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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抄 吳桑 4124 字 1個月前

……你劉氏一族加起來,少說也有百十口人。這些人因著你的緣故,在肅寧縣向來是呼風喚雨,據聞連縣太爺見著你家人都要客氣幾分。不知這些人於你而言……”

劉賢眼前一黑,但覺五內俱焦,問道:“殿下待要如何?”

懷玉笑道:“不如何。隻是叫你今後想起這些人,心裡便要痛上一痛罷了;也怕你哪一日聽到肅寧劉家滅門慘案時太過吃驚,提早跟你說一聲而已。你心裡早作準備,知道是本殿下做下的,到時也不至於上躥下跳白忙活。”

劉賢憤懣欲死,全然不顧規矩,伸手指著懷玉:“你,你!”

懷玉一腳將他的手掌踩在腳下,麵上不動聲色,腳下暗暗用力,左右擰了幾下,口中笑道:“心裡不痛快是麼?好歹你服侍了陛下這一輩子,本殿下也要叫你去為劉家百十口人收屍,今日便暫且放過你這一回。至於你劉氏一族百十餘口人還能活上幾日,是怎麼個死法,全看你接下來如何說話行事了。”站起身,往他身上又踢了一腳,“滾罷。”言罷,揚了揚下巴,吩咐道,“劉公公怕是不能走路了,著人送回宮內去罷。”外頭夏西南等人便進來將劉賢拖到門外去了。

夏西南並未即刻將人送走,反而將院門從裡頭閂上了。東風等人跟著懷玉壞事做過不少,愈是這種事情,愈是激奮,待人一拖出去,個個摩拳擦掌,抬腳紛紛往他身上招呼。劉賢直著脖子嚷,聲音尖細猶如婦人,東升恐他驚動四鄰,趕緊%e8%84%b1靴,拽下兩隻布襪,把他的嘴給堵上了。

北風是安徽宿州出身,一亢奮,老家話便也出來了:“呼他臉,踹他腚!把他臉跟腚都呼腫,揍死他個——”本想說揍死他個閹賊,轉眼見夏西南也在,忙又改口罵,“呼死他個孬種,看他回去怎麼見人!”

夏西南忙勸說:“他好歹也是禦前當差的人,便是陛下麵前也有幾分臉麵的,打破相了卻不大好。”他從前因為跟著不受寵的皇子懷玉,明裡暗裡被這有幾分臉麵便驕縱跋扈的禦前常侍劉賢不知為難過多少回,譏諷奚落過多少回。懷玉因為是刺兒頭,時常惹事生非,闖了大禍,皇帝會收拾他;每回闖了小禍,被責難的都是作為貼身侍從的他,而責難他的,十有八九是眼前這位劉公公。眼下對著他的一張老臉,隻覺厭惡不已,新仇舊恨也齊齊湧上心頭,笑與眾人道,“踹他腚罷,把他老人家的屎給踹出來。動作利索些,胡同口還有他老人家的車馬候著哪。”

懷玉嫌吵,命人將劉賢拖到後院角落裡去整治,再將門掩上,進裡間找青葉說話。青葉正坐在床頭抱著她的美人觚發怔,眼淚是止住了,鼻尖眼皮及臉頰卻紅成一片,嗝還是照打不誤,今日是真傷到心了。

懷玉伸手欲要摸摸她的臉,她扭頭避開了。

懷玉問:“還在生我的氣?”

青葉便又嗚嗚哭出了聲。懷玉在她身旁落了座,把她懷裡的美人觚奪下,低頭頂了頂她的腦袋,將她整個人攬在懷裡,帶倒在床。青葉抬手抓撓拍打他,把荒廢許久的十八般武藝又都施展了出來,懷玉苦笑,抬%e8%85%bf搭到她身上,將她的兩條%e8%85%bf都壓住,不許她亂動,低低笑問:“傻孩子,你當我真會逼你喝下去?嗯?”等她哭聲稍稍弱了些,又道,“今後,動輒要走的話不許再說了,連想也不許想。”

青葉擤了一把鼻涕:“適才你明明逼我來著,我的心都涼透啦。”

