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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又回到軟榻之上躺下,看似軟綿無力。

翠娘擔心,跟上去,小聲問道,“皇後可是覺得不舒服?需傳太醫嗎?”那拉氏搖搖手,翻身不願理人。翠娘拿過一毛毯與她蓋上,便退身而出了。

晚上,皇上駕臨皇後寢宮之時,皇後仍伏在榻上未起。大掌摸上額頭,那拉氏輕輕避開。來人卻也不在意,見她醒了,關心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那拉氏欲起身,胤禛立即扶住她,靠在懷裡,問“餓不餓?我讓人準備晚膳....”那拉氏拉住他,搖頭,忽問道,“你還記得初六是什麼日子嗎?”那摟住她的人身軀一僵,並未答話,隻是方才那有些光彩的黑眸瞬間黯淡了下來,麵色沉重。

那拉氏見他不說話,推開他,自己坐好,幽幽而道,“胤禛,你對我好,做為妻子,是我的福氣。但我也是做人額娘的,每年一到這個時候,我總忘不掉弘暉是怎麼離開我的,你能忘掉福慧是怎麼死的嗎?我做了那麼多事,卻還是忘不掉,害了別人也傷了你。你別再對我好了,咱們就這樣了,好不好?”哀求著,話到最後,音調微顫,鼻尖有些酸澀。

那人還是未吭聲,她知道他在看她,她不想看,又或者是不敢看,怕看到會讓自己心軟的東西。兩人無語,僵持了一會,男人起身,踱步而出。那拉氏這才放任自己用手扶住床榻,支撐自己傾巢而出的脆弱。

太和殿內,案上之人,以手扶額,皺眉沉思,滿臉陰霾。六月初六,弘暉的忌日,他怎麼會不記得,隻是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麵對的傷痛,他坐擁天下,對任何人都可以問心無愧,唯獨這母子二人,一個是他的弱點,一個是他的死%e7%a9%b4,皆碰不得。

他縱容她做盡一切,奉上自己的所有去討她歡心,到頭來,她還是忘不掉那塵土之下的孩子。他犧牲掉那麼多,她為什麼就不能讓一步?她隻看到弘暉的死,卻看不到他做的彌補!他承認,曾經有愧於這個兒子,而現在,卻發了瘋似的嫉妒他,嫉妒他佔據了她心中全部的愛,隻留給他恨與無奈。

但是他是絕對不允許她有任何離開他的可能性,既然她不死心,那就別怪他狠心。眼中寒光一閃,冷聲對一側的蘇培盛道,“宣步軍統領阿齊圖。”

翌日,皇上在太和殿召見皇後。蘇培盛攜人退下後,留兩人一室獨處,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冷漠異常。那人見那拉氏沉默,嘴角一冷,首先開口道,“京城有家醫館,私運禁藥入宮,意圖不軌,昨日已被查封,一乾人等都壓在牢裡等候發落。”

話完,收到預期中的詫異視線,龍椅之上的人心中波濤暗湧,挑眉望向她,不可一世,似乎在等待她更多的反應。卻隻見她眼裡波光一轉,瞬間寂滅,那拉氏苦笑一聲,“恭喜你,大獲全勝。”聲音輕輕淡淡,如結冰的湖水,刺骨。

轉身離開,殿內之人,仍不甘心,話如魔音一般,傳出門外,纏繞在耳邊,“你以為身邊的人會一直幫你嗎?”那拉氏明顯感覺到翠娘上前扶住她的手略微顫唞,眼眸一轉,冷了三分,卻依然沒停下腳步。

直到回到自己的地方,那拉氏一坐下,麵前的人立即撲通一聲跪下,那拉氏剛沒落的淚,現在卻落下了,“為什麼?”

麵前之人見她落淚,又驚又恐,跪著向前連挪了幾步,伏在她腳下,不停地磕頭,聲音顫唞不安,“皇後恕罪!那次在字畫店您被人擄走,皇上盛怒,奴婢被逼發下重誓,若日後對皇上有任何隱瞞,全家老小必死無疑。”

說完翠娘抬起頭,額上開始淤紅,淚流滿麵,甚是淒慘,哽咽道,“翠娘這些年,心裡一直都是站在皇後這邊的,有很多話,翠娘敢摸著良心對天發誓,從未透漏過半個字,皇上以前也甚少會過問。隻是前幾天,蘇公公招奴婢去麵聖,皇上已經查到些眉目,奴婢一家性命懸在那裡,奴婢.....”

