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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 心漁 4238 字 1個月前

翹楚人物。文笙跟在他身邊好長一段時間,去過不少地方,她的畫雖然在顧君衍眼裡還差點火候,但耳濡目染之下,鑒賞眼光是極好的。

論繪畫水平對付個白麟遠,也是綽綽有餘。

灰衣老僕這些天已經習慣於伺候少爺畫畫,特意站在桌案旁,一邊研墨一邊等著看這個大言不慚的窮小子有什麼驚人之舉。

文笙取過一枝細毛筆蘸上墨,先在別處試了試微潤,深吸一口氣,上手在左下角開始勾線,寥寥幾筆,白麟遠便看出來她畫的是一小方山石。

畫石可是一門大學問,古來名家眾多,方法不一,故而白麟遠一看文笙的落筆,就情不自禁有些動容。

留給文笙施展的地方太小,她畫這一塊山石選用的是小斧劈皴,途中隻換了一次筆,連皴帶勾一氣落成。

這塊山石個頭不大,卻稜角分明,看上去十分剛硬。

文笙以往作畫向來簡潔生動,畫成這樣,隨意擦上幾筆也就大功告成了,可這次卻不行,同一幅畫上有白麟遠濃墨渲染的菊花比著,為了整體看上去更加協調,她又多擦染了幾下。

文笙放下筆,白麟遠盯著眼前這幅畫,他不能違心地評價說對方這塊石頭加得狗尾續貂。

菊花叢中山石嶙峋,不但是這一小方山石的走向俯仰得趣,打眼望去,先前一馬平川的菊花叢也彷彿跟著有了起伏。

他張了張口正待說話,卻發現對方竟然還沒有結束,文笙看著畫,%e5%94%87邊露出一絲微笑,伸出纖纖素手,彎起小指,將指節在濃墨裡蘸了蘸,抵在山石下方的空白處微微拖轉了一下,不知怎的,等她手離了畫紙,眾人再看那個地方,竟然惟妙惟肖趴了一隻振翅欲飛的黑色甲蟲。

這手一出,連不懂畫畫的李從武都發出了一聲低呼。

太神奇了。

白麟遠望著眼前這幅畫神情複雜,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但是因為對方這聞所未聞的繪畫技巧,更因為他發現了,隻是因為多了那隻小小的甲蟲,他畫的這幅賞菊秋景便如畫龍點睛一樣,突然變得如此生動。

隻是任誰此時來觀賞這幅畫,眼中所見、心中所記都絕不會是他畫的菊花。

第十三章 相約一起去聽琴

文笙神情自若地找水了淨手,又取出塊雪白的帕子慢條斯理將手擦乾淨,白麟遠望她一眼,低頭看看那畫,再望她一眼,心裡的最後一絲不甘也消失無蹤。

他苦笑了一下,澀然道:「閣下畫畫水準極高,多謝賜教,白某心服口服。」頓了頓,又問:「有印嗎?蓋上我叫他們重新掛起來。這樣一幅畫,才真正配得上以滿樓生輝來形容吧。其實我更希望能收做私藏,時時看著,提醒我一山還有一山高,莫作井底之蛙。」

白麟遠言辭坦蕩,文笙便更覺著這人真心可交,笑了笑:「白公子言重了,既然如此,你收著就是。詩詞唱和書畫相交都是雅事,頑笑罷了,不算什麼。」

聽少爺說要將這幅畫再掛出去,灰衣老僕便有些欲言又止,這畫已經大變模樣,經常來歸雁樓的多是熟客,隻怕十個上樓經過的,到有九個會好奇問一問,唉,自己家這位少爺腦袋裡除了畫畫就不想別的,絲毫不在乎麵子。

聽得文笙如此說,他才鬆了口氣,賠笑道:「這位公子說話在理,少爺,您此番受了啟發,接下來必有進益,等再畫一幅新作給歸雁樓掛著就是,這幅畫這般難得,我到覺著您應該拿給老爺看一看。」

白麟遠無可無不可點了點頭。

文笙也道:「我看你根基打得甚牢,可惜這麼多年似是一直未得明師指點,這也不要緊,以你之心無旁騖,隻要放開%e8%83%b8懷,多些歷練,總有厚積薄發的一天,等那時再看這幅賞菊秋景,就會覺著我方纔所畫也不過爾爾。」

這會兒雅間裡的氣氛與剛開始時大不相同,白麟遠十分客氣地請文笙入座,問她姓名,又帶著歉意解釋了一句:「白某這幾日因為別的事心緒欠佳,失禮之處萬勿見怪。」

李從武拉了張凳子一旁坐下,心頭暗自得意,這明顯是表妹露了一手把姓白的震住了嘛,看起來,說不定,這典史家的少爺和表妹還真有可能?

