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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眉知道早稻田大學是日本最有名的私立大學,歷屆日本首相有多位都畢業於該大學,還有不少國會議員與社會名流皆是該大學的校友。畢業生可謂人材輩出。

「不過,認識了舒小姐之後,我發現自己的中文似乎沒有想像中學得那麼好。因為舒小姐說的話,我總是不太聽得懂。譬如什麼叫學霸中的戰鬥機?」

舒眉撲哧一笑說:「相信我,你的中文已經學得很好了。至於我說的那些你聽不懂的話,不重要了。隻要其他中國人說的話你能聽懂就行了。」

「事實上,我和其他中國人說話的機會很少了。說句老實話,日本人在中國……有點不太受歡迎呢!」

關野信這麼有自知之明,舒眉乾脆也就直言不諱:「沒辦法,自從日本佔了東三省後,中國人就真心對日本人歡迎不起來呀!你會喜歡一個闖進你家後院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強盜嗎?」

關野信沉默片刻:「國家之間的事很複雜,我們個人還是不要談論這樣沉重的話題了。無論如何,我很高興能認識舒小姐,也很感謝你願意和我做朋友。」

舒眉坦率地笑著說:「不用謝,你自己爭取來的。如果不是你上回表現好,我現在還是照樣懶得理你。」

「對了,舒小姐,你和安娜小姐星期天的踏春賞花,能不能也讓我參加呢?我也想聽聽你這堂別緻的寓教於樂的實景課,還能順便跟著你加強一下中文水平。」

既然不介意與關野信這個日本人成為朋友,舒眉自然也就不會拒絕了,她點頭說:「行啊,那你到時候一起來吧。」

關野信駕駛著車子把舒眉送到福音堂後,禮貌地先下車為她拉開車門。與她道別前,他微笑著再次確認:「舒小姐,那麼星期天上午九點半,我們下關挹江門不見不散。」

「OK,不見不散。」

最後朝著關野信揮了揮手,舒眉邁著輕盈的腳步繞過教堂走向後院的宿舍。她完全沒有留意到,對麵街角的一處陰影中,江澈正獨自一人沉默地佇立著。清冷的月色下,他的臉如同凝了一層霜,是冷的,僵的,沒有表情的……

☆、27.第二十七章

星期天如約來了,安娜卻沒能來。頭一天夜裡她沒蓋好被子睡覺,以至於受寒發燒了,不適合再外出踏青遊玩。於是愛米莉打了一個電話給約翰神父——教堂裡僅有的一台電話安裝在約翰神父的臥室兼辦公室裡。由約翰神父代為轉達舒眉,安娜今天不能來和她一起踏青賞花了。

安娜來不了,但舒眉還是要去小桃園走上一趟。因為那晚她答應了關野信不見不散,他會一直在挹江門等著她的。

上午九點半,舒眉守約趕到下關挹江門,關野信果然已經等在那裡了。他這天穿著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裝,看上去就像一個年輕的中國學生。

得知小安娜因病不能來,關野信有些意外又歉然地說:「舒小姐,那今天等於要你單獨陪我踏青賞花了。不好意思為我一個人佔用你的時間,如果你有其他安排就算了吧。」

舒眉原本還真是這麼想的,這原本是為了洋學生安排的活動,現在安娜不能來,卻要她陪著另一個日本人逛桃花林,似乎有點太優待他了。不過關野信表現如此善解人意,她反而不好意思多說什麼,乾脆大大方方地笑著說:「沒關係,我反正今天就是準備來踏青賞花的。既然安娜來不了,那就咱們倆逛好了。」

就這樣,舒眉和關野信單獨去了小桃園踏青賞花。

春風無色最**,吹得奼紫嫣紅處處開遍。每一分嫩綠;每一寸鵝黃;都閃耀著春的光艷。最美最動人的一筆春之色彩,當屬桃花的可愛緋紅間淺紅,那一抹輕艷,難描難畫。

漫步桃花林中,看著一枝枝宛如亂綴雲霞的繁花,舒眉忍不住對關野信說:「看到了沒有?這就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翻譯過來就是茂盛的桃樹哇,花開得如此鮮艷美麗。原本我是準備在這裡對安娜講解這句詩的,現在隻有你一個聽眾,隻能講給你聽了。」

桃林中佔盡春光的千朵濃芳,無疑是這句詩最生動最確切的詮釋了。關野信微笑著點頭說:「這首詩我學過,不過,很顯然老師的講解,遠不如你這一刻的講解來得生動美麗。」

舒眉洋洋自得地說:「那是,我現在可是主題式實景教學呢。甩課堂上那種呆板的講解方式好幾條街了!」

關野信又聽得似懂非懂:「甩好幾條街……是差距很大的意思嗎?」

舒眉眉飛色舞地一拍手: 「Yes,看來你已經找到了理解我的語言的正確打開方式。」

「這一句……我又不太懂了。」

舒眉明白自己有點得瑟過頭了,趕緊換回中規中矩的語言模式:「哦,這句不重要了,聽不懂就算了。我們還是接著欣賞桃花吧。」

春光好,桃花紅,如斯佳致,引來遊春賞花的遊人無數。在桃林深處,舒眉和關野信遇見了一個正興致勃勃舉著相機拍攝美景的女孩子,關野信停下來和她打了一聲招呼:「薛小姐,你好。」

那位薛小姐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麵容俏麗一如三春桃花。漆黑髮絲剪著時下年輕女性最時髦的一字眉齊耳短髮,窈窕身段上穿著一件白襯衫,一套紅黑格子的馬夾與長褲,腳上蹬著一雙精緻的真皮短靴。俏麗的麵孔與偏中性的裝束結合在一起,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除了漂亮外還有三分英氣,給人一種特別摩登、特別與眾不同的感覺。

