蠍沒有反過來替教皇捅他一刀。
迪達拉臉上的情緒沒有逃出蠍的雙眼,他眸光微斂,緩道:
「我還有回答你一個問題的時間。」
「……你出現基地,是因為……我被教皇抓起來了嗎?」迪達拉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問。
「不是。」蠍果斷的回答讓迪達拉緊懸著的心一瞬間掉到穀底,摔成無數殘破的碎片。迪達拉咬著牙,撇過頭不去看蠍那冰冷剛毅的臉龐,與漸漸消散的身影。
事隔三年,蠍的冷漠似乎都時時刻刻在提醒他:他們不可能了。
即使他們曾經並肩而戰曾經攜手而立,但那又如何,這都改變不了迪達拉啟動了合成計劃再一次把蠍推入無儘深淵的事實,他知道從前的蠍有多麼憎恨把他當作屠殺兵器操縱、把他的意識從生長的世界中硬生生剝奪的教廷。一如他知道現在的蠍,該是多麼的無法原諒他。
迪達拉隻能看蠍在他的眼中一點一滴的消散。
有甚麼液體在他眼中凝聚。
終於,在蠍消失的前一刻,他閉上眼,顫唞道:
「既然不是,你為什麼要來?」讓他與教皇同歸於儘,總好過得到了希望之後再摔得遍體麟傷。
淚水從他湛藍的眼眸中毫不留情地滾了出來。
蠍回過頭,看著迪達拉的深邃神情未變,但語氣中卻蘊涵著無法藏匿的無奈。
「因為,想你了。」
迪達拉是被他從西大陸帶來的隨從給喚回神的。
他茫然環視四周,被蠍雇用來的傭兵已經離開得乾乾淨淨,隻有滿地的血水屍塊與教皇猙獰的屍體告訴他這一切並不是在作夢。
迪達拉藍色大眼怔怔地瞪著身旁又是緊急聯絡曉家又是幫他療傷包紮的隨從,好半晌才想起來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
「其實在公爵您消失的第二天我們就開始找您了,但遲遲找不到人,直到半個小時前我們收到匿名的消息說……」隨從囁嚅著。
沒等那人說完,迪達拉已經知道定是蠍通知他們的了。
蠍臨走前的笑意,再度閃過腦海。
迪達拉這才渾身一凜,毫不猶豫的抽開才被包紮到一半的手臂,大吼:
「現在都給我馬上去準備啟程,我要回索蘭!」
如果他沒有猜錯,蠍現在應該就在方舟裡。
眾人一愣:「回西大陸的索蘭市?現在?可是您的身體……」
迪達拉臉色恐怖:「現在!」
從來沒看過公爵如此激動的眾人隻能點頭如搗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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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怎麼入侵專用機的?
晦暗的機艙中,迪達拉躺臥在這台小型個人用機中唯一的一間上等房中,動也不動。
連續三天強大的詛咒魔法與生物武器的摧殘讓他的身體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態,累積的疲憊排山倒海,被繃帶緊纏的手橫在床鋪中,重得如千斤重。
身體透支得很徹底,但他的意識卻異常清晰。
他瞪大了蒼藍色雙眼定定瞪著房間的天花板,腦中轉著的,全是蠍。
太多的情感需要宣泄,太多的困惑想不通。
為什麼這三年來蠍從不曾響應他。
為什麼這樣的蠍會突然出現。
為什麼,蠍不恨他。
又是為什麼,被蠍刻意疏離了三年的自己,此時此刻卻沒有一絲的埋怨,反而為了蠍那澹然卻沒有半點仇視情緒的眼神、那一句平淡無波的告白,而感到欣喜若狂。
