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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老吳,你來認一認,這個女人是不是就是那天陪星南喝花酒的煙霞?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從漢口找了回來。」

當初吳仁義是打算把煙霞滅口的。可是這女人的膽子比他想得還要小,連夜逃離了南京城,讓他當晚密遣去做掉她的兩個刀手白跑了一趟。他希望她能逃得越遠越好,最好是死在外頭永遠回不來了。可惜天不遂人願,竟讓李保山找到了她。

吳仁義知道,一定是雪玉和周鼎光的事讓李保山對他起了疑心,所以才會這麼費勁地把一個妓-女找回來。而那日在天香樓發生的事,他也肯定已經向煙霞詢問得一清二楚。自己雖然可以死不認賬,但估計李保山是絕對不會再信任他了。眼下這一關很不好過,以後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定定心神,吳仁義盡量沉著地回答:「是啊,山哥,那天就是她偷聽了南少爺說話。」

他話音未落,煙霞就賭咒發誓地叫了起來:「吳爺,我再對天發誓一回,我那天如果聽見了南少爺說什麼,我就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死了後還要下拔%e8%88%8c地獄。我是真的什麼都沒有聽見,可你卻一口咬定我聽見了什麼——我現在都不知道南少爺到底說過什麼話,卻搞得被人又抓又捆的,我真是比竇娥還要冤啊!」

吳仁義一口咬定說:「得了吧,賭咒發誓這一套誰不會呀!你就別裝清白無辜了。我和南少爺說話時隻有你在場,你要說什麼都沒聽見是不可能的。」

80|29. 獨家發表

煙霞離開了辦公室後,李保山一邊轉動著手裡的一支鋼筆,一邊眼皮都不抬地淡然問:「老吳,你跟了我也有十四五年了吧?」

吳仁義恭敬作答:「山哥,下個月就正好整十五年。 」

「整整十五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呀!記得剛認識你時,你隻是一個小鏢師,每天賺的是苦力錢。一年到頭連件新衣裳都穿不上,哪裡像現在這麼衣冠楚楚人模人樣啊!」

吳仁義勉強一笑:「是啊,都是山哥提攜,才讓我有了今日。」

「我提攜了你,可你是怎麼報答我的?老吳,不得不說,你可真是讓我寒心啊!」

「山哥,您這話才讓我寒心呢。我跟了你十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現在你卻寧願相信一個妓-女的話也不願意相信我。我真是……恨不能剖出一顆心給山哥您看啊!唉!」

「不用剖心那麼麻煩,把你們煙土行的賬簿全部交出來,讓我查看一下就行了。」

「山哥,煙土行的賬薄就在我辦公室裡放著,每個月底我都有帶過來給您過目。你想查什麼儘管查。」

對於吳仁義一派坦然無愧的模樣,李保山冷冷一笑道:「那些明麵上的賬簿有什麼可查的,那個所謂供商社內部查閱的暗賬也不值得細看。我感興趣的是你私下另設的一本暗賬——你鎖在銀行保險櫃裡的那本。」

吳仁義眉頭一跳,半晌無言。他掌管的煙土總行的確設了三本賬簿:一本提供給商社審查;一本提供給政府稅務部門審查;另外還有一本就是他私設的暗賬——這些年,煙土行真實的利益收入都藏在最後一本暗賬中。由他私下另聘的一位老會計負責打理,是他的核心秘密之一。

李保山能夠知道了這一點,吳仁義可以猜出老會計恐怕已經落入了他手裡。這一下形勢對他十分不妙,就算煙霞這件事上他還能死不鬆口,但煙土行這些年做假賬私吞公款的事,他是無論如何逃不過去的。

看見吳仁義僵著一張臉不說話了,李保山也不再開口,隻是冷笑連連。其實這些年吳仁義手腳不乾淨揩商社油水的事,他並非全然一無所知。隻是他很清楚水至清則無魚,所以隻要手下人確實能幹,有時候撈一點就撈一點吧,他也不會太錙銖必較。但是揩油水可以容忍,暗中算計他絕對無法容忍。

場麵僵冷了半晌後,李保山將手裡的鋼筆重重朝著桌麵上一扔,陰森森地對吳仁義說了最後一番話。

「老吳,還是那句話,你可真是讓我寒心啊!一直在背地裡偷我的錢不算,還狼子野心地想要謀奪我的位置。你不仁我不義,明天開始你不用再去煙土行了,你也不再是金鑫商社的人了。還有,我看你印堂發黑,雙目無神,最近恐怕會有血光之災,多保重吧。」

吳仁義臉色鐵青地走出理事長辦公室時,俞大維正好來了。兩個人迎麵遇上時,俞大維有些奇怪地停下來問:「咦,老吳你怎麼了?怎麼一副如此晦氣的模樣?」

吳仁義沒有理他,麵無表情地筆直往外走,候在門外的吳才不明就裡地趕緊跟上去,覷著他神色不佳,便知事態不妙,壓低聲音問得直接:「義哥,山爺該不是知道咱們在背後算計他了吧?」

一直下了樓,站在一樓已經下了班空無一人的辦公大廳裡,吳仁義才停下腳步恨恨然地回答:「是,他什麼都知道了。」

吳才大驚失色:「啊!義哥,那這下怎麼辦?山爺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是啊,怎麼辦?這個問題吳仁義的大腦裡一直在高速運轉著思索不已。李保山一向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算計起別人來毫不手軟,卻不準別人算計他。誰敢捋他的虎鬚,他一定會要了誰的小命。剛才在辦公室裡的最後一番話,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自己將會有血光之災。怎麼辦?怎麼辦?

