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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惱了。畢竟她作為一個女兒家,頭一回為了一個男人這樣改變自我地去迎合,結果卻是被當成空氣似的完全忽略了。

惱羞成怒的薛白,恨恨然地跑回臥室脫下了身上的洋裙。然後操起一把剪刀,一下下賭氣地狠力剪著,直至將整條裙子剪成了一堆碎片。

從薛公館出來後,江澈就直接開車去了福音堂找舒眉。

那時候差不多是上午十一點,舒眉正預備著一會兒去教室給學生們上這天上午的最後一堂課。見他找來了,她有些意外地嫣然一笑道:「你這時候跑來找我,有什麼事啊?」

「嗯,有很重要的事。剛才薛白叫我去了她家一趟,和我談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情。」

舒眉聽得一怔:「她找你談我的事——我有什麼事需要她找你去談啊?」

「她托人在北平城查了你的底細,發現你房間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與來歷。所以,她懷疑你有問題。」

江澈不打算對舒眉隱瞞自己與薛白的談話內容。一來,他意識到了薛白對舒眉的敵意,想讓她知道這一點從而有所防範;二來,他猜測舒眉的刻意隱瞞真實身份或許是因為躲避仇敵的緣故,他想讓她知道,如果她有任何難處,自己將會盡一切所能去幫助她解決問題,以及保護她的人身安全。

聽完了江澈轉述的談話內容後,舒眉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有沒有搞錯?關野信懷疑我是共-黨就已經很荒唐了,沒想到薛白還有更荒唐的猜測——她居然懷疑我是黑寡婦!真是虧她想得出來。」

江澈大吃一驚:「什麼?關野信懷疑你是共-黨,他也知道了你的身世是假的嗎?」

看著舒眉點了頭,江澈又警覺地詢問:「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也派人去查了你?」

「應該不是他派人查了我,而是他舅舅派人去北平城查了我的身世。」

雖然關野信之前沒有明說這一點,但是舒眉事後回想一下,覺得他不可能會無端端地猜疑自己是共-黨。

再聯想起那一天,須磨彌吉郎來學校找她時,臨走前忽然問起了她父親的名字,並且還試圖詢問更多的信息。她基本上可以猜出,一定是須磨彌吉郎派人去調查了她。而她那個「悲情孤女」的身世版本自然是經不起查證的,一查結果隻能是穿幫了。

江澈有些不解地詢問:「關野信的舅舅為什麼要派人去北平調查你呢?」

「因為我和關野信一起參加汪家訂婚酒會的事,讓他舅舅很不高興。他試圖阻止我和關野信有更深一步的關係,所以想查清楚我的來龍去脈。真是的,我都已經和他說得很清楚了,我和關野信隻是普通朋友,我是絕對不會嫁給一個日本男人了。他卻還是要這麼疑神疑鬼地查我,疑心病也太重了一點吧。」

舒眉的一番話中,江澈敏[gǎn]地捕捉到了一個重點——她和關野信隻是普通朋友,她絕對不會嫁給他的。一時間,他的眉梢眼角情不自禁地就盪開了絲絲笑意。

「既然是這樣,你以後還是別和關野信有來往了。否則,我擔心他舅舅會對你有所不利。」

思索一番後,舒眉搖頭說:「關野信的舅舅是日本駐南京領事館的總領事,是一位外交官而非一名殺人機器的職業軍人。我和他見過兩次麵,他每次都表現得彬彬有禮。我想他應該不至於會來暗算我這麼一個小女子,尤其是我又表明了對他外甥並不感興趣。」

「可是他還是去查了你,不是嗎?」

「他去查我,應該隻是發現了我在身世方麵有所隱瞞,所以才會特意派人去調查。因為查出的真相可以被他用來說服關野信,我不是一個值得他愛的女孩子,而是一個謊話精——多好的『強拆』理由。是吧?」

「他舅舅怎麼發現了你在身世方麵有所隱瞞?」

舒眉對此無可奈何地一攤雙手說:「和薛白一樣,聽出了我在身世來歷方麵的支支吾吾,就起了疑心唄——唉!看來我的說謊技術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啊!」

江澈沒有聽懂舒眉後麵那句話,而他關注的重點也不在此,隻是一心一意地關切詢問:「舒眉,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隱瞞自己的身世來歷,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沒有做過任何見不得光的事。你、或者你家是不是有什麼仇敵?如果是,你點個頭就行了,不需要對我交代得一清二楚,我一定會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的。」

對於江澈的這一猜測,舒眉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感動莫名:「你放心吧,我沒有任何仇家了。而且我也其實也不想隱瞞自己真實的身份與來歷,問題是我說真話沒人相信啊!不得已才說了假話。」

「為什麼你說真話沒人信?你對誰說過你的真實身份與來歷嗎?」

「當然說過了,那個人就是你——江澈。我第一次和你見麵時,就告訴了你我的真實身份與來歷。可是你壓根就不相信,還當我是瘋子一個。記得嗎?」

舒眉的話讓江澈完全怔住了,情不自禁地回憶起了初次與她相識時的情景。中央飯店那間被他預訂的客房中,意外出現了一位僅穿浴袍的少女。她表情緊張又怪異,對於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此時,說了一番他聽不懂的話。

