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頁(1 / 1)

青葉抄 吳桑 4140 字 1個月前

也早該夠格了。”

劉賢忙掩了嘴笑:“瞧殿下這話說的。嫡與長,這兩樣殿下都占全了……老奴隻是順應天意罷了,哪敢以此居功?隻求將來能跟在殿下左右,為殿下效犬馬之勞,如此,便是老奴祖上積德了。”

成事殿內,皇帝又閉目假寐,許久,方才睜開眼睛慢慢問道:“你早先便知曉她是藤原孝次郎之女?”

懷玉垂首:“是。”

皇帝又道:“權中納言,應是文官……不知將來可能幫得上三郎。”

懷玉重新跪倒在皇帝腳下,口中卻冷笑道:“即便臣當真要私通敵國,與其找那萬裡之外的海上彈丸小國,還不如去西域小宛國找臣的外祖更為便宜些。”

皇帝冷目看他許久,方才抬手,說道:“起來罷。咱們父子兩個好好說會話。”

懷玉重又起身,立於皇帝身側。皇帝默了一默,問:“你可還記得你小皇叔是什麼年紀走的?又是怎麼走的?”

懷玉垂下眼簾,靜默了一瞬,方才黯然道:“小皇叔為倭寇所害,薨世時年尚未滿二十五。”

皇帝闔上雙目:“加之這些年沿海一帶倭寇為禍多年,是以朕深為厭惡倭人,想來你也是知道的……論理說,你已二十有六,卻一無所出,便是姬妾再多,朕也不會說什麼。”看住懷玉的雙眼,溫言道,“朕在那些倭人使臣麵前給你留了麵子,但卻不是說朕讚同你使得人家父女骨肉分離。”

懷玉漸漸變了臉色。皇帝隻當做看不見,沉%e5%90%9f許久,忽然話鋒一轉:“……京郊碧雲寺也很好,裡頭尚有幾名前朝妃嬪在,冷清是冷清些,想來不至於吃苦。你必定不忍心送人過去,朕自會著人去辦,寺內服侍的一應人等也不用你操心……至於認%e4%ba%b2一事,就隻當沒有發生過罷。你明日起也不用去皇陵了,得了空去褚府看看褚良宴,若是他身子養好了,叫他早些兒去院中理事。”言罷,起身離座。

劉賢等人進來伺候,皇帝便吩咐道:“此一事交由你去辦罷。”劉賢忙躬身應是。

才走了兩步,聽得懷玉在身後緩緩道:“臣死罪,求陛下降罪。”

果然不出意料。皇帝冷笑,回身暴喝:“你這逆子!朕自然會治你的罪,褚良宴與你私通相與、欺君罔上的罪也一同算上!”喝罵完,又重重冷哼,“隻是朕卻沒看出你竟然是個癡情種子!”

懷玉叩首,將說過的話重又說了一遍:“她母%e4%ba%b2乃是漢人,她生於餘姚,長於餘姚,因此,她並非倭女子,而是我漢人;即便她是倭人,一個女子而已,又能如何?陛下若是不喜,臣便不接她進府,此生都叫她青柳胡同內居住即可。另,臣為她認%e4%ba%b2,隻是怕她出身低賤,進府後為人所看輕。而褚良宴已位極人臣,再無所圖,所為者,不過是因為膝下空虛,認下一女以慰老懷,聊解膝下荒涼之歎罷了。請陛下明鑒!”

皇帝哪裡肯聽他辯駁,怒喝道:“逆子,朕不過說了一句,你竟有十句等著了!?”猛地飛起一腳,正中懷玉後心,他身形歪了一歪,重又慢慢跪直。皇帝喝問,“人呢!去取我的劍來!”

