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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隻能讓他擔著一顆心了。」

「也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他。」

這種父女相逢的機會相當渺茫,渺茫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江澈就算再想安慰愛妻,也不可能說出「一定會有的」這樣不現實的話。他隻能岔開話題說:「對了,福壽湯應該燉得差不多了。你餓不餓?我去盛一碗來給你吃。」

福壽湯是南京人守歲時吃的一種甜羹,由紅棗、蓮子、荸薺等熬製而成,取「增福添壽」的意思。心情不好的時候,甜食最能讓人愉悅起來。一碗甜羹吃完後,舒眉不再糾結最初的心結,而是偎在江澈懷裡和他聊起了腹中的胎兒。

此時,舒眉已經懷孕近六個月,開始有胎動了。而且胎兒動得很活潑,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在子宮裡伸手、踢%e8%85%bf的動作。

「你兒子好像也知道今天過年似的,一直興奮地在肚子裡動來動去。」

一邊說,她一邊摸著自己的肚皮說:「小祖宗,很晚了,該睡覺了,不許再亂動知道嗎?」

話音未落,肚皮裡的小傢夥就又動了起來,一副根本不買賬的架勢。江澈一直把愛妻擁在懷裡,雙手就擱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所以,他也能清晰地感覺到胎兒的胎動。而每一次感覺到這種動靜時,他總是激動欣喜得一雙眼睛熠熠生輝。

「兒子可能也想陪咱們守歲呢,沒關係,就讓他動吧。我最喜歡他動了。」

彷彿聽到了他的話,小寶寶馬上又動了一下。舒眉柔軟的腹部有了一處明顯的突起,正好頂在江澈的手心,似乎是孩子在與父親互動一般。

江澈一臉喜難自禁地笑道:「你看你看,兒子好像在跟我親熱呢。」

舒眉大發嬌嗔:「是啊,你護著他他當然跟你親熱了。這小傢夥,吃裡扒外,別忘了你可是在我肚子裡揣著呢,不聽我的話,看我怎麼收拾你。」

江澈趕緊哄道:「好了好了,你要聽媽媽的話,做媽媽的乖孩子。不要聽爸爸的,因為爸爸說了不算數,一切媽媽說了算知道嗎?」

肚子裡的胎兒似乎是個鬼精靈,聽了這番話後,果然不再動了。時近深夜,舒眉也乏了,由江澈扶著上樓回房躺下休息,很快就睡熟了。

長夜漫漫中,江澈獨自一人嚴格地遵守習俗熬夜守歲。他整晚坐在臥室的睡床邊守著香甜入夢的妻子,看著她靜美的睡顏,心中的滿足感與幸福感如蜜釀似的豐盛甘甜。

獨自一人孤苦寂寞地過了十餘年後,這個牛年的春節,江澈終於不是一個人過了。他有了深愛的嬌妻,很快還會有一個呱呱落地的寶貝兒子。接下來,還將去美國與分離多年的姐姐江澄團聚。每次隻要一想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終於不再是一無所有,他就無法不對上蒼充滿感激之情:老天爺,謝謝你,謝謝你補償了我這麼多。

大年初一清晨,舒眉是被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吵醒的。

南京城舊俗,大年初一開門就先放爆竹,叫做「開門炮仗」。爆竹聲後,碎紅滿地,燦若雲錦,稱之為「滿堂紅」。家家戶戶燃放後的爆竹屑,鋪得大街小巷處處紅,滿城喜氣洋洋。

大年初一,南京人的傳統要吃元寶蛋,也就是茶葉蛋。客人來了,亦是以元寶蛋招待,再端上一碗盛著糯米團的糖水,寓意甜甜蜜蜜、歡歡喜喜。除此以外,年糕也是必不可少的春節應景食物,因為諧音「年高」,可以討個好口彩。

薛白帶著陳重來江公館拜年時,舒眉親自為他們剝了兩個元寶蛋,然後笑瞇瞇地問:「怎麼樣?你們倆的好日子定了嗎?」

關野雅子的中國行後,讓薛白對陳重的感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原本這個從小一起長大,已經熟悉到令她熟視無睹的男人,忽然變成了她眼中的一道新風景。通過一個日本少女愛慕的雙眸,她發現他身上其實有許多一直被她所忽略的東西,一顆芳心開始為之所動。

動心的結果,自然是薛白答應了陳重的求婚。雖然之前她也考慮過要答應他,但那時隻不過是覺得他是身邊最適合結婚的人。現在,才是真真正正的兩情相悅、水到渠成的結果。

薛白既然答應了陳重的求婚,接下來要進行的自然是預定婚期、籌備婚禮等事宜。春節期間,薛陳兩家都在喜氣洋洋地討論這些事,最終訂下的婚期在下半年的金秋時節。

聽說婚期在今秋,舒眉與江澈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因為他們可以預想,七七事變一爆發,中日戰爭一打響,薛陳兩家的聯姻之喜恐怕喜慶色彩將要大打折扣了。

舒眉試著建議:「幹嗎要拖到下半年啊?婚禮就不能提前一下嗎?」

薛白不明就裡地笑道:「幹嗎要提前啊?倒像是我心急著要拉郎配似的?」

陳重則扳著手指頭一一細說:「江太太,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我們兩家要聯姻,婚禮半點馬虎不得,前期籌備工作很多很雜。像薛白的婚紗打算在巴黎訂購;佩戴的首飾也要全套簇新打製;還有新房也需要重新裝潢;這些都需要時間準備。舉行婚宴時,除了南京這邊兩家的親朋好友都要宴請,還有老家那邊的親戚們也都要一一請來吃喜酒。光是喜帖都要寫上好幾百張。所以,大半年的準備時間都不算很充足呢。」