話還沒完,翠娘又是重重地磕頭,地上有些濕,淚水中還滲著些血色。那一下下的磕頭聲,聽在耳中,卻讓她氣不起來,那拉氏伸出手,止住她的動作,“你去太醫那看看,等傷好了再回來。”

說完,自顧自地步入內殿,直到挨上床,那拉氏才發覺,自己居然這般的無力,躺下來,兩眼無神地看著上方,茫然地找不到方向。忽啞然失笑,淚劃過臉頰,落入枕上,真傻!自己本來就鬥不過他,還有什麼好指望的。

手摸上腕上的玉鐲,脫下,擱在枕邊,翻身,把脆弱埋在被褥裡。

禁軍撤離,寢宮外又如從前一樣安靜,她還有什麼值得提防的?那拉氏看那窗外枝葉茂密,卻因少了些什麼,顯得毫無生機。忽啞然失笑,金絲雀斷翅,不能飛,亦活不久了。

天災之外一線生

雍正八年 八月十九日

“砰”一聲,窗戶被大力地吹合,門外狂風掃落葉,好不肆意。翠娘慌忙命人把殿內門窗關好,轉而看向皇後,似乎毫不受影響,伏在案上,滾動那枚玉扳指,忽然地麵開始晃動起來,指尖一個失衡,玉扳指滑落地麵,滾進一側的桌椅下。

翠娘正欲去撿,身體卻不停使喚,傾斜不穩,明顯感覺到地麵晃動劇烈起來。窗外忽下起暴雨,殿內的宮女太監一臉驚恐,就見眼前那些器皿墜地碎成一片。頓時殿內亂成一片,就隻剩那伏在案上之人,一動也不動,置若罔聞。

翠娘忙叫那些人閉嘴,“還不快去找人!”宮女太監紛紛奪門而出,去搬救兵。隻是這天災,上哪去,找誰去,卻都是問題。一時之間,大家隻好各奔東西,分頭行事。而此時,宮內早就亂套了,皇上在圓明園勤政,地震初來之時就被人護送到船上避難。

大雨肆意,湖麵起伏不定。緊挨龍船的,還幾隻稍小點的船,上麵擠著幾宮娘娘,有的神色緊張,有的牢牢抱住懷中孩子,心求平安。龍船之上,晃動不安,不斷有人來回報,說某某娘娘已經上船之類的。

兩次之後,桌上的茶器還未被震落,就被人一把拿起,砸向那跪地回稟之人,“閉嘴!”那人顫顫兢兢,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麼錯,隻是跪地求饒,“皇上恕罪!”看主子一臉陰沉,蘇培盛在一旁也著急,都統領去接皇後出宮,怎麼還沒消息?

雨勢太大,禁軍統領都義好不容易趕到皇後寢宮,隻見皇後麵不改色,處之泰然,任翠娘的攙扶著上了馬車,其實這個時候,馬也在受驚,坐馬車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途中,忽遇上一房屋倒坍,磚瓦落地,砸向馬匹,馬大驚,不停使喚似的,向前疾馳狂奔。

都義忙要追上,可是磚瓦接二連三地墜下,連他們這些護衛軍的馬匹也開始不安失控起來。等好不容易穩住了,皇後乘坐的那馬車早不見蹤影了。

馬車一路狂奔,車廂裡晃動的厲害,以至於翠娘沒辦法移動自己,隻好把那拉氏護在馬車的一腳,對馬夫大喊,“快停下!快停下!”但是車夫好像聽不見似的,反而加快了驅使,那拉氏的胃上顛下翻,麵色蒼白,抓住翠娘的胳膊,強忍住嘔意。