對於關野信的問候,薛小姐似笑非笑地微微一頷首,回應得禮貌而疏遠:「是關野君啊,你好。」

舒眉的目光被薛小姐手裡那台相機吸引過去了,因為她從沒見過這麼古老又這麼大塊頭的相機,足有好幾塊磚頭摞在一起那麼大那麼厚。定定地看了幾眼後,她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哇,這台相機真是夠笨重的。」

薛小姐有些不悅地揚了揚眉,不無傲慢地說:「這可是美國柯達最新款的便攜式相機,比照相館那些需要扛著跑的德國相機要小巧多了。你還嫌它笨重?」

如果不是那台Iiphone6沒電了,舒眉真想把它拿出來拍幾張照片,讓這位自以奇貨可居的薛大小姐見識一下小巧的相機是什麼樣子的。但是此時此刻,她隻能乾笑著說:「呃……聽你這麼一說,這台相機還真是很小巧了。」

薛小姐輕輕哼了一聲,不再說什麼,也不再理睬他們倆,隻顧逕自對著桃花林拍照。關野信很知趣地帶著舒眉告辭:「薛小姐,不打擾你了。」

剛剛走開幾步後,舒眉就湊向關野信小聲詢問:「這位薛小姐好大的架子,什麼來頭哇?」

「哦,她是薛嶽將軍的女兒,薛家三小姐薛白。」

「薛嶽將軍是誰呀?」

對於民國時期南京的軍政界要員,舒眉的瞭解度基本為零。沒辦法,歷史這門功課她一向學得不是太好。還得來自日本的關野信為她科普掃盲:「薛將軍是國民黨的一位高級將領,官拜陸軍中將,很受蔣-介-石的器重。」

舒眉恍然大悟地說:「原來是將門千金啊,難怪這麼一副高冷傲嬌的女王範兒。你怎麼會認識她的?」

「在幾個宴會之類的場合,前前後後見過她三四次了,隻是點頭之交而已。你知道的,中國人不愛和日本人打交道。你是第一個願意和我交朋友的中國人。」

舒眉歪著頭一笑:「那你有沒有深感榮幸啊?」

「當然,非常榮幸。」\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頓了頓後,關野信體貼地詢問:「對了,走了這麼久,你有沒有覺得渴,要不要去喝點東西?」

舒眉正想回答,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微微一怔後,她說:「我不渴,倒是有點餓了。剛才來的路上,我看見有賣五香%e9%9b%9e蛋的小攤。要不你倒回去買兩個過來,我坐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關野信欣然領命而去後,舒眉馬上回過頭,朝著身後的桃林喊了一聲:「江澈——你出來,我看見你了。」

她的聲音清脆又響亮,穿花度林地迴盪在花蔭裡,不光江澈聽見了,不遠處的薛白也聽見了。當江澈慢吞吞地從一株桃樹後繞出來,緩緩走向舒眉時,她一瞬不瞬地遙望著他,臉上的神情變得很奇怪……

☆、28.第二十八章

舒眉發現江澈的時候,他剛剛來到小桃園不過一刻鐘左右的時間。

那個星期天的晚上,因為江澈執意要殺饒媽媽,令舒眉在漫天雨絲中毅然獨自離去,毫不理會他在身後的呼喚。他由此明白了,她已經決定要疏遠自己。他並不怪她,他隻是責怪自己,當時實在不應該讓她看到那麼血腥的一幕,但是當時饒媽媽跑出屋子時太突然了,他根本就來不及阻止。

那麼可怖的場麵,江澈知道任何一個女人見了都會被嚇壞,舒眉當然也不例外。所以,她因此疏遠他、害怕他也很正常了!

十分理解舒眉想要躲開自己、不想再見到自己的畏懼心理,江澈從此再也沒有去福音堂當麵找過她。實在很想見她的時候,他就會挑她做家教的夜晚悄悄過去,躲在街對麵等著她上完課回來。

從舒眉下車的那一刻,到她完全走進福音堂的院門後,雖然不過隻是短短三五步的時間。但那如此短暫的一剎那,就是江澈可以用來慰藉相思的全部了。

那一晚,當江澈在福音堂聽到了舒眉與關野信的相約時,心狠狠一疼,彷彿如同被一把刀子刺了一下。儘管他一早就已經預料到,一隻腳邁進了上流社會的舒眉,遲早能遇上一個體麵尊貴的上等人。但是這一天這麼快就來臨了,還是讓他很痛苦很難受。

黯然神傷地離開福音堂後,江澈告誡自己,一切到此為止,不要再想舒眉了。自己原本也不是一個適合她的良人,既然她認識了更好的男人,就放手讓她去吧。

然而想歸想,理論上的認知與實踐上的行動卻很難協調統一。到了舒眉和關野信小桃園賞花之約的這天,江澈還是忍不住地也想跑過去。他為自己找的理由是,再好好觀察一下那個和舒眉相約踏春的男人,看他是不是足夠好,足夠配得上她。

這天天氣晴好,風日流麗,小桃園遊客如織,有不少春花春柳般的美麗女孩在桃林裡穿梭著,與千樹桃紅一起爭艷於春日。但是,江澈一路走過去,取次花叢懶回顧,隻一心一意地尋找著舒眉的影子。

終於,他在桃林深處看見了她。芳姿艷質的妙齡少女,正凝睇含笑地佇立於一樹粉桃花下。人麵與桃花,伴和成圖畫。在她身畔,一身中山裝、眉清目秀的關野信看起來斯文儒雅,第一印象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兩個人站在一起真如璧人一對。

江澈正看得滿心酸楚難耐時,忽然發現舒眉扭頭看向自己的方向。他下意識地一躲,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