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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294 字 1個月前

著這點時間,文笙下台去包紮了一下傷口。

手臂果然被劃開了一道寸許長的口子,因為鍾天政是比著一下劃斷數根琴弦使的力,傷口深的地方隱隱快露出骨頭了,幸好沒有傷到筋。

這片刻工夫,血將袖子染紅了一大片。

她沒有聲張,準備回頭再同鍾天政算賬。

現在則要專心對付華飛舟。

最後一場,因為天黑得太早,同樂台四周挑起了燈籠,映得台上一片紅彤彤的。

華飛舟生得朗目疏眉,加上出身不俗,保養得當,雖然三十多了,看上去卻比很多二十七八歲的樂師顯得還要年輕,即使戴著難看的鬥笠,穿著黑色的油絹雨衣,也能看出幾分平時的倜儻之態。

文笙以往隻在譚家的宴席上見過他幾回,點頭之交,略勝陌生人罷了。

知道他擅琴,卻不知道他琴聲裡頭有什麼奧妙,之前的幾場,也隻有江煥給他帶來了些許麻煩,其它都贏得順遂,文笙看出來的東西不多,隻知道他能攻會防,攻擊很犀利,憑著這個,勝過了很多樂師。

文笙上場,同華飛舟見禮,對上他的目光,文笙意識到對方戰意很濃。

不過相信他在自己眼神裡也看到了同樣的情緒,因為華飛舟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詫異。

兩人落坐,後頭再無比試,文笙終於可以徹底放開手腳,和對方痛痛快快來一場,以求速戰速決。

對決開始,華飛舟先行出手,勾剔摘打,都很尋常的攻擊,意在試探。

文笙起手《太平春》,這一次連個完整的水球都沒有,屏障隨心而動,華飛舟的幾道琴聲隻到中途就被截下。

華飛舟顯然是早有準備,二聲的「雙彈」、「半輪」緊隨接上,文笙左手掐起,右手勾挑抹剔,歡快的曲調於空中輕輕一漾,自左右兩旁迎上去,華飛舟當即中招失聲。

這還是她今天第一次用出了《采荇》,到嚇了對方一大跳。

不過華飛舟很快穩住,他的指法越來越繁複,琴聲越來越多變,攻擊一道又一道洶湧而至。

像奔騰的河流,後浪推著前浪,他每彈出一聲響,對前頭的攻擊都有加強。

文笙明白了,這分明是團戰中師長們最愛用的疊樂,說起來簡單,其實很難掌握。

不過若華飛舟的殺手鑭隻有這個,那文笙就徹底無所顧忌了。

她把防禦完全打開,隻用《搗衣》。

華飛舟很快就嘗到了自己疊樂的滋味。

他手上未停,甚至攻擊得更猛烈。

台下樂師們等了一天,決戰不需說是重中之重。誰都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一種情形。

眾人屏息凝神,等著看最後的結果。

華飛舟是譚大先生的學生,譚大先生這些年已經很少出手了,所以像文笙這樣的新生都不知道,他不像譚三先生的琴聲那樣莫測,也不像譚四先生擁有「分身之術」,他擅長的東西對樂師而言是最基本的,那就是抗性。

在譚老國師五個兒子裡頭,他身體的抗性最強,換言之,抗揍!

他的這項本事親兒子譚錦華沒有學到,華飛舟卻學了個十足十。

所以此刻華飛舟明知道文笙琴聲能夠反彈傷害,他卻正中下懷,決定硬來,看最後是誰堅持不住。

台上兩個人都在忍耐著身體的不適。

經驗豐富的老樂師們都看得明明白白。

主考席上三人望著這一幕,就連譚大先生這個做師父的也沒想到,這一局鬥樂會疾轉直下,變成這樣!

誰會贏?

除了技藝,起決定作用的還有意誌。

時間一點一點推移,總會有一方先支撐不住,到這等時候,哪怕是譚老國師也不敢輕易下判斷。

兩人中,看起來起決定作用的是華飛舟,所有的攻擊全部出自於他手,隻要他停下來,那兩個人都解脫了。可是這種相持,一旦他停下來,也意味著退讓。(未完待續)

第二百八十七章 頭名

文笙也覺出有異來,怪不得華飛舟平時不見多麼顯山露水,卻總能穩居前三。

場上的形勢,就好像有一把火,將文笙和華飛舟兩個同時架在火上烤。

看誰先成灰,或是哪一方經受不住,先退一步。

在華飛舟,是江煥這座大山被搬走了,數年來他第一次距離頭名如此之近,是不甘屈居於女子之下,接下來的白州之行都要聽令於人。

在文笙,則是一腔熱血豪情,以及去白州,救出李承運的執念。

錚錚!嗡嗡!