最後有些支撐不住,靠在翠娘的背上,意識漸漸有些模糊,翠娘不動,支撐住她,不斷地安撫道,“皇後,很快就沒事的,很快就沒事的...”那拉氏隔著背,能聽到這聲音是發自肺腑的,真心真意地為她好,眼眶有些溼潤。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晃動漸漸平復下來,連周圍都安靜下來,馬車放慢了速度,漸漸停下。翠娘立刻把那拉氏扶起靠在車壁,就要下車去看看情況,結果車簾被人先掀開,光線照進來,有些晃眼,那拉氏恍惚地看去,來人,溫柔一笑,輕聲喚道,“額娘。”.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弘曆給了那拉氏太多驚喜,那馬夫跪地,“請皇後恕罪,小的為了趕路與四阿哥會合,不得已加快速度,讓皇後受驚了。”那本該關在牢中的藥鋪若乾人等,以左圖為首,見到她,跪成一片,激動不已。

而最大的驚喜,是那印象中她從小保護的孩子。如今卻像個男子漢般,站在她麵前,允諾道,“額娘,弘曆已經長大,有能力保護自己,亦有能力保護你。弘曆會完成你每個心願,隻要你活著。”

那拉氏眼裡終於有了光,淚光一閃,應聲點頭,便暫時停留在弘曆城外的一藏身之地,由弘曆去處理外麵的事情。

待地震過去,群臣擔心餘震未平還會有危險,勸皇上與宮妃們住進了宮外臨時搭起的帳篷。地震造成了人們的恐慌,甚至引起出兵在外的大小官員的憂慮,擔心他們留在京城的家口。朝廷隨即安撫災民,凡有屋宇傾圯者,均撥銀兩以作修理之費,並嚴禁官吏克扣。對八旗兵丁每旗賞銀三萬兩,圓明園八旗兵丁,每旗各賞銀一千兩,以為修葺屋宇之用。此外,還賞給滿、漢大小文武官員每人半年俸銀。

數個大小帳篷之中,一處最大的帳篷周遭皆有重兵把守。

帳外傳來男人的隱忍呻呤聲,夾雜在那落在皮肉上的揮棒聲,聽的煞是慎人。那棍棒聲,似是發了狠般,沒完沒了,聽的帳內站著的人心有餘悸,而坐著的人似乎聽不見似的,依舊冷麵陰霾與他們討論賑災之事。

突然外麵安靜下來,蘇培盛進帳,似是有話要說。皇上瞟了他一眼,揮揮手,讓嶽鐘琪等人下去,執行剛才所說之事。嶽鐘琪領命帶人退出賬外,還未走幾步,聽見動靜,回頭見蘇培盛又從帳中出來,命人把那昏迷在帳外之人澆醒,繼續受罰。

嶽鐘琪麵聖前,皇上正好在召見那受罰之人,也就是前禁軍統領都義。嶽鐘琪站在帳外等候時,聽見帳內寒聲一問,“朕的皇後呢?”都義結結巴巴說了一堆,皇上暴怒,命人拖他出去杖責。

好一會,蘇培盛才喚他們進去,看皇上的臉色,難看之極。眾臣皆小心謹慎,就怕擦槍走火,摸到老虎%e5%b1%81%e8%82%a1。皇後失蹤,整個京城忙著賑災是其一,找人是其二。都義把皇後弄丟,又尋人不著,沒直接要他命似乎已經從輕發落了。

皇上命四阿哥帶人去尋,說是活要見人,而那後半句,卻被皇上硬生生地吞進肚裡。

嶽鐘琪正在心裡感慨皇上對皇後的重視,正巧遇到李衛所推薦的煉丹道士賈士芳。賈士芳迎麵而來,與他行禮。嶽鐘琪見他身後的道童,手捧錦盒,問道,“又給皇上送丹藥?”賈士芳回,“是的。皇上近日為災情,入夜難眠。貧道力當為皇上排憂解難。”

嶽鐘琪官腔一笑,便讓他先行。皇上自六月起,就睡不能安,又要忙於政事,精神疲憊不堪。太醫院的人束手無策,又不敢直言是心病所致。幸而李衛推薦了個河南的道士,以氣發力,倒是能讓皇上平心靜氣,再加上自己提煉的丹藥,頗有些療效,深得皇上歡心。

那邊,賈士芳獻上丹藥,便退出帳外,與來請安的玉妃不期而遇,遂行禮請安。起身一刻,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