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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抄 吳桑 4101 字 1個月前

逃。

他能勝多敗少,一是手下的兩萬鐵騎裝備精良,個個驍勇善戰,二是他時常耍陰招壞招。鮮卑人來襲時,備好大堆財物,擺在外麵,等對手下馬哄搶財物時,他就帶人突然攻擊,鮮卑人措手不及,隻能等著被砍殺;而夜間偷襲鮮卑人的帳篷等更是家常便飯。

因為他在漠北的那幾年裡把鮮卑人折磨得生不如死,鮮卑族的單於呼提拉的老婆兒子都被殺光,以至於到頭來隻剩了孤家寡人一個,實在混不下去,隻能棄了漠北這一塊風水寶地,帶上所剩不多的幾個手下族人,彆處發財去了。

而如今,已經三二年未有露麵的呼提拉竟然率領數千鐵騎來襲城,古城的守將竟也不抵擋,開了城門將呼提拉給放了進來,使呼提拉得以不費吹灰之力便占下這座堪稱門戶的漠北古城。呼提拉若是膽子大些,從此便可一路向南,長驅直入,關內從此將無險可守。

漠北的一眾將官也大都是懷玉的心腹黨羽,自然也要換掉的,隻是京城到漠北路途遙遠,今日才從京城發出旨意,誰料同一日內竟發生了此事。

此番呼提拉氣勢洶洶而來,不僅糧草充足,兵強馬壯,數千鐵騎裝備精良,手下更有猛將數名。他早年已被懷玉打怕,手下人也死得所剩無幾了,按理說,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這麼快便恢複元氣,糾集到這麼多人手的。不消說,必是有人暗中相助,庇護於他。

且說呼提拉手下的猛將之中,有一名武藝高強,擅於騎射之人,此人乃是西域出身,姓烏孫,據說出身高貴,不知怎地,卻跑到了漠北,投奔了呼提拉,成了他的得力手下。

至此,暗中庇護呼提拉的人便不言而喻了,正是三皇子懷玉。

“原來你早早便起了這心思,你當年留下這一手時,太子固然身子弱些,卻……賊子野心!其心可誅!”皇帝歪在榻上喘一陣,咳幾聲,待長舒了一口氣,方問,“那姓烏孫的是你什麼人?”

懷玉並不否認,隻答道:“是罪臣的一個表哥。”

皇帝點頭,道:“亂臣賊子!你已於數年前便想到為今日籌謀打算了,朕卻一無所知,朕曉得你心機於三個兒子中當數最深,卻不料還是低估了你。”歇了一歇,又道,“你是料定了朕必會召你回來麼?”

懷玉道:“即便呼提拉占了一座城池,手下也有猛將不錯,但陛下也不是無有可用之人,此番雖貶黜許多人,但朝中仍是謀士如雲,強將無數。陛下可調遣十萬大軍,即刻遠征漠北,打上個一年半載,必能大敗鮮卑人。”

皇帝冷笑:“呼提拉手下數千鐵騎皆是精銳,此番來勢洶洶,屆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若僅僅是呼提拉也就算了,這回有你的黨羽心腹乃至%e4%ba%b2戚裡應外合……鐵蹄踏處,軍士馬革裹屍,百姓家破人亡,另要耗費許多國帑民財,更有甚者,更有甚者……”闔上雙目,不忍也不敢再說下麵的話。

懷玉點頭:“正是。”

“正是?亂臣賊子!兵者國之大事,你竟視作兒戲,為一己之私,行此喪心病狂之舉!將萬千子民的性命拱手交與賊人!朕豈能輕易饒了你!國法家法豈能放過你!”皇帝一句話說完,已是氣得麵色灰白,抓起身下的瓷枕往他身上猛地擲了過去,瓷針正中懷玉肩頭,他並不躲開,生生受了這一下。皇帝粗重喘熄漸平,複又冷笑道,“若是叫你率大軍前往……”

懷玉先叩首謝了皇帝這一擲,恭敬道:“謝陛下教誨。若是罪臣前往,不出十日,便可取呼啦提項上人頭,且將士傷亡……”不願把話說得太滿,隻道,“總之罪臣用兵,陛下儘管放心便是。”

皇帝眯起黯淡眼眸:“……你那姓烏孫的表哥?”

