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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364 字 1個月前

旋律高亢跳躍,有很多諸如花%e8%88%8c飛指之類的技巧,令聽者心神恍惚,雜念叢生。甚至於產生幻覺。

這便是樂笛隨主。

元愷此時吹的正是這支曲子。

笛聲並不針對哪一個人,飄向了紀家軍的戰船,可謂是聽者有份,他想以此來克製顧文笙。

王十三一看,好乾脆,這連一言不合都省了,直接大打出手。那他還客氣什麼?有樂師在。他當然要向著樂師招呼,大喝了一聲:「姓元的,看刀!」

元愷曉得他厲害。向後退了退,笛聲未停。

王五搶先抬刀,「噹」的一聲,將王十三的刀格住。叫道:「十三弟,別衝動。若非我們,你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為王光濟賣命!」

王十三並不答話,躍身躍上。手裡長刀翻飛,頃刻間已同王五過了七八招。

元愷的笛聲對王十三有影響,但短時間內並不足以令他實力大打折扣。當初王十三為練習抵抗樂聲的本事,沒少忍受元愷魔音灌耳。那時候,誰都不曾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一旁的王六、王九等人不用等王五不敵落到下風,便知道他不是王十三的對手,王六上前助陣,其餘人將王光濟團團圍住。

文笙按指輕搖,指下虛實不一。

據應天塔裡的琴書記載:琴之妙趣,半在%e5%90%9f猱。

如今的樂師們看重技巧,隻他們研究出的%e5%90%9f猱指法就不下百種,加上前世傳下來的,可謂五花八門,花樣繁多。

她現在正在彈的這《探花》,雖然講究曲意在先,對%e5%90%9f猱仍有不少考校。

安閒自如,謂之緩猱;迴旋九轉,謂之長%e5%90%9f……

這支曲子文笙一直無法以其它旋律代替,大約便是因為,它要的就是這樣一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姿態,任你刀山火海,血濺於前,我自意緩氣舒,不疾不徐。