火光跳躍,下了一天的雨,整個同樂台都在熠熠閃著光。

華飛舟手有些抖,以往鬥樂,他的攻擊從來不曾這麼暢快無阻過,即使歪了斜了,彈走音了,也不會被對方抓到破綻。

隻是每一下都落回自己身上,那滋味,簡直不敢多想。

對方穩坐如山,看上去十分平靜,琴聲控製得很好,不緊不慢,透著遊刃有餘。

華飛舟原本不信玄音閣的學生裡頭有人比自己更能挨,但現在,他卻突然不再有這樣的把握。

這個顧文笙琴聲非常邪門,也許她真有什麼秘訣也說不定。

對了,呂罄。上午她將呂罄傷成那樣,自己卻照樣鬥樂,一路過關斬將,半點兒沒有受到影響。

他自忖是比呂罄強,可也沒強到彈暈了對方自己卻還渾若無事的地步。

若是那樣,自己也不會回回第二,拿江煥沒有辦法。

文笙不知道她在華飛舟眼中已經變成了譚大先生那等級數的高手,隨著時間的推移,文笙其實並沒有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輕鬆。

若隻是一個華飛舟。還不會叫她這麼身心俱疲,但一下午先戰文鴻雪,又和鍾天政比拚了一番,這一戰進入相持後不久,文笙就感覺到了那熟悉的頭痛,她同呂罄一戰之後好不容易壓下來的傷勢復發了。

症狀還在不停加重,很快文笙就覺著口裡泛起了甜腥。

她壓抑著咳意。不能咳。心力一洩,《搗衣》必受影響。

雨水沿她的鼻樑滑下,隨著輕輕呼吸。自人中處滴落,帶著腥紅之色,所幸她帶著鬥笠,又是黑天。被燈光一映,隻有她自己注意到了。

文笙閉上了眼睛。

手指在七弦上進退如意。長瑣、打圓,旦有一息,就絕不會出錯。

多撐一刻,再撐一刻。也許隻差這一點,勝負就會見分曉。

華飛舟是真得堅持不住了,他隻覺眼前一陣陣發黑。明暗間台上到處是燈籠的重影,像呂罄那樣一下子中招也到罷了。他現在不亞於在一刀一刀淩遲著自己。

慢慢的,華飛舟停了下來,歇了一陣,才抬頭望向主考席,張了張嘴想要說話。⊙思⊙兔⊙在⊙線⊙閱⊙讀⊙

譚老國師打斷他:「先調息,別急著說話。」

話說得還是晚了,華飛舟隻覺%e8%83%b8口湧上來一陣躁意,嗓子裡突然癢得很,忍不住撫%e8%83%b8咳嗽。

台下一片嘩然,眾人俱瞧見自他嘴角溢出來的鮮血,那樣得紅,簡直是觸目驚心。

文笙也停了琴,緩緩睜開眼睛。

其實她的情況並沒有比華飛舟好多少,但眾人的反應提醒了她,她先掏出塊帕子,擦拭了一下臉上的雨水和汗水,順便將那血漬也一併抹乾淨。

她抬起頭,望向華飛舟以及台下。

燈火映照下,文笙目光沉靜。

華飛舟突覺這樣輸了比賽也並沒有多麼難以接受。

對手很強,一路戰勝江煥、呂罄、鍾天政和自己都不存半點僥倖。

既然這樣,何必在意人家是男是女,是老是小,學琴時間長短,是何出身。

高手理應獲得尊重,尤其顧文笙此戰同他比拚的,恰是他最為擅長的方麵!

華飛舟拱了拱手,心服口服道:「我輸了。」他還想再說一兩句場麵話,無奈被肺腑裡湧上來的又一陣咳嗽打斷。

他如此,文笙自然也很客氣:「華師兄,承讓。」由始至終,她都穩穩的,沒有露出半點破綻。

若是華飛舟勝了,此時同樂台四周會有很多掌聲,可一天的排位戰打下來,竟是文笙拿到了第一,眾人都有些接受不能,台上台下漸漸靜了下來,變得鴉雀無聲,大家等著看譚老國師怎麼說。

譚老國師反應要平淡得多:「天不早了,折騰一天大家也都累了,先散了吧,明天一早此次大比的宮榜會貼出來。上榜的學生明日午時到絲桐殿集合,我同你們說說去白州的事。」

師生們聽話散去。

譚大先生見華飛舟和顧文笙還留在台上,上前關心了一下兩個學生。

兩人這半天都緩過勁兒來,相互間客氣幾句。

華飛舟很有風度,文笙對他印象不錯,想著此去白州若按譚老國師之前允諾的那樣,自己當隊長,他和鍾天政來當副隊長,有這麼個人做幫手也算不錯,至少不像鍾天政那麼叫人不放心。

她忍著不適,應付了一下譚大先生,又下台去和卞晴川說了一聲,雲鷺還在外邊等著,她夜裡要回將軍府去,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

一路上,文笙不管遠近有沒有人,都是一聲未吭,直到找著雲鷺,上了馬車,才取了鬥笠丟在一旁,兩手抱了頭抵在馬車的隔板上,輕輕**出聲。

雲鷺嚇了一跳,他今天遠遠看著,知道文笙戰勝鍾天政,殺入了最後的決戰,但他做為音律上的門外漢,加上離遠聽不到台上說話,決戰看得雲裡霧裡,隻最後看那些樂師們的反應,猜測是文笙贏了,正想同文笙確定了高興高興,這是怎麼了?

他不敢再說旁的,趕著馬車直奔平安胡同。

到地方停了車,他探身撩開車簾。藉著門口的燈光,見文笙閉目靠在馬車角落裡,臉色煞白如紙,擔憂地道:「要不要緊,不然叫紀將軍幫忙請個大夫吧?」

其實他和戚琴呆在一起時間久了,也知道樂師受傷針石無效,頂多喝兩劑養神安眠的湯藥。多睡覺多休息。慢慢地養。

文笙想搖頭,輕輕一動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