“是。他為罪臣所用,跟著呼提拉亦是罪臣的授意。待見到罪臣領兵前往後,自會將呼提拉的項上人頭拱手奉上。但罪臣若不露麵,他卻不會動手。”微微笑了一笑,“臣德行有虧,自知有罪。陛下若覺得罪臣不堪重用,可另派他人前往征戰,也可禦駕%e4%ba%b2征。一邊是侯家萬裡河山,軍士疆民的性命與國帑民財,一邊是國法家法,法統道德。一切,端看陛下如何取舍了。”

皇帝前兩日才與褚良宴說過這句話,轉眼之間便被這逆子原封不動、一字不少地還了回來,隻氣得麵白如紙,毫無一絲血色,生恐又吐血,忙拿了巾帕堵在嘴%e5%94%87上。半響,方才說道:“朕生養的孽障太少,你早前若將阿章殺了,或是叫你那姬妾喝下那一碗藥,也省你耗費這許多心機與周折!”

懷玉搖頭:“兒子連番抗旨忤逆至尊,爹爹本可要了兒子的命,然而卻仍未舍得賜死兒子,給兒子留下一條活路……阿章自小便深得爹爹疼愛,若是他不在了,隻恐爹爹也就……爹爹對兒子有舐犢之情,兒子亦非草木,自然也曉得反哺之義,跪%e4%b9%b3之恩。兒子雖然從未說出口過,心內卻是敬愛爹爹的;再則,阿章年紀尚小,無論他在與不在,兒子若想做成什麼事,自然都會做成。”

微微笑了一笑,又道:“兒子娶妻兩回,然所愛之人,卻隻她一個。因此,兒子寧負天下人,也不願負她。”其後,便不再說話了。生來二十多年,頭一回在父%e4%ba%b2麵前談及情與愛,談及自己所愛的女子,再是放蕩,神情再是裝得一派雲淡風輕,麵上卻還是悄悄紅了一紅。

皇帝自然也看到了他麵上一閃而過的羞赧之色,暗暗咬了咬牙,環視身前背後,竟然沒能找到能使這亂臣賊子受創的順手之物,想要打他耳光,身上卻又沒什麼力氣,隻得從鼻子裡嗤了一聲,以示他的話實則是天大的笑話。

固然氣恨他,卻又從心底覺得這賊子的話並無荒謬之處,旁人可能不解,但是他這個做皇帝的父%e4%ba%b2卻竟然都明白。畢竟,若是可能,他也寧願拿這江山去換他的皇後。青年喪妻,晚年喪子,剩下的兩個兒子又都不是好鳥,若不是這兩個孽障,說不定他還能多活個幾年。他這皇帝,做的實在沒什麼趣味,誠然這些年外有懷玉,內有賢臣,也算是順風順水,但實則他的心思隻放在修道上頭,日日夜夜地盼望著能得道成仙,好早一日去天上與皇後團聚。

這一對情種父子一跪一坐,相對無言,靜默良久。情種兒子出聲催促道:“拖延愈久,禍患愈大,請陛下早做決斷。”

情種父%e4%ba%b2正按著眼睛怔忪出神,聞言,拿開巾帕,斜睨著跪於眼前的這個兒子道:“最最要緊之事你還沒說呢。”

懷玉便笑:“條件有三。”

☆、第120章 侯小葉子(五十七)

往前膝行了一步,伸手提皇帝掖了掖被角,麵上平淡如常,口中也是恭恭敬敬:“陛下收回的兵權請交還與兒子,再將今日所貶黜的臣的手下之人重新召回,官複原職,此其一;其二,陛下聖體欠和,近來偶有吐血,且要為朝堂上的事務而日夜操勞,兒子委實擔憂……”頓了一頓,忽然話鋒一轉,“阿章還是交由臣來代為撫養罷。”

皇帝微眯了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懷玉看。這世上,尚無人能被皇帝這樣注視而不覺得膽寒的,懷玉卻對他的目光毫無察覺般,淡淡道:“陛下放心,臣曉得阿章的風寒尚未痊愈,不是要把他隨軍帶往漠北,而是交由褚良宴亦或是趙獻崇,臣不在的時候,便由趙獻崇——”

“哈哈——”皇帝不待他說完,忽然高聲一笑,“原來趙獻崇、那賊子也與你一心了!”

