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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檢閱官 北山猛邦 4944 字 1個月前

鎮上發生的種種事件看來,不難想像兇手持有『斷頭』,並且把它用在惡行上。」榎野靜靜地說著,像個睏倦的孩子般揉揉眼睛。「紅印、鬼魂出沒、湖上的屍體都有密切的關係,沒有一件事與此無關。」

「紅印有什麼意義?」我無意識地俯視著衛星照片板說。「隻有這一點,我覺得跟事件扯不上關係。難道不是嗎?被漆上紅印的人家,並沒有人被殺,和發現無頭屍等與殺人事件的關聯……而且嫌犯隻是留下紅印,既沒偷竊,也沒有破壞……有沒有可能這件事不是『偵探』幹的,而是某人模仿『偵探』的打扮去做的呢?」

「不,紅印跟一連串的事件有著深厚的關聯,可以說是最象徵性的行為。」

「不過……隻是加上印記的行為,到底有什麼意義?」

「你的眼睛應該已經看見了。」

「我的眼?」

「是的,嫌犯在各地漆紅印的行為,有著重大的意義,他的目的,你已經看見了才是。」

我至今到底看過什麼呢?

「紅印沒有規律性。留下的時間、星期、天候、場所……沒有一樣找得出規律性。他隻是找沒人在家的屋子進行。什麼也沒偷,什麼也不傷害。那麼,該從什麼地方下手來解謎呢?你認為要從哪裡著眼才對?」

「紅印的形狀……之類。」

「還不壞。克裡斯,你見到紅印,想到了什麼?」

「我想到十字架……而且從他在四麵牆畫成幾何形狀、在鎮上各處留下印記來看,我懷疑他是否有宗教上的背景。」

「沒有錯。」

「真的嗎?」

「但也不算對。」

榎野拿起丟在桌上的粉筆,猛地一掀拉掉眼前的桌巾。

「你在幹什麼?你這麼做會把大廚先生惹惱的。」

「惹惱?」榎野骨碌碌地轉了轉眼珠,歪了一下頭。但立刻忘了這回事,在光滑的桌板上,開始用粉筆畫東西。「你說是十字架對吧。你還記得紅印的正確形狀是什麼樣嗎?」

「嗯嗯……左右橫槓往下垂,上下特別粗。」

「對。那就沒錯了。」

榎野在桌板上畫了十字架。

跟我在鎮上看到的紅印確實相同。

「這是模擬天主教的異端之一,卡多格派的十字架所畫的。」

「卡多格派……我沒有聽說過。」

「因為那是個沒有公開活動的異端教派。」榎野說著,對手上的粉筆灰有些介意。「卡多格派興起於十六世紀的法國,創始者是神秘學家烏利希?德?麥恩斯,曾寫過一本預言書叫作《奇跡之樹》。他精通醫學、科學、占星學和預言,由於擁有特殊能力,因而被教會視為異端。據同屬卡多格派的赫南德茲?艾瑪爾菲的著作《異端的年代記》中說,烏利希是個勝過撒旦的大魔王,也是人類的新彌賽亞。其實,烏利希具有相當神秘的預知能力,大家都將他視為打倒腐敗貴族社會、教會的破壞者,或是新世界的創造主。附帶一句,他記述的預言書《奇跡之樹》在焚書之前就已逸失。書裡麵很詳細地描述我們世界發生的大滅絕。他為了將自己的末日預言傳承下去,因而組成卡多格派,至今仍延續著。」

「末日預言?」

「卡多格派因為信仰這種思想,所以也算是末日思想團體。教會把他們當作最危險的團體,不過如果從當時天主教的嚴格來說,這也不奇怪。」

末日思想這種論調,我已經聽得不想再聽了。不過在從前,世界遠比現在和平,所以或許它能成為一種信仰。即使是現在這個時代,還是有在信仰中迷惘的人,受到怪異末日思想的感染。畢竟誰都害怕滅絕、末日,若將它用信仰來頂替,我認為並不太正確。

「說到十六世紀,歐洲正處於黑死病侵襲和捉拿女巫的黑暗時代。關於捉拿女巫,卡多格派的始祖烏利希似乎也站在反體製的立場,不過當時隻有教會才是正義的一方,所以他們隻能是異端。」

榎野口中突然說出黑死病這個字眼,我不禁驚呼一聲。

「怎麼了?」

「以前,我跟老師……哦不,朋友討論紅印之謎時,曾說到黑死病,所以你說的話讓我聯想到那件事。我聽說,為了防範黑死病,所以在隔離病人時,會在門上畫一個記號。當時還開玩笑說,這個鎮會不會也發生傳染病呢……」

