗆著,將她給嗆醒了。
文笙好一通咳嗽,睜開眼,眼睛裡還噙著淚花,看什麼都朦朦朧朧的。
就見眼前人影晃動,王十三一張臉第一時間湊過來,耳聽他歡歡喜喜道:「可是醒了,哎呀姑奶奶,早知道這法子好用,早叫你嗆著。」
……真是好想打他。
可惜沒力氣動不了。
文笙看著他的五官在自己眼中逐漸變得清晰,想起拜月台的那場拚鬥,確定自己還活著,並且大約一時還死不了。
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王十三下巴上的胡茬兒都冒出來了。
他大約一直沒休息,臉色不大好,透著憔悴,那麼一個大個子,瞪著兩眼,緊張兮兮盯著自己,看上去竟有些可憐。
文笙覺著自己病這一場,心裡也軟成了棉花糖。
嗓子眼還泛著甜,她望著王十三,微微笑了笑,出聲道:「你給我喝的是什麼?」
聲音很小,好在王十三看懂了她的%e5%94%87語。
「拜月果漿啊。銀月村那邊的,你這兩天一直喝的這個,不然哪還能保住命。」
原來是這樣,銀月村的拜月果漿有恢復體力的奇效,正可以充抵她這一戰的巨大消耗。
文笙還記得,拜月台上她力竭倒下,王十三跟著就叫她張嘴,撬開她牙關餵她喝了什麼東西,想是銀月村人還沒來得及喝,就被他搶了下來。
他反應到快。
也可能是一直惦記著。
一瞬間,有很多話湧了上來,文笙有很多個問題想問問王十三,比如說,她睡了多久,現在什麼時候了?又或是,他們現在身在何處?當然,最重要的,拜月台一戰結果如何,他們打贏了沒有?
不過她剛剛恢復,說這些太累,反正塵埃落定,過些時候再問也不遲。
再說看王十三這樣子,能一直弄到銀月村的寶貝給她續命,結果應該不錯。
文笙索性放寬心情,回望王十三,柔聲道:「我好多了,這次多虧了你。」
「知道就好,為了救你,十三爺差點把自己給賣了,趕緊養個差不離,我好帶你去南崇治傷,等你好利索了,再來當牛做馬,報答大爺的救命之恩吧。」
文笙眨了眨眼,當牛做馬,這詞怎麼這麼耳熟,好像什麼時候聽到過。
王十三一到得意就管不住嘴,這都是老毛病了,要換在以前,文笙可從來不吃虧,不是轉彎抹角諷刺他,便是揶揄地對著他笑,所以其實到最後,王十三還是自取其辱的時候多。
偏他還如同飛蛾撲火,樂此不彼。
可這回卻道怪了,文笙聽了隻是笑笑,應道:「好。」
王十三怔了怔,咦,這太叫人不適應了,他下意識去摸文笙的臉:「你沒發燒吧。真清醒了?」
伸手出去,隻是習慣使然,王十三一開始並沒有別的意思。
好幾天了,最難熬的時候,他抱她在懷裡,看她一點生機都沒有的樣子,臉與臉相貼。自己是熱的。她卻是涼的,呼吸淺淺,他恨不得將一腔熱血全都送到她的身體裡。
可在文笙而言。試試發沒發燒你摸額頭啊,摸臉頰這個動作本身就透著說不出得親暱。
是以她下意識就躲閃了一下。
王十三粗糙的手掌就擦著她的耳垂摸到了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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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意識到「失手」,立刻像被燙著了一樣,把爪子縮了回去。不但如此,還把眼睛也挪去了別處。
文笙的臉也跟著紅了。停了停,她開口:「十三,你……」
王十三明顯豎起了耳朵。
但文笙話說半截,沒再往下說。她停住了。
王十三帶著疑問回頭看她。
欲言又止?賣關子?
都不是,文笙話到嘴邊,改了主意。她目光柔和望著王十三。換了個話題:「和我說說,情況怎麼樣了?銀月村怎麼會給你這麼多拜月果漿?」
說了這麼長的一句話。她有些累了,閉了眼睛養神,聽王十三絮叨她病倒這幾天兩個村子發生的事。
這會兒距離拜月台一戰,已經過去了四個晝夜。
當時文笙在拜月台上以竹笛吹了一曲《探花》,兩個村子正在拚殺的「勇士們」明知不對,卻難抵睏意,一個接一個躺倒台上,陷入了黑甜鄉。
不但對麵的「神女」禪離睡著,到最後連赤月村這邊的孟灰羽和利江明西都未能倖免。
台上還保持著清醒的,隻剩下了王十三和雙方受到重創的幾個。
像那拿鐵叉的中年漢子,他不是不想睡,困得哈欠連天,眼淚都流出來了,隻是腰上刀傷太重,還沒來得及包紮,不停往外冒血,迷迷糊糊地睡著便疼醒,睡著便疼醒,如此反覆。
王十三也受了傷,但二十多個人裡頭,隻有他還站著,勝負一目瞭然。
王十三哪還管得了那些,他搶過去撿起了使叉那漢子掉落的小瓷瓶,大聲衝著銀月村村長艮山的方向喊了一嗓子:「你們輸了。快認輸,老子數三個數,敢不認輸,一刀一個,全都宰了。」
喊話的工夫,他已經回身抱起了文笙,將搶來的拜月果漿餵她喝下去。
艮山聽不懂大梁話,使鐵叉那漢子唯恐王十三下毒手,趕緊大聲認輸。
絕穀四周隱隱有喧嘩歡呼聲響起,聲音不大,透著遲疑,聽上去怯生生的。
觀戰的人有很多因為位置選得不巧,受了影響,這會兒也昏昏欲睡,再者,文笙的手段眾人聞所未聞,隻見台上躺倒了一片,哪知道他們竟是在這等情況下睡著,還當結果不定多麼慘烈。
觀戰眾人一時躊躇著未敢圍上來,也便沒有人去喚醒孟灰羽和利江明西。
到是那使鐵叉的漢子武藝精湛,文笙笛聲一停,他很快恢復清醒,包紮了傷口,費了些工夫將三個同伴喚醒,圍在了王十三和文笙身邊。
王十三心憂文笙的生死,當這幾人不認輸還要再戰,猛然抬頭,目露凶光,到將他四個嚇了一跳。
使棍的漢子搶先表達善意,掏出自己未來得及喝的拜月果漿遞了過去。
王十三接在手裡,果然像是一隻野獸得到安撫一樣,看上去不那麼暴躁了。
其餘兩個有樣學樣,趕緊跟著上供。
使棍的漢子試探道:「陸少爺,方纔我們叫你,你承認了,你果真是陸鴻大陸爺的兒子?」
另一個道:「是啊,你還說大水沖了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