「江澈,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可能會不相信,但我說的都是實話了。老實告訴你吧,我不是中華民國這個時代的人,我來自21世紀,剛剛穿越時空來到這裡。你是我在這遇見的第一個人,也是我未來的……依靠。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明白嗎?」

當時江澈聽不懂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想也不想地就認定自己遇上了瘋女人,懶得再聽她的瘋言瘋語。現在江澈依然聽不懂這番話,但與舒眉相識相知了幾個月後,他開始明白了這不是瘋話。

一瞬不瞬地看定舒眉,他輕聲請求道:「你……可以詳細解釋一下,什麼叫21世紀?什麼叫穿越時空嗎?」

看出來他已經打算接受自己的說辭了,舒眉媚靨深深地笑道:「當然,不過不是現在,我一會兒就要去上課。下午放學後你再過來找我,到時候我們可以慢慢談吧。」

江澈點頭道:「好,那傍晚我過來接你出去吃飯。吃完飯後,我們再慢慢地、好好地深談一場。」

舒眉訂下春夜之約後,江澈簡直是有如度日如年般地捱過了這半天。

好容易等到了夕陽西下晚霞紅時,江澈急切地開車趕去了福音堂。先把舒眉帶去了夫子廟一帶的名店永和園吃晚飯,飯後再去租了一艘俗稱七板子的船,帶著她遊起了漿聲燈影裡的秦淮河。

「七板子」是指用七塊木頭拚成的小船,艙前的甲板上方有弧形的頂,兩邊用疏疏的淡藍色欄乾支著,裡麵通常放著兩張籐製的躺椅。躺在籐椅上,可以聊天,可以望遠,可以觀察兩岸的景致風光,十分清雋有味。

江澈因為要與舒眉詳談,所以租船時沒要船夫。給了一筆押金後,自己親自搖著船櫓蕩入了煙波深處。

是夜月白風清,水天共碧。坐在瘦如月亮的小船中,滑行於碧波蕩漾的水麵上,飄飄然如禦風而行。春夜的微風清涼如水,帶著梔子花的馥鬱芬芳,溫柔地拂麵而來。時時有裊娜的歌聲,從臨水的青樓或泛舟的花般幽幽飄出來,被風攜著四散;被水載著流動:是這六朝金粉凝聚而成的秦淮夜色中,最動人的蜜語甜音。

船過大中橋,出東水關,燈月交輝,笙歌徹夜的內秦淮河就被拋在後頭了。城外的外河河麵變得開闊多了,兩岸是翠疊疊的疏林,頭頂是淡茫茫的冷月,一派疏林淡月的野渡光景。遠處依然有畫舫的綵燈搖曳,有笙歌的悠揚%e5%90%9f唱。隔得幽碧的粼遴水波遙望與聆聽,如望仙境、如聞仙音似的似夢若幻。^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江澈停下搖櫓的手,也在舒眉身畔的那隻籐椅上坐下來。任由小船兒在河麵上如落花逐水般地任意自流,他們開始了漫長的交談。

註:關於「七板子」這種小船外形的形容描述,引自朱自清《槳聲燈影裡的秦淮河》一文,特此說明。

60|29. 獨家發表

舒眉首先對江澈解釋了什麼叫「時空穿越」。

對於一個民國時代的人來說,要理解這一點頗有些困難。因為在這個年代有關時空方麵的科幻知識並未普及,想要讓江澈明白時間與空間是可以轉變的,舒眉隻能想辦法舉例證明。

「有一句話叫『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你一定聽說過吧?」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這句話出自漢籍《爛柯山》的故事。說是有個樵夫進山砍柴,看見兩個人在下棋,就站在一旁看。看完一局棋後,他打算撿起斧子去砍柴,驚訝地發覺斧子的木頭把手居然爛掉了。等到下山回了家,又愕然地發現自己已經離家數百年,親人都早已不在人世。

江澈當然也聽過「爛柯山」的故事,舒眉就用它來舉例說:「這個故事在你們聽來是神話,在我們的時代可以歸為科幻。我相信故事中的那位樵夫,就是誤入時空隧道去了另一個地方。等他再次穿越時空回來後,就已經不再是身處自己原本生活的年代。」

江澈不明白地問:「時空隧道又是個什麼東西呀?」

「時空隧道——我怎麼解釋好呢?對了,我們現在正在秦淮河上泛舟,時間是晚上的八點多。昨天晚上的八點多你在哪裡?」

「昨晚八點多,我在保安會的前堂,和五魁核對這個月的保安險收入總數。怎麼了?」

「打個比方說吧,如果現在有條時空隧道,你就馬上可以從今晚的這條小船,回到昨晚的保安會前堂。時空隧道就是指從一個時間地點到另一個時間地點的轉移通道。」

舒眉的話讓江澈驚訝得無以復加,「什麼?還可以這樣子?昨日之日不可留——已經過去了的昨天,居然還能通過一條時空隧道回去?怎麼走哇?」

「不用你走,時空隧道的速度超過了光速,你都根本來不及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人就已經回到了過去——當然,也可以是未來。我就是這樣,我原本是生活在21世紀的現代人,結果卻稀裡糊塗地被時空隧道傳送來了民國。」

江澈感覺聽不懂的內容太多了,張口又問:「21世紀又是什麼意思啊?」

舒眉想了想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