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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這黃包車師傅雖然年紀輕輕,卻像是官場上混慣了一樣,與人打起交道來嘴皮子靈活的什麼似的,隻要話題扯淡到結尾沒什麼可扯淡的了,他會立馬換個話題。

繼續扯淡。

這一扯兩扯的功夫,讓顧七七和阿四都覺得這人不錯,挺開朗的,不會怨天尤人,動不動就說「啊,天天拉人好煩啊,碰到不開明的客人怎麼怎麼地」,總之相處起來讓人很舒服。

平常走路都不用多久的路程,拉車自然要快些。年輕師傅放下他們,滿臉怪異的指著前麵那個胡同口,說:「前麵怎麼了,有一堆人……好像還背著人哩。」

顧七七隨著他說著望過去,這一望可驚慌了她,那被背著的不就是大康嗎?!

「爹!」

顧七七驚叫一聲,立馬下車奔了出去。

「妞兒啊,你可回來了,快!快帶大康上醫院啊!」王大柱急得滿腦門子汗。

大康麵色紅撲撲的,身子哆哆嗦嗦,嘴角還掛著血,像是剛流出來的,昏昏沉沉間不斷發出囈語。

背著他的人是周羿,在這種情況下,周羿恨不能找她算賬,狠狠刮了她一眼,便立刻奔向了最近的醫院。

王大柱、周德和周大嫂他們早已亂成一鍋粥,哪顧及得了她,一人一隻手搭在大康背上,緊跟周羿的步子奔向醫院去了。

這……怎麼回事……?

顧七七站在雪地裡,心臟卻鼓弄著她得情緒,大康的臉在她眼前跟玩回放似的,一遍遍重播,她隻覺著慌亂……

這一頭,阿四也不明狀況,但少爺吩咐了一定要平安送顧小姐回家。

緊接著,阿四見她也隨那群人跑了出去,他和年輕師傅對視一眼……略有尷尬。

出門前少爺也沒給他錢啊。

醫院裡,護士先給量了體溫,39度,高燒,立刻送進了急療室。

外麵一群人侯著,王大柱手捂著臉,把頭深深埋進臂膀裡,隻管喘氣,和發抖,一個字都不曾說。

顧七七走進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見周羿煞紅了眼睛,超她衝過來,一把抓住她的衣領,用幾乎咆哮地音量對她吼道:「大康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周羿第一個拿你陪葬!」

她真的被嚇住了,話音沒落,隻看見周德過來,揪住了顧七七脖子前橫住的那隻手,「兔崽子給你老子我放手!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麼!她才十歲,你腦子燒昏了吧!!」

周德發火,不僅氣他一股血沖了腦門,也氣他對顧七七一個十歲的娃娃說什麼陪不陪葬的事兒!

在顧七七懵懂間,周羿放了手,她一個身子直接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問周德:「周叔叔,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一提這事兒,周羿一口氣就提了上來,被周德攔著,領她去別處說話,免得再觸了他的黴頭。

周德拉著顧七七的小手,安慰道:「你啊,別搭理他,這事不怪你,是大康他一意孤行,非要給你整個什麼新年禮,我們都睡了,就他一個在風雪裡等了你一宿,等羿兒出來時,就發現大康暈倒在雪地裡,旁邊還有吐出來的一灘血……」

「新……新年禮?」顧七七滿臉上寫著不可置信,就一個新年禮,他就可以連命都不要,在風裡雪裡等著?

不知道是作怪還是別的,顧七七腦子裡忽然聯想起這幾日大康熬夜寫家書,奮力賺錢的情景,還有他笑著說禮物一定讓她驚喜的樣子……

一時間,顧七七不知道該說什麼,人已經被送進急療室,這時再說別的對不起的話也於事無補……阿四和那師傅走進來,隻看見一片死寂,顧七七和一位被她稱為爹的人坐在一起,表情和姿態竟都是一個樣子……阿四這才發現不對勁,靜悄悄搭黃包車回府,車錢隻好讓少爺付了。

兩個小時後,穿著白衣大褂的人走出來:「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由於常年咳嗽導致出血,可能要留院觀察。」

此話一出,五人同時鬆了口氣,像是剛從閻王那兒撿回一條命似的,王大柱率先覺出不對,問:「醫生,那你這麼說,我兒子的病……有救?」

醫生:「當然有,這種病症越早治療越好,怎麼你們這些做大人的不帶小孩早點上醫院呢?」

王大柱頓時蒙了,很早之前大概大康剛覺得身子不舒服的時候,徐氏就帶過大康上城裡的醫院…………

他猛地一拍大%e8%85%bf,大罵:「徐氏那個賤人害得大康好苦啊!」

周德一家滿臉的疑惑。

王大柱說:「大概六七年前,大康第一次覺得身體很難受,之前雖然也難受過,可那次來得凶,我又被田裡的事絆住腳,離不開,就讓徐氏送大康進城找個醫院看看,當時給了她不少錢,哪想到那殺千刀的東西連這種錢都敢黑!」

他回想起來,懊惱不已,當初他男子壞了才娶了這麼個惡毒媳婦進門,害得大康從小遭罪,害得他本該無憂的前程活活斷送在那個惡毒婆娘手裡!

王大柱回想起這些年徐氏做的那些事,到最後還掏光家產捲鋪蓋走人,和別的男人一起過了,他就……就恨不能親手撕了她!