“傻孩子,傻孩子。”懷玉將她用力地抱了一抱,“我本也想過,若是你喝下去,便可一了百了,可省卻我許多麻煩……可是一看見你的眼淚,我心裡就全明白了。我在外頭殺人放火都不在話下,可唯獨不能看見你的眼淚……放心罷,傻小葉子。”

青葉始終小聲抽抽嗒嗒地哭,懷玉為她擦了幾把眼淚,在她額上%e4%ba%b2了%e4%ba%b2,笑說:“你不是說肚子餓了麼?想吃什麼?我叫雲娘去做。”

青葉流著眼淚,嘴裡嗚嗚咽咽道:“想吃藥來著,你從宮中帶出來的那碗藥就不錯。”

懷玉恨恨瞪她兩眼,往她額頭上彈了一下,方才斥道:“傻子,可不是找打?”

青葉打著哭嗝,卻還沒忘記問:“你還沒跟我說過,那是什麼藥呢。”

“喝了,就再也說不出倭話了,從此後隻能說漢話了。我覺著你偶爾說上一兩句,跟小鳥兒叫似的,怪好聽的,所以才沒忍心逼你喝。”

青葉正淌著眼淚,聞言忍不住一樂,趕緊又彆過臉去。半響,方轉過身來,在他身上咬了一口,幽幽道:“那藥潑灑在人身上並沒有吱吱冒煙,把人的皮肉燒爛。”

這下輪到懷玉失笑,問:“你那裡聽來的?跟你說不是害人性命的藥,隻是叫你說不出倭話而已。乖,不許胡思亂想,起去做飯來給你相公吃。”

青葉點頭,慢慢從床上爬起來,伸手拔下鬢邊一支金簪,撥了撥床頭的燈燭,默默坐了半響,這才掀起珠簾出去,出去之前,忽然扭頭沒頭沒腦地衝他說了一句:“我不要做王妃,也不要你為了我去做壞事,我還是做小老婆好了。”

懷玉揚眉,嘴裡嗤了一聲,笑問:“原來你竟然想過做王妃?好大的抱負。”

青葉麵皮悄悄發熱,賭氣跺腳道:“我沒想過!我才不稀罕,我——”

懷玉卻起身跟過來,低頭看著她,忽然嗤地一笑:“傻子,王妃有什麼的好的?”再一揮手,“去吧去吧,弄碗麵來吃吃。”想了一想,又說,“我去後院給你拔幾根小蔥。”

青葉正揉著眼睛,聞言忍不住又是一樂,撐開腫脹的眼皮橫他一眼,徑直往灶房裡去了。懷玉負手踱至後院,劉賢已然昏死,另兩個人也被五花大綁著躺在地上,好巧不巧,正橫躺在那一畦菜地上。

懷玉發怒:“該死,送走送走!”就著後窗的亮光,仔細查看了一番,見沒有禍害到菜地邊角上的兩行小蔥,方才嘖了一聲,彎腰挑了幾根長得筆直粗壯的給拔起來。

夏西南在一旁道:“地方已打探明白了,人也調度過來了……這賊廝鳥傷的不輕,臣擔心,若是將他徑直送回宮,隻怕要節外生枝。”一麵說話,一麵看懷玉拔蔥,知道這個活兒是他做慣了的,但眼看著他以極其熟練的手勢拍打蔥須上的泥土,就著亮光,一根根地仔細揪去枯黃的蔥葉子時,心裡還是替他寒磣得不行,嘴角便不由得便扯了兩下。

懷玉恰巧看見,遂問:“你牙疼?”

夏西南忙道:“牙不疼,就是牙槽有點酸。”

懷玉捏著一把小蔥,抬腳往前院去,夏西南緊跟在後。懷玉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這個時辰,陛下已歇下了,諒他也不敢為了自己被打一事而於深夜驚動陛下,他告狀也要等到明早,有這一夜,足夠了,叫人把他送回宮去罷。”又問,“漠北的消息明後日差不多該到了罷?”

夏西南肅然作答:“明日之內怕是不能夠……此番太過突然了些,隻怕要到後日才能抵達京城。若是明日之內不到,隻得請殿下忍耐個一兩日,吃上一些苦頭了。”

懷玉嗯了一聲,又問:“我要的東西都備好了麼?”