文笙早把李家給她謀劃的兩樁婚事拋到了腦後,也沒有留意三哥李從武那怪異的眼神,大大方方相告:「在下姓顧,這是我表兄。」

灰衣老僕還記著先前那大個子說他們住在露裡弄:「兩位看著麵生,實不相瞞,我家老爺這些年已將離水和附近幾個縣城繪畫稍有名氣的先生都拜訪了個遍,不知顧公子師從何人?」

「是啊,你老師是哪一位?」白麟遠跟著追問,他並不太在意那些與畫畫無關的事,像一旁比文笙高了一個頭的李從武他直到現在也沒有看上幾眼。

「老師他……不是本地人,在當世籍籍無名,我不知道他現下何處,大約此生很難再見了。」文笙有感而發,口氣十分悵然。

灰衣老僕肅然起敬:「竟是一位隱士。」

白麟遠臉上浮現神往之色:「可惜未能有緣一見。不過顧公子你繪畫水平遠勝於我,你來幫我看看也是一樣。」

他去將臨窗長幾上的一摞畫拿來,端端正正放到文笙麵前,道:「這都是我近期畫的,指點指點?」

文笙笑了,她覺著這個白麟遠十分有意思。

最初聽到傳言,還以為這個人會很難纏,誰知並不是那樣。

她細細翻看那些畫,原來白麟遠不但畫水墨,也畫工筆白描。

這十來張畫譬如賞菊秋景那樣的實景水墨隻有兩三張,其它畫的都是人物,各式各樣的人,有單人的,雙人的,還有一張畫了長街上的遠景,擠擠挨挨不少人,其中有男有女。

文笙想起大姨母詆毀白麟遠每天趴在歸雁樓窗戶往下看,專等著畫美人,不由暗自好笑,原來竟不是空%e7%a9%b4來風,並沒有冤枉了他。

白麟遠的這些畫線條純熟,尤其是人物的五官眉眼個個不同,特徵分明,筆觸工謹。不足之處也很明顯,他所有的畫細看都是一個通病,就像賞菊秋景一樣,乾巴巴的缺少意趣。

但剛才已經將白麟遠打擊得不輕,這會兒文笙不想再給他潑冷水,沒有說破,問他道:「這幾張畫都是照著真人畫的吧?」

白麟遠點了點頭,眼角眉梢便透出稍許得意來。

灰衣老僕替他回答:「可不是,少爺這幾年時常站在窗前,一站就是幾個時辰,畫上的人有好多我一眼就能叫上名字,不,不用說我,就叫街上隨便找個販夫走卒來認,都不會弄錯。」

那便是和真人真的很像,可白麟遠的誌向可不是做個給人畫像的尋常畫師,文笙低頭想了想,突然岔開話題說起別的來:「陳家老店有一位姓戚的老者,拉得一手好琴,我前兩天剛去聽過,白公子若是沒有別的安排,明日咱們一起去聽聽如何?」

白麟遠不明所以,若換一個人,哪怕是白老爺開口,他也不會跑到陳家老店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去喝茶聽曲,但他這會兒對文笙格外看重,文人有一字之師的說法,在醉心畫畫的白麟遠看來,文笙於他也差不多,所以他隻是稍一遲疑,便很乾脆地點頭答應。

兩下定好了時間,文笙這才帶著表哥告辭。

離了歸雁樓,李從武心有餘悸抹了把汗,埋怨道:「表妹,你膽子可太大了,若叫我爹知道,咱倆都得脫層皮。再說人你也看了,又說了這麼久的話,何必還要約他明日再見?」▃思▃兔▃網▃

文笙知道很難一下子扭轉他的看法,隻得慢慢解釋:「三哥若是不放心,到時依舊跟著就是。」

「我……」李從武狠狠心想說「誰想陪你胡鬧,你給我老實呆在家裡」,就聽文笙低聲又道:「放心吧,我不會再吃虧了,李家上下這些日子為我一人忙活,三哥你該知道是出了什麼事,但說實話,我不想因為中了小人的奸計便匆忙嫁人,我會自己想辦法解開這個困局。」

李從武艱難出聲:「你這麼隱瞞身份和姓白的結交,等他知道你是女子,可未必還會幫你。」

文笙淡淡一笑:「那要到時候才知道。」

白麟遠今日沒有識破自己女扮男裝嗎?依他畫人物時觀察之細緻,隻怕未必。隻是他並不在乎到是真的。

第十四章 欺上門來

兩人回到家剛一進門,青桂便神色慌張迎過來,低聲埋怨:「你們跑到哪裡去了?表妹的大伯一家來了,說是串門子,來看望爺爺奶奶。」

文笙微微皺了下眉,顧大兩口子盯得還真緊。

李從武急道:「你快和妹妹去把衣裳換過來。」表妹還穿著他的舊衣裳呢,這要叫顧家人看見,不定生出什麼事端來。

文笙趕緊跟著青桂往後院去,別的她到不怕,隻擔心外公李有田的身體,老爺子快七十了,幾個月前才犯了一次心悸,看病的大夫千叮萬囑,叫他不要生氣上火。

「人在正屋?外公呢?」

青桂知道她擔心什麼:「爺爺推說身體不好沒有出麵,奶奶和我爹正跟他們說話呢。小姑姑也在裡麵,我娘在廚房,看樣子說不定你大伯父大伯母還要留下來吃飯。」

文笙冷笑一聲:「他們也好意思。」

話雖如此說,她卻放下心來,外公並不知道自己前番受騙上當的事,隻要他老人家不在場,李老太太和大舅李榮哪個也不是省油的燈,絕不會叫顧大兩口子花言巧語哄騙了。

兩人溜回住處,青桂手忙腳亂地幫著她換衣裳梳頭,文笙問:「他們沒問起我來?」

青桂嗔道:「怎麼沒問?你伯母那人,自進了門來眼睛瞪得比牛還大,一副要抓你回去的模樣,幸好我爹反應快,說你跟著大姑姑出門了。」

文笙想了想顧大老婆薑氏會有的反應,淡淡地道:「所以他們就賴著不肯走了?」對上青桂擔心的目光,想了想,起身洗了把臉:「正好,我去聽聽他們還有什麼話說。」

青桂欲言又止,她和三哥李從武有著相同的感覺,文笙表妹這次回來變得特別有主見,偏偏言行舉止當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叫人明知道那樣做不妥當,卻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文笙嘴%e5%94%87微抿,抬起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