容長一從外頭小跑進來,扶住氣喘如牛的皇帝,伸手為他不住地捋%e8%83%b8口,一麵勸說:“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劉賢也不知哪裡尋來一把長劍,雙手奉於皇帝,皇帝接過,因打定主意今日必要叫他受些皮肉之苦,遂將長劍一把抽出,劍鞘扔掉,拎起長劍便要往他身上刺去,懷玉不躲不閃,依舊筆直跪著。劍尖即要刺入他臂膀之時,忽聽得外頭一片喧嘩之聲。卻是卻是烏孫貴妃來了。

貴妃打從外頭一路哭嚷著闖進來,喚一聲“陛下”,哭一聲“懷玉”,一群宮人與守門的小黃門拉也拉不住。

貴妃闖進殿內,見皇帝的劍尖正對著懷玉,心內劇痛,撲通一聲跪倒在懷玉麵前,雙手把劍尖扳過來對準自己的%e8%83%b8口,泣道:“我早就曉得了,我母子兩個是陛下的眼中釘,一日不除去,陛下便一日不會心安!”

皇帝環視左右,冷喝道:“是誰去報的信!?”

左右皆垂首,不敢答話。

貴妃垂淚:“陛下頭一個不將我們母子兩個放在眼裡,餘下的人都是看著陛下的眼色行事,誰還願意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是我自己聽說玉哥兒回京,想來看他一看,誰料你為了些許的事情竟要殺他!一個皇子的性命便這般不值錢麼?”

皇帝冷笑斥責:“你的好兒子!為了個倭人女子,竟不惜抗旨!都是你素日裡言行無狀,才教出來的這樣的逆子!”

貴妃一頭撞到皇帝的%e8%85%bf上去:“明明是你兒子,他明明隨了你!你看我們母子不順眼,怎樣都能挑出不是來!不若你先殺了我!你先殺了我!”哭了半響,順口氣,再回身將懷玉的腦袋攬在懷裡,“咱們母子兩個一同上路,在陰間也好有個伴,省的成日裡被人算計!我可憐的玉哥兒,為著你的外祖姓烏孫,你自小兒吃了多少的苦?我母子兩個又受了人家多少的白眼?好不容易把你平安無事地養大了,卻又成日裡被人猜忌,這樣的日子有什麼過頭!咱們兩個收拾了包袱明日便回西域你外祖家去!”

貴妃本來說話就直,一旦發了急,更是不管不顧,這一番哭訴下來,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與三皇子在宮內過的都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日子。

皇帝叫她哭得頭疼,揮手將身邊人等都趕出去,自己則往禦座上撲通一坐。貴妃見人都走了,便膝行上前幾步,緊緊地抓住皇帝的龍袍下擺,且哭且說:“陛下忘了先皇後?當年陛下與先皇後是何等的恩愛?我也聽說當年先皇後已訂了人家,陛下卻逼著人家退了%e4%ba%b2,後又使了法子娶到宮內,立了皇後!為何陛下為何隻許自己與相愛之人廝守,卻逼我玉哥兒與他的所愛之人生離死彆!陛下這些年思念皇後,心裡受的苦還不夠麼!還非要我玉哥兒也要同你一般受苦才樂意麼!玉哥兒的性情分明是隨了陛下!陛下——”

又忿忿道:“若說因為她是倭女子,陛下看她不上,我不也是西域過來的麼?為何陛下當初還要與我生下玉哥兒?我為你生下的兒子又哪裡不如旁人了!陛下,你殺了我母子兩個罷!我早就不想活了,陛下——”

皇帝從早耗到晚,已是疲累不堪,被貴妃扯住搖晃哭鬨外加抖落早年秘事,多年的心事也都被她說中,想起皇後,心不由得便是一陣痛,眼角鼻尖便有些發酸,將手中劍“咣”地一扔,歪坐在禦座上,與貴妃二人相對流淚。

許久,容長一帶領小內侍端了熱水來,皇帝胡亂擦了把臉,扶著容長一掙紮著起了身,臨去前,與懷玉道:“逆子,你給我跪著!”怕貴妃不管不顧地把她兒子拉走,又吩咐劉賢,“叫兩個人看著他。”

貴妃心下一鬆,曉得躲過一劫,抹了一把眼淚,當即%e8%84%b1了繡花鞋,往懷玉身上亂拍:“我叫你野!我叫你狂!我叫你不要命!”拍打的累了,又哭,“母%e4%ba%b2無用,幫不上你什麼忙,反而拖累你這些年……你自己好自為之罷。”