舒眉還能說什麼呢,薛陳兩大家族之間的聯姻,的確不可能像她和江澈一樣,新婚夫婦跑去領一份結婚證書就行了。盛大的婚禮需要時間籌備,也需要金錢堆積,所以他們最快也要等到秋季才能完婚。至於那個時候會發生什麼事,他們現在不知道,她也不可能對他們明說,隻能表示祝福。

「那……秋天就秋天吧,我和江澈就等著下半年喝你們的喜酒了。」

註:文中關於老南京過年的段落,根據金陵晚報《玩轉春節民俗篇:老南京的過年習俗都在這裡了,你知道哪些?》一文組織撰寫。

108|82.29. 獨家發表

從初一到十五,這半個月內南京城裡都是過年的喜慶氣氛。 等到正月十五的元宵節一過,1937年的牛年春節就算劃上句號了。

吳仁義在春節期間就開始著手準備啟程去上海,再坐船前往香港。在正式出發的前幾天,他還特意加訂了一張船票,準備多帶上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自然不會是他的結髮妻子,而是他前陣子經常帶回家的一個評彈藝人瓊仙。

瓊仙虛歲才十六歲,是土生土長的南京人。她學了蘇州彈唱剛出道不久,在夫子廟一帶的幾家茶館輪流賣藝。因為長得明眸皓齒楚楚可憐被吳仁義看中了,軟硬兼施地把她弄上了床。上過床才發現,這小姑娘還是個雛兒,處子血撒得綢床單上斑斑點點,珠淚也滾得絲枕上到處都是。

在瓊仙身上嘗到了這麼一個鮮兒,讓吳仁義愛不釋手。近兩個月,他都一直跟她保持著禸體關係,隻要想女人了就派人把她接到小公館雲雨一番。瓊仙雖然滿心不樂意,但是她一個無依無靠底層階級出身的賣藝女子,對著這麼一個有財有勢的男人,除了無奈地順從之外又能怎麼辦呢?

大年初七那天,吳仁義又把瓊仙接來公館,打算最後享受一次這個新鮮水嫩的小雛兒。誰知道,瓊仙卻麵色驚惶地告訴他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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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爺,我……我懷孕了。現在怎麼辦?」

這個消息,讓吳仁義又驚又喜地哈哈大笑起來,「什麼?你懷孕了!好,太好了!怎麼辦?當然是生下來。我吳仁義終於要當爹了!」

原本,吳仁義隻是把瓊仙當成一個解悶與滿足慾望的小玩意。但是懷孕一事讓他改變了對她態度。畢竟,這可是頭一回有女人懷上了他的孩子。以前歡場上勾搭上的煙花女子都被斷根湯絕了生育功能。一想到自己即將為人父,他就開心得無以復加。所以,他當天就打電話去船務公司,為瓊仙加訂了一張一等艙的船票。

正月十五元宵節,按照中華老傳統的民俗,元宵節這天一定要吃元宵——南方這邊則叫「湯圓」。閤家團聚吃湯圓,寓意著新的一年「團圓美滿」。

南京人也不例外,家家戶戶這一天都聚在一起吃湯圓。吳仁義的小公館裡,他正喜笑顏開地和瓊仙一塊吃著軟糯香甜的棗泥湯圓。屋裡屋外,還守著十幾個神色警惕的保鏢。越是要走了,他就越是小心謹慎,不想給那些想要他的命的人一點可乘之機。

吳太太來到小公館敲門時,因為保鏢們都認識她,並沒有上前阻擋。傭人打開門讓她進屋後,看著吳仁義和瓊仙一起雙雙對對地吃湯圓,她的瞳孔一縮,瘦骨嶙峋的身體一晃,似乎有些站不穩就要跌倒的樣子。

見到這位活鬼似的病妻又找上門來了,吳仁義坐在餐桌旁並不起身。他把手裡的湯勺扔回碗裡,十分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道:「你怎麼又來了?身體不好就不要到處亂跑,在家裡安心養病不行嗎?」

瞟了瓊仙一眼後,吳太太一瞬不瞬地盯著吳仁義問:「我聽說你又多訂了一張船票,是準備要帶誰走呢?這個女人嗎?」

這回吳仁義連騙她都懶得騙了,反正明天他就要出發去上海了,對這位病妻也不必費事繼續敷衍了。

「是啊,我要帶瓊仙一起走,因為她懷了我的孩子。不像你,二十多年了連一男半女都生不出來。你說你算什麼女人啊!」

吳太太的身體又搖晃了一下,她僵著一張臉,聲音嘶啞地問:「我知道你早就嫌棄我了,隻不過直到今天你才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吳仁義,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帶我去香港,你之前說的那些話隻是在騙我的。是吧?」

「是啊,當時我還有耐心敷衍你,但是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段錦兒,夫妻一場我原本不想把話說得這麼絕的,可你非要問,我也就不得不說了。從此以後,咱倆橋歸橋路歸路,不再有任何關係。你願意再嫁隨便,我想再娶也不關你的事。」

吳太太慘淡一笑:「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嫁誰呀?你倒是蠻可以再娶一個美嬌娘,譬如這位瓊仙姑娘。你多大了?」

瓊仙怯怯地回答:「我……今年十六。」

「十六歲。」吳太太無限悵惘無限淒涼地一聲長歎,「吳仁義,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也是十六歲。那天是你頭一回來我家,我正好在門口蕩鞦韆,穿著一件水紅色的衫子。你當時一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