「沒有傳染病,這點我可以斷言,我們已經調查過這裡是否有可疑的急病患者。」

「所以卡多格派與黑死病和門上紅印的關係呢?」

「全都以末日思想這條線連結在一起。」

「卡多格派的人潛藏在鎮上,為了警告鎮民『末日已近』,才到處在門上漆紅印嗎?」

「從演繹上來說,會歸納為這個結論。」

「但是現在就算得知末日也沒用……而且鎮上的人就算看了十字架,也不可能領悟末日思想……」

「是的,克裡斯說得沒錯。若把它當作留給鎮民的訊息有點薄弱。現在這時代沒有人理解它。說不定隻出現神秘紅印的現象,還是會召喚某些對末日感到共鳴的人。」

「你是說,鎮上有些卡多格派的人潛伏,就像密碼通訊一般,隻是在夥伴間打暗號?」

「在別人家門上留下印記打暗號,這種手法效率也未免太差了。」

「那麼,兇手隻是為了自我滿足嗎?」

「自我滿足?」榎野反覆念著這幾個字。「哦──若是那樣的話,他的行動太低調了,與彰顯性完全不同。」

「唔……」

「別把它想得太難。隻要知道兇手是懂『推理』的人即可。也就是說──卡多格派的十字架是為探索其意的人所留下的。」

「什麼?」

「換句話說,他的對象就是包含我在內的搜查人員。許多人連紅印的意義,都沒興趣調查。但我們不一樣,搜查下去的話,總會發現那個印記是卡多格派的十字架。而且我們會從十字架看出末日思想,把兇手當作是受到狂熱末日觀念影響的人,而他的行為就是精神病態的罪行。」

「這就是真相嗎?」

榎野搖頭否認。

「這是兇手想的劇本。不過兇手犯了一個大錯,可能是因為從少量資料得到知識的結果吧,這種錯誤在現在的時代並不少見。」

「錯誤?」

「克裡斯,站起來,過來這裡。」

我依著榎野的話,繞過餐桌走向他。

「看看十字架。」

「嗯──怎麼樣?」

+思+兔+網+

「現在你看到的形狀是正確的卡多格派十字架。」

「但是這個顛倒了。」

「對,相反。本來正確的卡多格派十字架,就是倒十字。直木下方短,上方長。但是兇手搞錯了。他把它畫成一般十字架那樣,上短下長。一知半解的知識根本沒用,常有的事。」

「你說說看,為什麼會這樣?」

「兇手不太講究符號的確實性。也就是說,對兇手而言,印記的形狀不帶有任何意義。」

「怎麼會呢……也許,他把十字架顛倒過來,是表示背叛……」

「剛才我說過,卡多格派本來就是背叛的異端,所以他們才會用倒十字架。原本就相反的東西,沒有再把它倒過來的必要。」

的確……兇手恐怕是以書本或傳聞為參考,選中了卡多格派的十字架,但由於見識太淺薄,所以一開始就記錯了,也沒注意到弄反。他想欺騙檢閱官,但是常識太不足了。

「既然印記的形狀沒有意義,兇手為什麼要畫十字架?」

「十字架到頭來隻是為了欺瞞我們的眼睛。誤導、引開注意力、錯誤指示──實際上,對兇手而言,印記是十字架、骷髏頭還是雙頭鷲都無所謂。換句話說,兇手的目的和宗教上或哲學上的信念沒有關係,而是更直接的東西。」

「也就是說,兇手有畫印記之外的目的,才侵入那些房屋中。」

如果有意義的不是印記本身,而是畫印記的行為──那麼,兇手為什麼要畫印記?塗上紅漆,可以蓋掉或隱藏什麼東西嗎?比方說,擦不掉的指紋或血液……為了掩蓋自己犯下的某次失敗,所以用紅漆抹去痕跡。但是,隻塗抹一個地方反而啟人疑竇,所以在鎮上各處的房子都留下同樣的紅漆──不對,這樣更引人注目,與本來的掩蓋目的相去更遠,反而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榎野已經知道紅印是什麼意義了嗎?

「榎野,你知道兇手的目的了嗎?」

「當然──答案是偷竊。」

「偷竊?」

實際上什麼東西都沒有被偷。而且,偷竊與印記怎麼說也連不起來。

我正欲開口問時,榎野先說了。

「紅印的部分,等真住和汐間的報告吧。還有些事必須再思考。再怎麼說,死了那麼多人,而且還變成無頭屍體。」

沒錯,很多人遭到殺害。我把湖上殺人案,當作無法理解的謎,在腦中經過處理,丟進記憶的角落。但是它畢竟不是簡單就能忘記的事。

「看到屍體了?」

「嗯。」我想起黑江隊長的無頭屍體,直到現在還全身發抖。「隨便棄置在船底,……周圍血流滿地……頭部到處都找不到。」

「他是如何從湖上消失呢?而且為什麼偏偏要割下頭?還有,為什麼要把頭帶走。克裡斯,你好好想想看。兇手在某種意義上是無頭屍小偷。如果把殺人當作偷竊的一種,就能跟紅印事件連結起來了吧?」

「完全連不起來啊……無頭屍小偷是怎麼回事?而且在紅印事件中,根本沒有東西被偷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