懷玉卻蹙眉:“母%e4%ba%b2快些回去歇息罷,兒子無事。”

也是三月廿一這一日,阿章趁懷臣不在,爬牆偷溜出府,趙家的一群半大孩子則在牆外接應他,一群人跑馬去京郊林子裡打野物,正瘋到不知自家姓甚名誰時,世子阿章忽然落了水。

原先這一群孩子各有斬獲,不過半日,便打了一小堆的野兔子野%e9%b8%a1,於是在林子裡生火烤這些野物吃,正興高采烈地烤著,不知哪個忽然說了一句:“若是能去河裡捉些魚來吃才叫好呢!”

於是阿章便被一群人挾裹著跑到鄰近的河裡去捉魚。因才下過一場雨,河邊上的泥土鬆動,阿章被身後的一個人擠了一下,隨即一個趔趄,便跌入河中去了。這一條河原本不算深,但水急灘多,會水之人紛紛跳下來相救,但阿章的額頭還是被一塊尖石給紮破,流了一臉的血。所幸是三月天,氣候已轉暖,才喝了兩口河水時便被救了上來,雖傷了皮肉,受了一場驚嚇,倒無大礙。│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第112章 侯小葉子(四十九)

一群孩子嚇得不輕,卻問不出到底是哪個擠了世子。跟著阿章出來的侍從便埋怨道:“都怪三殿下,好好的,非要送什麼弓箭,使得世子成日裡心思不定,非要出來打野物……若是叫陛下及殿下知道闖了禍,咱們固然沒有好果子吃,世子隻怕也難逃一頓打罵……”

阿章將他喝住,與趙家子弟得意道:“今日不枉此行,真是過癮!咱們改日再來!”換了衣裳,包紮了額頭,與一群人吃喝罷,方才乘車馬回城。半道上趁人不備,把懷玉所送的弓箭悄悄丟到道旁去了。

因為在岸上換濕衣裳時吹了些冷風,阿章回府後便發起了燒,太醫來過幾撥,都說無妨,靜養個幾日便可,開過方子,便都走了。

懷成才出宮回府,呆坐了許久,猶自後怕不已,心還是猛跳個不停。聽聞阿章落水,也無心再去打罵他了。因為事情本也不大,怕傳到皇帝耳朵裡去,連自己都要吃掛落,便欲壓下此事,將宮內跟來的兩個侍從喚來灌了一通迷魂湯。

誰料趙家子弟各回各家後,有膽小的孩子便將阿章落水一事說了。趙獻崇與阿章%e4%ba%b2外祖兩個大驚,兩家商量了,各自綁了家中幾個為首的孩子徑直進宮與皇帝請罪。

皇帝丟開懷玉後,回到寢殿內,服下一粒丹藥,換上一襲道袍,叫衝元散人來伺候扶乩。因今日甚為煩惱,給仙人寫密信時,想起早逝的太子,想起懷玉,想起皇後與貴妃,不知不覺間,又流下兩行濁淚。正傷心時,忽聽阿章落水受傷,又是氣又是急,連扶乩也顧不上了,忙忙把跟著阿章的兩個侍從及懷成等叫到宮中問話。

侍從把阿章落水一事一五一十說了,懷成回府,又被招進宮中,心內忐忑,趕緊上前說道:“陛下無需擔心,阿章才飲下藥,正睡著……想來是不打緊了。”

事關阿章,皇帝忍不住大發雷霆:“你連自己的兒子都教養不好,看顧不住,還有臉勸朕不要憂心?你的心思隻怕都放在鬼混上頭去了罷!”對他浪子回頭一事渾似毫無知覺,懷成自是透心涼。

皇帝今日心力交瘁,無力再罵人,厭煩地擺擺手道:“罷罷罷,曉得你這裡問不出什麼實話,你自回你府內逍遙去罷!也曉得指望不上你,待過些時日,朕身子好些時,自會把章哥兒接來替你養。跟著你,隻怕他將來也要被帶壞。”

懷成被訓斥得灰頭土臉回了府,越想越氣,越想越心涼,天色尚未晚時,便叫人擺酒上來,悶酒獨自飲下