懷玉語帶不解,反問道:“趙獻崇的女兒與臣乃是夫婦,他是臣的泰山,他不與臣一心,應當與誰一心?”⊙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皇帝但覺手腳冰冷,%e8%83%b8悶氣短,不願與他歪纏,也曉得再如何爭論也是無用,隻咬牙問道:“你欲何時動身?”

懷玉恭敬應道:“臣將阿章接出宮後,即刻點兵遣將,調度輜重糧草,明早便可動身。”

皇帝點頭,又問:“最後一個條件,隻怕是關於你那姬妾的罷?”

懷玉微微一笑:“正是,最後一個,便是關於臣的姬妾。”見皇帝勃然作色,便又重新跪倒,以額觸掌,久久不起,“此行一去數千裡地,即便再快也得一二個月,臣委實放心不下……臣不在的這一段時日內,求陛下安心養病,以龍體為重,勿要再聽信讒言,勿要再為臣的些許小事憂心,也求陛□□恤臣在沙場上征戰辛苦,莫要使臣憂心……”

從地上抬起頭來,看著皇帝,緩緩道:“若是陛下`身邊的人再前往青柳胡同她的居所內,而她出了什麼差池,那麼,待臣回來之後,皇陵裡必會多出兩處陵墓,一處她的,一處阿章的。”

皇帝心裡隻覺得一片茫茫然,然而恨到極處,卻又生出些如釋重負之感。昏厥過去之前,與坐於身畔,靜靜看向自己的皇後說道:吾這一生,僅得了三個兒子,大郎不在了,二郎又不成器,吾一念之差,一時心軟,沒能狠下心要他性命,終究是棋差一著,眼看著被他給逼死了。不過,我早已曉得他必不甘心,隻是不曾料到他會如此行事,也不曾料到我一世鐵血手腕,竟會是這個下場……我自以為深諳禦人之術,如今看來,竟是個笑話……不過,這樣也好,我不日便可去與你重聚了。

懷玉待一眾太醫依次進殿後方才挾旨而出,在殿門前恰好看見劉賢由著一個小黃門攙扶而來,原來他行裝已收拾完畢,前來寢殿與皇帝謝恩作彆。

懷玉一麵走一麵吩咐身邊的人去接阿章,將他送往趙府,交給趙獻崇。見劉賢遠遠地舉袖拭淚,似是傷心不已,遂駐足,等他走得近了,笑著向他招呼了一聲:“劉公公。”

劉賢一見是他,想要轉身避開時卻已來不及了,那小黃門哪裡曉得他的心思,暗中用力將他架到懷玉麵前來。他隻得磨磨蹭蹭地與懷玉行禮,口中含含糊糊地問了一聲安。懷玉看他一身服飾,笑問:“劉公公要出宮養老了?”

劉賢不敢不答,萬般不情願地應了一聲是,又道:“殿下不必再問了,老奴尚未想好去哪裡養老。”

懷玉哦了一聲,負手笑道:“看來你還沒有收到消息,你還是在宮內靜候你老家的消息罷。劉家一家子的後事,還等著你回去料理呢。”抬眼看看天,又道,“氣候逐漸轉暖,一天天的熱了起來,停放時日太長,隻怕不妙。”

劉賢忘了哭,圓張著嘴,一把甩開攙扶著他的小黃門,舉手指著懷玉,打著哆嗦問:“什麼!什麼!你夜間便去——”

“不是夜間,是今晨我被押解出京之時,肅寧縣,你的老家發生了一起滅門慘案。”懷玉搖頭,複又笑道,“劉公公聰明一世,卻打錯了算盤,一張嘴也不討人喜歡,內侍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