「睡了嗎?」
熟悉的聲線,迪達拉渾身一震,撐起困頓的身子往門口張望,卻發現房門根本沒開,房間裡空蕩蕩的,除了自己根本沒有其他人。
唯有床頭聯機的音響亮起了黃色的信號燈。
迪達拉一愣,才想起了什麼似的慢慢躺下`身子,眼睛仍一眨也不眨地望著那在黑暗中亮著微光的小小燈光,嘴角勾起大大的笑容,彷佛那極其微弱的小光點,已經照亮了偌大艙房中的滿目黑暗。
「想睡,睡不著。」
「距離到索蘭還有兩天的機程,你該把握休息的機會。」
「你怎麼入侵我的專用機的?」
「入侵?」蠍的語氣中露出了傲慢的態度,迪達拉彷佛能看到蠍那姣好的眉輕輕挑起的高傲神情。
「不過隨便走走。如果這樣也算入侵,那我對於貴機的防盜係統感到非常遺憾。」
「是,真對不起。是我們打開門歡迎你來的。」儘管這架私人飛機使用的先進妨駭係統被蠍批評得一無是處,但迪達拉卻一點也不覺得憤怒,他反而因為聽到蠍的聲音而感到雀躍。
迪達拉放鬆身子,躺在柔軟如羽毛的大床上,雙眼瞪著黑暗中顯得灰溜溜的天花板,問:
「現在可以把事情都告訴我了嗎?」
迪達拉說完話後,房裡有片刻的靜謐。
半晌後,蠍才歎了口氣:
「說吧,你想知道甚麼?」
「為什麼這三年裡,你完全不讓我知道你還活著?」
對於這個問題,迪達拉在這一千多個日子中,曾猜測過千百次。
或許蠍恨他、或許合成計劃失敗了,又或許,合成計劃雖然成功卻讓蠍的意識受損進而沉睡……甚麼樣離譜的揣測他都想過,但他卻萬萬沒有料到,蠍的回答竟是如此堅定得,理所當然。
「因為我得保護你。」
一句話,如暮鼓晨鐘,徹底悸動了迪達拉彷徨不安的心緒。
蠍回想起那年,他被迪達拉執行合成計劃的時候──不,或許是更早之前──在教皇把他關在方舟之門後頭的暗房時,他就隱隱感受到那表麵之下,教廷處心積慮所布下的計謀。
他們在等迪達拉落網。
在蠍的思緒被徹底抽離禸體,跳入一整片虛幻空白的虛擬世界時,僅僅一刻的時間,敏銳的觀察力與常人望塵莫及的決斷力都讓他在電光石火間就判斷出若乾年後,所有勢力的局勢走向。
他很快做了決定。
或許是因為太了解迪達拉,太了解那個在他的視線中一路成長的大孩子,所以蠍並不意外迪達拉破釜沉舟的決定。
也是因為他太了解自己,所以在意識被抽離、送入方舟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決定今後,就是要耗儘心思與壽命,他也要成為迪達拉生命中最堅強的後盾,%e4%ba%b2手拔出所有會威脅到迪達拉的毒瘤。
於是,他在影子與迪達拉進入方舟之前就當機立斷地消除了自己所出現過的任何程序紀錄,並刻意避開了所有會留下紀錄的區域,隱身於方舟。
「我不能出麵,是因為我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你會需要一個幫手。」蠍淡淡道:
「我知道在當時的情勢下,教廷淪陷後同盟派將徹底主導戰局,戰爭會在半年之內結束,主戰派會沒落。」蠍的一字一句全符合了發生的曆史,隻聽他語鋒一轉,淡漠的語氣難得深沉:
「主戰派一但失勢,迎麵而來的便會是地底勢力針對得勢的同盟派的反動,克勞斯當年捐出的基因密碼序會是一個永遠的隱疾。如果不趁早丟下誘餌,拔出這根硬刺,日後當曉家的勢力更加龐大時,他們對於這片大陸的威脅將更勝以往。」
迪達拉當下愣住,久久沒有回過神。
心底最深處的柔軟被這一字一句輕輕地觸碰,讓他在不知所措的同時,更深深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與顫栗。