沉%e5%90%9f著佇立片刻後,吳仁義兩隻手緊握成拳,用無比陰冷的表情說出了自己的對策,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怎麼辦——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吳才不解地追問:「怎麼個一不做二不休法?」

「李保山已經存心想要幹掉我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背水一戰。趁著現在他沒有防範,我們上樓殺個回馬槍先把他幹掉再說。」

吳仁義殺氣騰騰的一番話,讓吳才都聽得吃了一驚:「什麼,現在倒回樓上去殺李保山?這……義哥,要不要再考慮考慮啊!」

警覺地左右一顧後,吳仁義把吳才叫到角落裡,壓低聲音跟他分析形勢。

「還有什麼可考慮的?眼下的形勢不是他殺我,就是我殺他。這裡是總社辦公樓,他隻帶了四個保鏢,比平時外出時少一半。兩個在辦公室裡隨身伺候,兩個在樓梯口守著。人不多,警戒時也比較鬆懈,因為覺得總社是萬無一失的地方。咱倆都帶了槍,如果出其不意地開槍動手,他們一時間根本反應不過來。」

民國時期是個亂世,除了軍閥混戰外,還有幫派林立,經常有政殺仇殺或綁架勒索的意外事件發生。所以很多有頭有臉的人物外出時不但會有攜槍帶刀的保鏢跟隨,自己也往往會隨身佩戴一隻□□以防萬一。譬如金鑫商社的幾位理事都有自己的佩槍。

吳才還有些猶疑:「可是,樓上還有俞大維和他的兩個保鏢呢,他們也都有槍防身。咱們能同時對付這麼多人嗎?」

「俞大維進了辦公室後,他的兩個保鏢按規矩都會候在外頭。一會兒上了樓,我敲門進屋,開槍對付屋裡四個人,你就在外頭對付外麵四個。以咱們的槍法,殺個出其不意,應該有七成機會能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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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成。」

「七成就已經很不錯了,就算是失了手,也沒什麼可吃虧的,不外乎就是把死期提前幾天而已。可是如果得了手,我就可以把俞大維推出去當替死鬼——就說是他被李保山發現有問題叫來總社訓斥,惱羞成怒後拔槍殺人,雙方在激烈的槍戰中兩敗俱傷。他們人全死了,我們怎麼說都行,反正死無對證,不是嗎?」

吳仁義細細的一番話道來,吳才越聽越覺得這個法子可行。雖然要冒很大的風險,但是不冒這個風險,等著他們的就隻能是死路一條。於是他咬咬牙點頭說:「好吧,義哥,咱們就這麼幹。」

商量妥當後,吳仁義和吳才又重新上了樓。

樓梯口處,李保山的兩個保鏢和俞大維的兩個保鏢正站在一起閒聊。見到吳仁義去而復返,其中一人微微訝異地笑問:「吳爺,您怎麼又回來了?」

保鏢們對吳仁義那副全無戒心的鬆懈模樣,讓吳仁義明白李保山還沒有把自己背叛了他的事廣而告之,更加堅定了出其不意下殺手的決心。遂堆出一臉笑容回答道:「哦,忽然想起有件事忘了跟山哥說,這不,又折回來了。」

走到辦公室門口後,吳仁義停下來,右手握住懷裡的駁殼槍,左手抬起來預備敲門。敲門前,他深吸一口氣,最後一次小聲叮囑著身旁的吳才說:「我一進屋就會立刻開槍,你也要開始準備對付樓梯口那四個了。明白嗎?」

吳才一邊用汗涔涔的手握住槍柄,一邊點頭道:「明白。」

吳仁義和吳才每人有一把駁殼槍,這種烏黑漆亮的槍支由德國製造,彈膛裡有二十發子彈,是一種威力驚人的輕型殺人武器。此時此刻,這兩把裝滿彈藥的槍支,就是吳仁義的全部指望了。

當吳仁義刻意禮貌地敲門時,屋裡的李保山完全沒有任何防範地就隨口答了一句「進來」——他還以為是外麵的保鏢有什麼事要稟報。

推門進屋的那一刻,早有預備的吳仁義就立刻舉手開槍。首先瞄準的人就是李保山,擒賊先擒王,這個道理他自然不會不懂。隻要李保山一死,保鏢們就會亂了套。

吳仁義是鏢師出身,身手過人,槍法也不錯。第一槍就準確命中了李保山的頭,讓他瞬間斃命。第二槍和第三槍分別射中了兩個保鏢阿泰和阿祖的心臟,趕在他們拔槍之前讓他們雙雙倒地。因為吳仁義知道李保山的這兩個貼身保鏢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如果不及時製住他們,給了他們反抗的機會,自己就要倒黴了。

第四槍吳仁義原本打算送俞大維上西天,但是因為前麵三槍耽誤的一點時間,讓俞大維有了機會躲進沙發後拔槍自衛,和他打起了槍戰。

事出突然,第一聲槍響時,俞大維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隻是看到李保山的頭上突然蓬出一團血霧,這才大驚失色地發現出大事了——回頭一望,滿眼殺機的吳仁義正站在門口舉槍發射。

與此同時,槍聲再起,屋裡屋外交織成一團。俞大維一邊下意識地躲進沙發後拔槍,一邊驚駭不解地揚聲詢問:「老吳,你是不是瘋了?為什麼要殺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