顧七七在一旁聽了個真真切切,終於明白,之前她明明覺得大康的病不難治,更不該是癆病不能治,原來原因出在這兒。

王大柱很少提起以前的事,隻有別人特意問起他才會說上兩句,因此顧七七並不知道當年大康上醫院是由徐氏單獨陪同。

若是在那個時候下手,以後的村裡請來的大夫那多半就是蒙古來的,隻要給錢,當作一般咳嗽來治也是沒問題的,難怪顧七七一直沒察覺哪裡不對,因為咳喘吃那種藥也是對症了的。

沒錢,喝那種藥緩解更是情理之中。

徐氏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隻要她和那蒙古大夫串通好,騙點王大柱的藥材錢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顧七七嘴角一勾,這些年的藥材錢摳下來,該又不少了吧,徐氏也是聰明知道事情終有一日敗露,借了個由頭,捲了家產就跑,跑得那麼突兀,也難得她肯放下王大康這隻病秧子搾汁機了!

此時五人恨意綿長,周大嫂本來想把徐氏賣了王大柱祖屋的事說出去,還好被顧七七擋住了,她可不想接下來的日子裡,除了照顧大康以外,還得多拉一個王大柱。

事情已經夠多了……

醫生見他們情緒慢慢平復下來,緊接著又扔了一顆重磅炸彈。

「哪位家屬,把住院費和治療費結一下,一共兩百塊。」

☆、買地

王大柱一臉驚愕:「兩百?!醫生能不能在少點,我們實在拿不出那些錢。」

醫生:「我們院已經是看你情況而定了,這醫藥費少不了,再不行你們隻能上別家去了。」醫生態度不錯,沒看他們窮苦就一副傲慢無禮的樣子。

周德和周大嫂倆人對視一眼,周德說:「要不我來付錢吧,但是啊,錢我是借你的,以後不還我找你要一輩子利息。」他說玩笑話,在王大柱聽來真如雪中送炭一樣。

今晚上聊天時,他不是說周羿要去軍校將近七八年回不來麼。雖然政府會播點錢下來,可家裡總得出錢。

「那周羿呢?你把錢給我了,你兒子怎麼辦?」王大柱說。

正如王大柱說的,周德的家產一部分要資助周羿,一部分要店舖周轉,算下來隻能從家庭用度裡剋扣了。

周大嫂提醒周德:「沒事兒,咱家不還有輛車嘛,雖然不是什麼名車,但倒手賣了,也有個一兩百塊,夠使了。」

「對,還有輛車!」周德笑望著王大柱,「大柱,有車,咱把車賣了就有錢了。」

王大柱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感覺心裡暖洋洋的,不住地說謝謝。◢思◢兔◢在◢線◢閱◢讀◢

在顧七七看來,最難得的當屬周大嫂,明明知道王大柱連房子都沒了的人,竟然還肯鼓動周德買車,這份情,顧七七真心受了。

顧七七身上一共九百八十塊,這錢算是到陌生時代的第一桶金。如果大康住院是外患,那房子的事就是內憂,要把王大柱的後背問題解決了,一切事才能找到線頭捋順。

隻能先欠著了。

商量之後,他們把打算告訴醫生,讓寬限幾天,好把車子賣了抵債。醫生點頭,答應兩天時間一定要把費用交齊。

後來王大康躺在推車裡,被推進病房,大傢夥守了一晚,到了第二天一早依舊昏迷不醒,王大柱去問醫生,病房內就剩下周羿和她守著,周氏夫婦去找買家了。

自從王大康病發,周羿就沒給過她好臉色,現在仍是一臉黑。

「大康的病能治好不是好事麼,你還生氣呢。」顧七七說。

周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昨天晚上你究竟去哪兒了?」

「不能說。」

周羿哼笑:「跟你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我知道你不是普通十歲孩子,你很有主見,甚至比我們任何一個人更有思想,你明知道大康在乎你,要給你新年禮,且不說那禮物是什麼,大康會不會在風雪裡等你,就單憑你在三十晚上扔下他,自己一個人跑了出去,還不讓別人知道,你就對不起大康!」他說得極言令色,表達的東西卻使得顧七七心中憺憺大動。

任何人都沒發現她異於常人的舉動,唯有他,一個平常不怎麼接觸的人卻實打實抓住了顧七七害怕的東西——年齡!

跟霍玉展約定六年的時間也是因為年齡,年齡的限製涉及範圍太廣,就連思想也不可太過,試想一下,誰會跟一個幼稚孩童在生意場上談笑風生?

這麼做的不是傻子,就是托兒。

物極必反定有妖,她不想首當其衝。

現在她真不知道還用什麼表情回答周羿了,顧七七看著他,「就算對不起又怎樣,能通過這次的『對不起』來換回大康永遠不受病痛折磨,難道不是因禍得福麼?」

周羿聽聞突然站起來,「因禍得福?等你回去看過他給你的新年禮再說吧!那件禮物為了討你高興,他廢了多大的勁,你卻看都沒看!等大康醒來,你覺得他,是因禍得福,還是雪上加霜啊?」

顧七七沉默一會兒, 「你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隻是覺得大康他犯不著。」說著周羿淡淡地看了正安睡的大康。

顧七七皺眉,他什麼意思,犯不著?

王大柱回來了,周羿和顧七七迎上去,同時張嘴:「怎麼說?」

王大柱剝開他們,一邊走到大康床前一邊說:「醫生說沒事,等睡醒了再打針,住院的話估計要一禮拜」,說著坐在床角上。

「醫生說那二百塊隻是這七天的錢,以後定期打針按時吃藥,六個療程後復檢一次,如果沒問題,大康的病就是全好了。」說完王大柱笑著扶上大康的腦門。

大康熟睡的樣子很安詳。

王大柱經過這件事白知道,大康真是他兒子,聽到他生命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