夏西南道:“放心,已備好了。”

懷玉把蔥送到灶房裡時,青葉正灶頭把%e9%b8%a1肉撕成條,麵已和好,正放在盆裡醒著,雲娘往鍋裡添%e9%b8%a1湯,嘴裡絮絮說道:“恰巧今日熬了%e9%b8%a1湯,做%e9%b8%a1絲麵正好。”又道,“你去洗把臉歇息去罷,今日累了,這裡有我在,用不著你來忙。等好了,我給你端進去。”

青葉搖頭:“不妨事,我愛做這個。有事情做,心裡才不會胡思亂想。”言罷,舉袖抹了一把眼淚。雲娘見狀,也忙按了一下眼角。

懷玉入內,站到青葉身後,靜靜地看她做事情。雲娘見他進去,把手中的飯勺往鍋裡一丟,一把奪過懷玉手裡的小蔥,呼哧呼哧地哭著跑到外頭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第117章 侯小葉子(五十四)

他不知這笑彌勒的名字在中原被叫做減災和尚,隻想:原來酒吞童子是這個模樣。其後,他的腦袋便離了自家的身子,在空中翻騰了幾圈,掉落於地麵之前,又看到勾了自己小命的笑眯眯的酒吞童子向身後打了個手勢,示意身後的一隊黑衣小鬼跟上。

再之後,他的腦袋重重落地,身與魂俱滅,一切歸於虛空,歸於沉寂。

去門外查看的這人被砍,身子抽搐數下,隨後直直地向後仰麵倒下。即便是黑暗之中,也能看出他矮了許多,諸人仔細一瞅,發覺原來是他脖子上缺少了一顆要緊的腦袋。

他的身軀倒於八木大雅的腳下,八木大雅伸頭去看,轉眼被他腔子裡溫熱的鮮血給濺了一臉。他也無暇驚懼,與一眾手下各自摸出身上的兵器,於屋子內擺好架勢,嚴陣以待。

門被人一腳踢開,一群覆麵黑衣人一擁而進。其後,有人重又點起了燈燭,八木大雅等人方才看清這些黑衣人用以覆麵的非是帕子之類的尋常物事,而是木質假麵,或是神頭,或是鬼麵,粗獷稚拙者有之,怪誕滑稽者有之。為首一人的假麵上描金貼銀,鑲有%e9%b8%a1尾,於這深夜之時,看上去更顯古怪詭秘,叫人不寒而栗。

八木大雅強自定了定神,持刀喝道:“爾等何人!為何不敢以真麵目示人!膽敢夜闖民宅,殺害使臣!爾等——”

他手下幾個膽大的會武之人趁他說話之際,驀地跳將出來,齊齊逼向那群黑衣人,尚未近身之時,已有人迎上前來,乒乒乓乓地戰到了一處,一時間,兵刃相交之聲大作,不過數十個回合,他的手下便紛紛倒地,傷的傷,亡的亡,血流了一地,屋子內的血腥氣味彌漫。

八木大雅見不過片刻的功夫,自己的手下便已損傷大半,心中驚懼,而餘下幾個不會武的都擠在一處,一麵打著顫,一麵捧心乾嘔。八木大雅曉得再無勝算,嘴上卻強硬喝道:“爾等何人,敢報上名號來麼!”

為首那人透過鬼麵,冷冷瞥他一眼,忽然開口吩咐道:“把人頭割下。”

地上躺著的傷者尚未及跪下求饒,腦袋已被人揮劍揮刀砍下,砍下還不算,這些人竟拿刀劍挑了腦袋往院中胡亂丟擲,空留了一屋子的無頭屍首。

為首那人雖覆以假麵,然言語間的狂妄及暴戾與那日仍是一般無二,八木大雅早便隱約曉得此人是誰,聽他說話後,心下頓時明了。眼見大勢已去,也曉得既落到了他的手裡,隻怕再無生路,遂舉刀對準自己,意欲剖腹自儘,卻被人擲來一把匕首打中了刀子,刀身一偏,直直地釘入到大%e8%85%bf裡去了。他站不住,往地上一倒,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血慢慢往外汩汩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