原來蠍從來沒恨過他。
而他卻深根固蒂的認為蠍會恨他。
他將塵世恩怨加諸於蠍,蠍卻早已在心中為他付諸生死契闊,三年如一。
在深深的感動之餘,更多的愧疚在迪達拉的心中蔓延開來,比當時決定執行合成計劃時更撕心裂肺。
蠍為他失去、為他付出的,遠比他多出很多。
迪達拉沉默了很久,才緩緩轉移了話題:㊣思㊣兔㊣在㊣線㊣閱㊣讀㊣
「那麼,你一直躲著,就是想要引誘教皇出來?但你又怎麼知道教皇會有你要的東西?」
「教皇一直是主戰派之中的極端成員,我知道以他的身分地位要弄到密碼序不難,但我是想引出他背後的人。」蠍像是沒有察覺迪達拉方才複雜的心境,語氣依舊不急不徐:
「我知道在教皇背後一直有個幕後推手,但百年戰役之後他勢必會連同教皇都消失匿跡,那人行蹤隱密、做事又乾淨利落,若非這次教皇敗得太蹊翹,我說不定會忽略了這幕後黑手。」如果真的如此,那麼現今掌權的同盟派處境堪憂,畢竟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這下迪達拉總算明白了。
蠍從不在方舟露麵除了屆時給予主戰派出奇不意的重擊,還有一個用意就是比起出麵後讓敵人投鼠忌器,失去蠍後獨自一人的迪達拉更有可能露出讓教皇等人出手的破綻。
「但可惜這次我們隻殺了教皇。」迪達拉沮喪道:
「我是不是太衝動了?要是我沒有這麼快使用黑魔法激怒教皇,說不定等久一點,那個幕後黑手就會露麵?如果等到我被運回中區,說不定就有機會用詛咒連同那個老大一起乾掉?」
音響後頭一陣沉默。
這突如其來的闃靜讓迪達拉有些驚慌,他正要開口確認蠍是否還在,眼前突然一花,再定神時蠍的臉已經近在咫尺。
蠍坐在床沿,一隻手撐在他頸子旁,一隻手抵著迪達拉的臉龐,麵露陰霾:
「要是下次你再敢用那種亂七八糟的黑魔法尋死,就不隻是黑煙了。我會先掏光曉家的家產,再讓你一個月下不了床。」他一字一句,恨恨威脅道。
迪達拉大驚。
掏光家產?那角都那個守財奴絕對會先殺了他啊!!赤砂蠍你這招也太狠!!
迪達拉在心中暗自驚悚,嘴上卻不甘示弱,昂首:
「這位先生,你確定沒有身體的你能讓我一個月下不了床嗎?」
「你要試試看嗎?」蠍神色危險。
「啊,傷口好痛。」迪達拉突然哀嚎一聲,摀著手臂上的傷口,秀氣的眉頭全皺在一起。
蠍冷冷挑眉。
明知道迪達拉在裝死,但他卻沒辦法對於他那臉龐上確實存在的深沉疲倦視而不見。
終於,蠍緩緩歎了口氣。
「你睡吧。」
身子幻化成光粒子,漸漸消失在空氣中。
經過幾天的折騰下來,迪達拉的確累極了。
方才短暫的亢奮已經是強弩之末,周遭的空氣一但安靜下來,無數的困意便狂湧了上來,迪達拉眼睫輕輕顫動,這些年身分地位與心態的改變已經讓他養成淺眠的習慣,任何輕微的風吹草動都能馬上驚醒他。
迪達拉迷蒙的視線在黑暗的房中遊走幾圈,終於在朦朧黑暗之中的一抹微弱黃光落下。
「旦那。」迪達拉低喚。
「嗯?」音響的黃燈亮了亮,那頭的聲線淡淡問。
「旦那。」
「……嗯。」
「旦那。」
「……」
「旦那?」
「……睡吧,我在。」
迪達拉的意識陷入深沉的黑暗前,聽到的就是這樣一句,比月光還溫柔的輕聲撫慰。
那晚,他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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