很快,元愷周圍幾個意誌薄弱,對樂聲沒什麼抵抗的手下忍不住掩口打了個哈欠。

就像會傳染一樣,那船上覺著困頓的人越來越多。

王五覺出不對,百忙中大叫了一聲:「都他娘打起精神!」

五六亦催促道:「快快!所有的船衝上去,打斷她,別叫她再彈下去了。」

他兩個正同王十三激烈搏殺,抽不開身指揮。

不過今日來的人都是鐵了心要跟著他們投奔鍾天政,聽到王六傳下命令,蜂擁上前,撞向文笙所乘的大福艦。

王光濟招攬的多是土匪水寇亡命之徒,這些人經由飛雲江,而後又轉戰東海,都有一身好水性,打水戰也有經驗,他們根本不怕落水,甚至趁著天黑主動跳入海裡,想從水下做手腳。

混亂中,影影綽綽又有幾條大船如鬼魅般出現在海麵上,向著元愷的船隊靠近過來。

「撲通」連聲,元愷船上倒下了數人,如此嘈雜凶險的環境下,他們竟是被一曲《探花》彈得睡著了。

到這時候元愷也覺著眼皮上像壓了座大山,不由地停了紫竹笛,叫道:「快,把人都喚醒!」

還閒著的隻有王氏幾兄弟,王九顧不得控製王光濟,回身使勁兒踢了踢腳下一人,那人翻了個身,砸吧了一下嘴,繼續接著睡。

王九簡直快瘋了,也不管睡著的是自己人,一刀砍在他背上,劃出道長長的血口子,喝道:「都他娘的醒醒!」

睡著的人登時「哎呀」一聲疼醒,王九在船上東奔西走,看到昏昏欲睡的便斬上一刀。

再加上王十三和王五、王六戰成一團,打鬥正酣,船上不能更亂。

就在這時,元愷、王五等人的後軍當中,突有一道響箭升空,隨著一聲刺耳的尖嘯,夜空中出現了一道紅色火焰,煞是璀璨奪目。

這信號不知是何人所放,方圓數裡之內估計都看得到。

有這種東西出現往往不是好兆頭,李曹連聲下令:「快!不要戀戰,衝出去!」

秦良羽手提長刀,自大福艦一躍上了李曹的戰船,叫道:「錄事,東夷人殺上來了。」

李曹平時看著沉穩好說話,一到帶兵打仗也是匪氣十足,聞言啐了一聲,罵道:「奶奶的,果然和東夷人有勾結。別管後麵,先把王光濟的這些船打散。」

雖然王光濟被手下奪了權,但他還是習慣如此稱呼,手指前方,喝道:「來一輪火箭!」

話音一落,周圍數條船上便有人齊聲下令:「火箭,準備了,放!」

密密麻麻的火箭飛向敵船,半邊天空為之一亮。

紀家軍此時射出的這些火箭與敵人的大不相同。

隨著白州慰問團以說書唱戲的方式散到大梁各州縣,大梁各地的勇武之士和能工巧匠也開始向著西遙村和離水聚集。

這一批火箭上攜帶的不光是火,更有易燃的油和易炸的硝石硫磺。

離水的工匠們晝夜趕工,製出來的成品全部被李曹帶了來,以備不時之需,結果還真用上了。

這通火雨一下,對方登時就有十餘艘戰船上濃煙滾滾,冒起了大火。

李曹喝道:「再放!」

第二輪火箭落下,紀家軍數十艘戰船在海麵上微微散開,眼看要突破敵人的封鎖,在東夷船隊撲上來之前揚帆而去。

就在這時,不知是哪一艘船上有眼尖的斥候叫了聲「小心」,事起倉促,他沒辦法提醒更多。

但其實在這一瞬間,有不少紀家軍都看到了,距他們大約有二三十丈遠,那個位置原本是王光濟的後軍,此時有一艘戰船正燃著熊熊大火。

火光照亮了船頭。

船頭上赫然站立了一人,此人臉上戴著麵具,那是一個猙獰的鬼臉。

若僅是如此也到罷了,這鬼麵人站立如鬆,不管是腳下船隻搖擺,還是身後火勢猛烈都影響不了他分毫。這是個高手!

伊蘭在後麵,不可能會分身術,那麼剩下的隻可能是鬼公子本尊,鍾天政,他來了!

他的手上搭著一張長弓,鐵箭在弦,他目光漠然,穿越了二十餘丈的海麵,落在大福艦上。

他瞄的是誰?

不管是誰,被瞄準之人都處在極度危險當中。

文笙就在大福艦上,她「騰」地站了起來。

鍾天政要殺誰,不用看她都猜的到,李承運!

以鍾天政的聰明,他隻要一發現自己聯手紀南棠救出了李承運,立刻就會想到他們的目的。

李承運若是這時候死了,他們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會付之東流。

文笙單手托琴,右手一個「急歷」。

與此同時,鬼臉人那邊手一鬆,一道烏光迎麵而至。(未完待續)

第三百四十六章 碎玉

這一箭有多快?隻在呼吸之間。

等看到那道烏光,它其實已由二十餘丈開外的弓弦之上,飛抵大福艦李承運身前。

紀家軍這邊也有很多高手,卻都不及阻攔,隻徒勞地發出一聲驚呼,眼睜睜看著那箭要將李承運穿%e8%83%b8而過。

與此同時發出的,還有「錚」的一聲琴響。

文笙盯著來箭,彈出了《行船》!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就在距離李承運不過丈許,那枝箭迎麵撞上了驟然豎起的屏障。

兩下沒有發出撞擊的聲音,但那箭猛然停在了半空,箭身劇烈地震顫起來,泛著寒光的箭尖在氣流中一點一點鑽磨前行,試圖突破這股無形的束縛。

「嗡嗡嗡」,這聲音竟然蓋過了海麵上的喊殺聲和文笙的琴聲,叫人為之牙酸心顫。

文笙神情凝重,手上未停。

鍾天政這一箭蓄力已久,巨大的壓力令她額上見汗,幾乎承受不住。

《行船》擋得住嗎,文笙不是很有把握,索性向旁邁出一步,以自己的身軀擋住了李承運。

若音波的無形屏障破裂,這一箭最先洞穿的將會是她的身體。

這電光石火間的移形換位換來周圍數聲驚呼。

「小心!」

文笙右手食指連挑三弦,食指抹,中指勾,跟一個半輪。

四指齊動,七根琴弦同時跳躍。

就聽著「錚錚」琴聲如數十顆玉珠一齊滾落地麵,響成一片。

飛來鐵箭上附著的強大破壞力被氣漩抵消,越來越弱,堪堪在距離文笙尺許處後繼乏力,停了下來。

隔著麵具和沉沉夜色。看不到此刻鐘天政臉上的神情。

但他顯是對眼下這情形早有預計,迎著紀家軍將士們零星射向他的弩箭,絲毫沒有退避閃躲的意思,前一支鐵箭剛離弦,回手在腰際箭壺上一抹,就又取了一支搭在弦上。

這一次,他鐵箭所向。正是擋在了李承運身前的文笙。

海麵上大火熊熊。不過二十餘丈,彼此都看得很清楚。

文笙手捧瑤琴,神情肅然。默默望著對方。

鍾天政弓拉滿月,也在麵具後頭注視著文笙。

對方的眉眼,口鼻,光潔如美玉雕琢的脖頸。纖細柔軟的腰身……

他拉弓的手忍不住有些顫唞。

對麵的女子,看上去那麼的親切。她的一顰一笑全都貼合他心意,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像她那樣,足以叫自己銘記一生,可天意弄人。他們之間最終要像現在這樣,深海為塹,遙不可及。

對於《行船》。鍾天政早已熟悉到銘心刻骨,他知道。剛才那一箭,文笙硬接下來已經是強弩之未,他這時候隻要手一鬆,必定可以穿透那層屏障,了卻一切愛恨,從此塵與塵,土與土。

那年寒蘭會上初遇,後來一同進京,他的種種算計,她說「阿政,上天有好生之德,把事情做得太絕多半是要傷人傷己」,秋夜裡的山穀他吹簫她睡著,他們在同樂台上琴簫合鳴……

這種種過往在鍾天政眼前電閃而過。

彩雲易散,美夢易碎,終於要結束了……

紀家軍的將士悍不畏死,明知他是誰,還如飛蛾撲火般向上衝,想乾擾他,阻止他射出這一箭。

耳畔有似曾相識的胡琴聲響起,那是戚琴,一旁船上雲鷺飛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